潇湘馆里,宝玉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他坐在暖阁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脸色阴沉。
袭人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林妹妹到底去哪儿了?”宝玉第三次问。
“奴婢……奴婢不知。”
袭人低声道,“紫鹃只说姑娘出去散心,没说去哪儿。”
宝玉烦躁地站起身,在屋里踱步。
他已经三日没来潇湘馆了。
不是不想来,是那日吵完后,拉不下脸。
可今日实在忍不住,还是来了。
谁知来了却扑了个空。
“散心?这大雪天的,去哪儿散心?”
宝玉越想越不安,“该不会……该不会又去听雨轩了吧?”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闷。
正想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帘子掀开,黛玉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看见宝玉,她先是一怔,随即脸色淡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她问,声音平静无波。
宝玉看着她红润的脸色,明亮的眼睛,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林妹妹,你……你去哪儿了?”
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出去走了走。”
黛玉淡淡答,解下斗篷递给紫鹃,“宝玉若是没事,就请回吧,我乏了。”
这疏离的态度,像一把刀,扎在宝玉心上。
“林妹妹,你还在生我的气?”他上前一步,想去拉她的手。
黛玉却后退一步,避开了。
“生什么气?”
她抬眼看他,眼中一片清明,“那日的话,我已经忘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正是这份轻描淡写,让宝玉更加恐慌。
若是她还生气,若是她还哭闹,他反倒知道该怎么哄。
可这样平静,这样疏离,仿佛他真的成了无关紧要的人……
“林妹妹,我……我那日是糊涂了。”
宝玉急声道,“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你原谅我好不好?”
黛玉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
曾秦说得对,珍惜当下。
她的当下,不该浪费在与宝玉的无谓争吵上。
“我没有生气,何谈原谅?”
她转身走向内室,“宝玉请回吧,我真的乏了。”
“林妹妹!”宝玉还想再说什么。
紫鹃上前一步,挡住他:“宝二爷,姑娘今日走了许多路,确实累了。您改日再来吧。”
宝玉看着黛玉决绝的背影,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内室,帘子落下,隔断了视线。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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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里,曾秦站在窗前,看着潇湘馆方向。
他知道宝玉去了。
也知道黛玉会如何应对。
曾秦唇角微扬。
林黛玉这颗心,他已经触碰到最深处了。
接下来,只需慢慢收网。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声。
是从荣禧堂方向传来的,夹杂着欢声笑语,似乎来了什么贵客。
曾秦凝神细听,隐约听见“薛家”“宝琴”“进京”等字眼。
薛宝琴?
原着中那个惊才绝艳、见多识广的薛家二小姐?
曾秦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看来,这盘棋又要添新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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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荣国府上下便热闹起来。
薛蝌、薛宝琴兄妹进京了。
薛蝌是来参加春闱的,薛宝琴则是随兄长进京见见世面。
薛家虽不比从前,但到底还是皇商,薛宝琴的父亲生前又做过几任外官,这兄妹二人一来,便成了府里的焦点。
贾母喜欢热闹,特意在荣禧堂设宴接风。
合府女眷都到了,连平日里很少露面的邢夫人、尤氏也都来了。
王熙凤更是忙前忙后,张罗得妥妥帖帖。
曾秦作为客居的晚辈,也被邀请出席。
他到时,宴席还未开始,女眷们都在暖阁里说话。
隔着珠帘,能听见里头笑语喧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格外突出:
“……我和哥哥从南边来,路过苏州时,正赶上洞庭山的茶农采碧螺春。那才叫有意思呢!采茶姑娘们的手,像蝴蝶一样在茶树上翻飞……”
是薛宝琴的声音。
曾秦在厅中坐下,与贾政、贾赦等人寒暄。
不多时,贾母由鸳鸯扶着出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女眷。
曾秦抬眼看去。
薛宝琴果然如原着中所写,容貌出众,气质不凡。
她今日穿了一身大红刻丝貂皮袄子,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头上戴着赤金累丝梅花冠,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通身富贵,却丝毫不显俗气。
更难得的是那双眼睛,明亮灵动,顾盼生辉,透着股见多识广的聪慧劲儿。
她正挽着贾母的手说话,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贾母哈哈大笑。
“这孩子,嘴真甜!”
贾母拍着她的手,“这一路从南到北,见了多少世面!快跟老祖宗说说,还有哪些趣事?”
