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空中烟雾弥漫，阳光歪歪斜斜，被尘埃抛来抛去，寒风带着刺鼻的气味，在这片寥寥生机的荒野上肆虐，嚣张，把灰白的密布了整片天空的白云撕出了沟壑，截断了不尽的空空枝头，惹酸了一个男孩的双眼与鼻尖。
男孩从袖子里伸出手，五指自然地分离，弯曲，他感受着风的方向......是北风，是西风，是冬风。
真是怪，这西伯利亚的风怕不是喝了个大醉，竟把白云揉得粉碎，把阳光骂出了眼泪，它是为什么而醉，难道和男孩一样，也在思念着谁？
男孩坐在学校外环的小道上，坐在几天前他来过的地方，那时他的身边有两人，那时路的转角处......有两个人。
在路边，在路中间，在矮树后，在花坛里......还有着许许多多的人，但那些都不重要，男孩记不得了，他无暇去记，有个人占据了他脑海的全部。
寒风掀起了一阵马乱兵荒，从那个远方到另一个远方，尽数荒凉，有反抗，有躲藏，有逃荒......有个男孩竟盘腿坐在路沿，靠着花坛，两臂垂地，仰着头，他敞开了胸膛，任风将他凌乱。
或许啊，是男孩的思绪被揉得粉碎，是男孩的眼里含着眼泪，是男孩醉了，他在思念着谁？
他在思念......思念着一个明明日日都可相见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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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远端，花坛的另一侧，男孩的背后，有个些许年前也与他一般年纪的男人站了在那，迎着冬风。男人在那里站了有一段时间，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他看着男孩，如同男孩看着天空。他觉得自己应该更正不久前说过的一句话。
他与自己......真的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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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班教室。
“切，我早说了，石头脑袋开不了花。”杨玉荣翻着白眼，上嘴唇内扣，下嘴唇外翻，声线很粗地说道：“我要学习，我要考高中。”
话音才落，便引起周边一阵哗笑。
黄一凯粗重地呼出一口气，翻了一下桌子上的卷子，声音哗哗如雷鸣，压住了众人的笑声，大家面面相觑，不再作声。
“哪像我家凯凯，分考得这么高。”杨玉荣咯咯笑着，很自然地坐到了张谦洋的座位上，伸手挽向黄一凯的胳膊。
“滚蛋！”黄一凯没有动，看都没看她一眼。
杨玉荣也不恼，左手半捂着嘴，仍然笑着，但是没了笑声，她右手轻轻地戳了一下黄一凯的胳膊，然后快速撒手迅速退回了自己的座位，笑声如铃铛坠地。
黄一凯皱着眉，点在试卷上的笔尖戳进了桌子。
杨玉荣托腮侧身看着黄一凯，她清楚他的暴脾气，但她知道他不会对她动手，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某个别的人。杨玉荣的目光跃向黄一凯，目光经过两人中间的那个位置，只是半感谢半可怜地瞧了一眼，然后继续看向黄一凯，更加肆无忌惮，眼神如藕拉丝。
“张谦洋人去哪了，怎么一早上没见着？”杨玉荣坐在自己椅子上，上半身前倾，趴在张谦洋桌上，声音悄悄的，像是在说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黄一凯没有理睬，眉头皱得更紧了。
杨玉荣观察着黄一凯的脸色，见好就收，身子从张谦洋桌子上起来，翘着腿倚在自己的椅背上，如无其事。张谦洋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又瞥了眼黄一凯的方向，笑得更浓，只是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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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里，风声掩盖了脚步，王超走到张谦洋身边坐下，他靠着身后的花坛，两腿弯曲，手掌抚摸着地面，脑袋仰起，视线在风中漂泊，眺望着那碎裂的天空。他没有刻意模仿身边的男孩，只是不自觉地想要这样，如果一定要说是模仿倒也没有问题，只是他模仿的不是身边的这个男孩，而是许多年前的一个男孩。
时间过得真快呀，就像眨眼间。
张谦洋迟钝地看了眼身旁的人，又再次仰起头。
王超注意到了男孩的目光，没有回应。
一大一小就这样坐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各自任风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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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意识之外，李晓庆站在了王超刚刚站过的位置，也向他刚刚一样，没有离开，没有上前，静静地看着那边的男孩。不同的是，男孩不再是一个，而是两个，她没看错，就是两个男孩。
李晓庆收到王超的信息，说已经找到张谦洋了，不要紧的。话虽如此，但她还是不放心，便走了过来。
风扬起了及腰的长发，那暴躁的风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出于别的原因，它的动作竟很轻，很温柔，就像是曾经的一个男孩，拂着她齐肩的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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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又或只是一个瞬间。烟雾已经散去，太阳高挂在头顶，风还是很冷，但不再那么强烈，云朵被搅成了说不出的形状，天空的碎片跌落在仰头看着的，两个人的眼里。
天很大，地很广，却已经被张谦洋看了个彻底，他扭过头去，奇怪地打量着王超。
王超没有转头看张谦洋，他低下了头，轻轻活动着脖子，问道：“郁闷？”
“嗯。”
“因为没考好？”
张谦洋点了点头，但王超还是没有看他，于是又嗯了一声。
“行吧行吧。”王超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以为然，他拍着衣服站起身，看着仍坐在地上的男孩神色复杂，“走吧，带你去教师餐厅吃顿尝一尝地主阶级的饭。”
张谦洋慢悠悠地站起身，跟在了早已走出七八步的王超身后。走着走着，王超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张谦洋，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走到了自己身边，又走到了自己的前面。一条实体的小道在男人眼里变成了一条虚化的细线，一个男孩从那跑来，渐渐地变了模样，变得与自己眉目齐平，肩头与肩头等高。
“王哥，领路呀，你不能突然反悔了吧？”张谦洋看着不知怎么突然开始愣神的王超，不知所以。
“哦。”王超呼出口气，缓缓走到张谦洋身前。
“哎，王哥，教师餐厅都吃啥？”
“哎，王哥，那里有没有汉堡？”
“哎，王哥，你确定你请客，别到时候嫌我花得太多，把我丢那不管我了。”
“哎，王哥我跟你说，我当时小升初来着考试的时候就是在教室餐厅填的信息，那些老师居然说这是学校的餐厅......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哎，王哥，你跟我吃饭花的是你的钱还是嫂子的钱？”
......
像？谁说的像？哪像了？王超无奈地听着张谦洋喋喋不休，如同背着一个塞满了字典和词典的大篮子。
2024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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