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束阳光穿破朦朦胧胧的雾......还是霾，早读结束，本该呜呼补个觉的学生们却格外清醒，有的忧愁着抱头，有的激动地人堆里凑来凑去，有的紧张地双手合十，不断祈祷.......
吴景坤双手抓着常遇春的肩膀，晃得他眼镜险些从耳朵上坠下，王智勇拿着一张成绩单左左右右地看了不下八遍，马良从教室另一边三两步飞来，直接跳到了常遇春的背上......
“我去，常遇春你太强了，你封神了！”
“太励志了，简直就是逆风硬上高地！”
......
“话说......”王智勇把成绩单递还给常遇春，问道：“你哪来的成绩单？”
一前一后挂在常遇春身上跟两个背包似的马良和吴景坤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看了看成绩单，看了看凌乱的常遇春。
终于得以喘息的常遇春扶正了眼镜，揉了揉右边的胳膊，接过成绩单，好奇地看着失态的马良，正要说话，预备铃响起。
一连串烦心的哒哒声踩着上课铃，高乔走进教室，她把卷子和课本随便一摔，一只手撑着讲桌，一只手叉着腰，身子倾斜，目光在教室里摔来摔去。
情绪各异的学生各自收拾着自己的心思，坐回原位，有的时不时抬头探一眼高乔的神情，有的伏在桌下慌乱地找着书本和试卷。常遇春拿起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习题和笔，独独走向后门。
“成绩昨天晚上就出了，都看了吗？”高乔斜着眼，眼珠子始终瞥向常遇春，“某些同学呀，心里有点数，别老怨老师，找找自己的问题，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同一间教室，怎么别人能出分自己就不行......”
常遇春的身形顿了顿，停在了后门口，他在想些什么？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他的脑海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似一场漫天大雪，尽数下在了心头。
少年终是迈出了一步，身影从教室里消失。
“课代表在哪？给我成绩单。“高乔拧开杯盖，喝了口水，张宇凡低着头，脚不离地，走上前去，递出成绩单，“成绩昨天晚上就出来了也不知道给我送。”
“昨......昨天晚三印出来的。”张宇凡低着头，这话刚说出来就后悔了。
“那今天早上为什么不去送？我算是发现了呀，借口你们总是能找出一大堆。”高乔用力地拍打着桌子，拇指大小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
高乔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弯向张宇凡，咄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宇凡被视线里逼近的影子吓了一下，后退半步，“张宇凡。”
“大点声，你说的啥呀。”
“张......张宇凡。”张宇凡鼓起勇气抬起头，喘着大气。
高乔眼皮颤了颤，撇了下嘴，“没印象。”她低下头，看着成绩单的最下方，一行一行地向上数去，直到看到了张宇凡的名字，啧啧道：“以前不是实验班的吧？”
“不是，以前......以前五班的。”张宇凡再次低下头，眼睛里的画面扭扭曲曲。
高乔微张着嘴，舌头舔着牙齿，她摇着头，目光大致扫过张宇凡的几科成绩，便又向上看去。
教室后排，王雅琪从朱梦瑶的桌子里抓出一把糖，胡乱拆开包装，一股脑塞进嘴里，恶狠狠地盯着讲台上的高乔，嘴里咀嚼得梆梆响。
嘶~牙好疼。
“活该。”
高乔的目光已经在成绩单上徘徊许久，眉毛卷成了一坨，她终于肯把目光抬高，怀着疑虑地向上面瞧去......薄脆的纸被抓出了褶皱，神似那张脸上的纹路，横纵交叠，她的眼睛眯成了两条黑白色组成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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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并不安静，从各个教室里窜出声音在走廊上混在一起，更加嘈杂。在这纷纷繁繁的潮流中，却有一个男孩静静地站着，如居世外。
常遇春倚在窗户边，怀里捧着书本，嘴里咬着一支笔，随着心脉的节奏一蹦一跳。他本该写些什么，或者背些什么，但没有，有种说不明的东西环绕着他，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权探查的心事。不知该算是秋还是冬的冷风吹得少年脸颊微微泛红，他遥望着目光所及的模糊的远方，愣愣出神。
那里天与地交汇。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一个在当时听起来实在摸不着头脑的话，少年抬起头，张扬着目光，嘴唇跟随着记忆微动，细声如雨。
“去有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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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起，一阵急促的哒哒声在地板上绽开，铃声停止，哒哒声依旧，越来越小。
常遇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收回了思绪。
“常遇春。”吴浩越走了过来，看着常遇春，眼前一亮，笑着说道：“你的脸咋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常遇春后知后觉地戳了下自己的脸，凉凉的。
“一块接个水？”吴浩越举起水杯摇了摇，问道。
“好。”常遇春一边搓着脸走进后门，一边说道：“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下。”
吴浩越回应了一声，靠墙站着。
有个问题吴浩越没有问，现在看来，并不需要问。
他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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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常遇春匆匆进来，放下了书本和笔，弯腰拿起了摆在桌子下面的水杯，仰头喝着水走开了。常遇春不知道，他的身上若有若无地有着一个女孩的目光。
“亓紫曦，走了，快点。”
“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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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还是那个课表，那些老师，却多了些不一样的小细节，让常遇春有点不知所厝。
就比如杨庆玲没有让他再当面出丑，只是又站了一节课。就比如张高敏下了课以后主动来找他，跟他有的没的聊了一个课间，隔上三句两句就是夸奖。
就比如张梅上课的时候让他谈一谈自己的学习心得和做题思路，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历史向来很好。
就比如化学课上自由讨论时朱岳城走到他旁边，站了好一会，巨大的身躯挡住了窗户，阴影压在常遇春身上，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说得很模糊，常遇春没听懂......
当然，寻常的事情仍然是大多数。常遇春迎着晚自习的上课铃声从昏暗的廊道里走进办公室，灯光下，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手。
常遇春也轻轻地挥了挥手，走到了她旁边，坐在了窗边。他摘下了眼镜，熟练地点燃了酒精灯，袅袅青烟从灸疗柱上的空洞里升起。
“这次考得这么好，下次争取更进一步。”李珊珊右手握拳挥了挥，以示加油。
灸疗柱从镊子间脱漏，常遇春无措地笑了笑，手掌拦在桌边，“尽量。”
办公室里很静，常遇春戴上了灸疗仪，李珊珊拿起了桌子上的月考卷子，看了两眼又放下了，她打开了折叠的笔记本电脑，还没开机就又合上了，她拿起了一旁的水杯，拧开盖子，放在嘴边，吹了吹，水汽打湿了眼镜，有点烫，她没喝......
月考试卷昨天就已经批完，今天晚上并没有她的巡课任务，也没有需要做的教案，课件，但她还是来了。李珊珊看了眼常遇春，隐隐叹息。
有些话，她还是没有说。
轰——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关上，有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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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啊，黝黑的夜啊，李珊珊走在校园里，她第一次感觉那夜离她如此之近，就在头顶，就在肩头，死死地压着她。原来呀......李珊珊停下了蹒跚的步伐，她颤颤巍巍地转过身，远远地看着那黑暗里的一处窗，灯光在眼里涣散。
不知看了多久，腿上的僵痛将她的视线拉回，她的腰更弯了，真沉啊，她没有说什么，这是她应受的，她蜷曲着身子走远了，走进了夜，黝黑的夜啊。
2024年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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