薛宝琴笑着应了,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说起沿途见闻,条理清晰,妙趣横生。
从苏州的园林,说到扬州的瘦西湖;从金陵的夫子庙,说到济南的趵突泉。
说到兴起时,手舞足蹈,神采飞扬,引得众人都听入了神。
连一向矜持的薛宝钗,看着堂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骄傲。
黛玉坐在贾母另一侧,静静听着,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她自幼长在深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扬州到京城这条路。
薛宝琴说的那些山河壮丽、风土人情,她只在书上读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曾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宴席开始,众人依次入座。
曾秦的位置被安排在贾政下手,与薛蝌相对。
薛蝌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容貌清秀,举止文雅,一看便是读书人。
见曾秦看来,他拱手微笑,态度谦和。
酒过三巡,薛宝琴忽然起身,端起酒杯走到曾秦面前。
“这位便是曾举人吧?”
她声音清脆,笑容明媚,“在南方时就听兄长提起,说京城有位少年神医,医术通神,画艺冠绝,连番邦使臣都难不住。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说得漂亮,既恭维了曾秦,又显得自己消息灵通。
曾秦起身还礼:“薛姑娘过奖了,不过是些微末之技。”
“举人太谦虚了。”
薛宝琴眼睛亮晶晶的,“我听宝姐姐说,你还会弹琴?而且弹得极好?”
她说话时身子微微前倾,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像个急于求知的孩子。
这一幕落在宝玉眼里,让他胸口又是一闷。
宝琴……怎么也对曾秦这么感兴趣?
“略通一二。”曾秦温声道,“薛姑娘也懂琴?”
“学过几年,但不如举人精通。”
薛宝琴笑道,“我在南边时,听过一位老琴师弹《流水》,已经惊为天人。听宝姐姐说,举人弹的《高山流水》,意境更在那位老琴师之上。不知何时能有幸聆听?”
这话已是明显的邀约了。
席间众人都看了过来,眼神各异。
贾母笑道:“琴丫头是个琴痴,一听谁琴弹得好,就挪不动步。曾哥儿,你若得空,便弹一曲给她听听,省得她惦记。”
曾秦拱手:“老祖宗发话,学生自当从命。只是今日宴饮,恐扰了诸位雅兴。改日吧,改日定当为薛姑娘弹奏。”
薛宝琴也不强求,只笑道:“那一言为定!我可记下了!”
她回到座位,还朝曾秦眨了眨眼,俏皮可爱。
宝玉看在眼里,心中那股酸涩更重了。
他忽然开口:“宝琴妹妹从南边来,可带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也让我们开开眼。”
这话岔开了话题,众人都看向薛宝琴。
薛宝琴笑道:“带了些土仪,不值什么。倒是得了一幅古画,是前朝名家真迹,想着老祖宗喜欢,特意带来的。”
她让丫鬟取来画轴,当众展开。
是一幅《江山雪霁图》,画的是雪后山川,意境苍茫,笔墨精妙,确是大家手笔。
贾母连连称赞,众人也都围过来观赏。
薛宝琴却走到曾秦身边,轻声道:“举人觉得这画如何?”
曾秦仔细看了看,点头:“好画。用笔老辣,构图精妙,雪意渲染得尤其到位。应是前朝李唐晚年的作品。”
薛宝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举人好眼力!这画正是李唐的《江山雪霁图》,是我父亲生前收藏的。
许多行家看了,都说是李唐早年作品,只有举人一眼看出是晚年。”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举人既懂画,可看出这画中玄机?”
曾秦凝神细看,忽然指着画中一处:“这里,山腰的亭子里,有个人影。”
众人闻言,都凑过来看。
果然,在苍茫雪色中,山腰亭子里有个极淡的人影,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李唐自画像。”
薛宝琴笑道,“他晚年隐居山林,常在画中藏自己的影子。举人能一眼看出,果然厉害。”
她看向曾秦的眼神,更多了几分钦佩。
这时,黛玉也走了过来,看着那幅画,轻声道:“这画意境苍凉,与举人那日画的《寒梅傲雪》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这话说得自然,却让宝玉脸色一变。
林妹妹……竟然当众提起曾秦的画?
而且语气如此熟稔?
薛宝琴眼睛更亮了:“举人也画雪景?那我更要讨教了!改日定要去听雨轩,看看举人的大作!”
曾秦含笑:“薛姑娘若不嫌弃,随时欢迎。”
三人站在一处,谈笑风生。
一个才华横溢,一个见多识广,一个清雅脱俗,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宝玉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极了。
曾秦……曾秦……
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越扎越深。
他忽然想起那日曾秦说的话:“二爷若真关心林姑娘,不如多从自身找问题。”
问题?
他有什么问题?
他是荣国府的宝二爷,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是姊妹们众星捧月的对象。
他有什么问题?!
可为什么……为什么林妹妹看曾秦的眼神,那么明亮?
为什么宝琴对曾秦,那么好奇?
为什么连老祖宗,都对曾秦赞不绝口?
宝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很辣,辣得他眼睛发酸。
宴席还在继续,欢声笑语不断。
可宝玉只觉得,这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
而那个青衫磊落的身影,却像一道光,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也照亮了他心里,最阴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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