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凤阙

司泽院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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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可不可能,当然不是元非静说了算。黄素又惊又疑,这一顿晚饭更加食不下咽。

等饭吃完,元光宗也回来了。他脸上仍带着下午甩袖而去时的神气,见到黄素时就变得更加难看。冷哼一声,他就回自己屋里了。

元非静大气也没敢出,而神经已经高度敏感的黄素却在元光宗转身离开时闻到对方袖摆带起一阵隐约的香风,放在长几底下的手不由死死地攥紧了。

她之前就闻到过这股香气,还不止一次。她本以为,那香气是节夫人使出来的、在床上留住元光宗的法子,还因此明里暗里找了节夫人不少麻烦……结果却不是吗?节夫人这几天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是谁也不可能是她啊!

也就是说,元光宗真的瞒着她,在外头包|养了一个女人?

一想到这个,黄素的表情都扭曲了。因为她明白,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元光宗的一切异常行为都有了合理解释!

明明一贯宠爱小妾,真出事情时却下狠手——很简单,因为他早就移情别恋,之前的宠爱就不是个宠爱了!

说是在节夫人那里,沾上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味道——也很简单,元光宗不敢暴露外室的存在,当然只能拿节夫人做挡箭牌。怕是节夫人那头问起来,元光宗就说是从她这里沾上的味道吧?

这一脚踏三船而不翻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黄素气得眼睛都烧红了。尤其在她想到,元光宗之前从她这里以各种名目支走的零花绝大多数都贴到了外头的女人身上……

奸|夫|淫|妇!看她不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阵香味儿,元非静也闻到了。此时看着母亲的青白脸色,她脑袋里只有四个大字——“大事不妙”。瞎眼的都知道黄素现在一定是怒极攻心,她张了张嘴,还是把自己的话都吞了回去。

和黄素抱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少,就是李寡妇之前嫁的那户姓赵的人家。

一般情况,一个女人守了寡,安分守己个几年再嫁,只要有人愿意娶,也不是个事情。就算旁人嚼舌根,大都也不会到正主面前去嚼。

但李寡妇不是正常情况。赵家老三娶了她后,便为她神魂颠倒,天天待在床上下不来。他原本身子就算不上强健,受不住日日纵欲。结果没到一年,他就因为肾亏体虚去了。

赵家的人瞬间傻眼了。因为想要早点抱孙子,老父老母本来对这事睁一眼闭一眼;结果儿子一命呜呼,媳妇的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个遗腹子都没留下,这难道是他们儿子的错吗?必须是媳妇的错!

这克夫的名声便如此传了出去。见过李惠儿的人都知道她媚得和菟丝花一样,一致认定这不算完全泼黑水。

与父母全然的厌恶相反,赵家老大老二都对自己的三弟妹有别的意思。老二还曾经旁敲侧击,想知道他可不可以接收弟弟的媳妇——

这话别的时候提可能还好,奈何他说的时候老三的孝期还没出。赵家老夫人气得银牙倒咬,把老二恶狠狠地发作了一顿,再过几天就把李惠儿撵出了门。她已经亏了一个儿子,难道能再倒贴一个进去吗?

实话说,和赵家老二心思一样的人不少,奈何他们到底有贼心没贼胆。别的暂且不考虑,他们总得考虑自己在床上精尽人亡的可能吧?赵家老三已经丢人丢到了地底下,他们好歹还想多活几年呢!

所以,听到李寡妇外头可能有汉子这种消息,立时有好事的去赵家登门拜访。

老夫人一听,哟呵,这不得了,害死我儿子还敢不守节?怒火蹭地三丈高,立时就要去上门找麻烦。

赵家老二呢?牙都特么酸倒了。他想了很久都没弄上手的女人,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呵呵,哪有那种好事?

几个人一合计,便觉得这事实在不能就这么算了。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就算赵家老三死了,李寡妇按理也该听他们这头的话!他们都没点头呢,她想改嫁?想得美!

当然,以防万一,赵家老夫人派人去通知了李家的宗伯。无媒苟合,李家难道丢得起这个脸?

毫无疑问,李家丢不起。家中女儿有克夫的名声已经够倒霉了,独居寡妇还和别人勾|缠不清?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别人提起来,他们家女儿是不是就只有这一种印象?那还能不能找到好人家嫁出去?就算李惠儿不要脸了,他们也得为自己为儿女想想呢!

两家人这么一合计,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两边各派一个人,从早上宵禁解除开始就盯着李寡妇的小宅院,看看到底有谁出入。只要真有此事,盯她个两三天,肯定能抓到马脚!

对这种暗潮汹涌,元光宗浑然不知。他勾搭上李惠儿也有半年了,已经过了开头时最警醒的阶段。而且,有个身娇体柔易推倒的情|妇天天在床上等他,他也已经很久不去茶楼酒馆消磨时间。

所以第二天上午,元光宗在县衙坐了一阵子,便又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下半身。左右他早退还是中间离开都不是第一回,他便起身向外走去。

刚出门,他迎面就碰上负责文书的同僚叶主簿。

“这是又要出去啊?给夫人买东西?”叶主簿笑着问道。

为了出县衙,元光宗什么理由都编过,最常见的无非是给母亲/夫人/儿女购置什么东西,彰显自己好儿子/丈夫/父亲的形象。此时听了这话,他也不脸红,还微微扬起了下巴。“是啊。”

“那便快点去吧。”

元光宗点点头,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叶主簿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很快就变成了鄙薄。“还真以为自己是棵葱呢!”他嫌弃道,“要不是沾了元先生的光,就凭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你当有谁愿意和你套近乎?”随即,他又笑道:“也不知道外面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一定有人去验证,只可惜我没时间看热闹……”他一面说一面摇头,抱着十几个书卷进门去了。

要是元光宗平时人缘好那么一丁点,说不定就有人提醒他,不管有没有这档子事,这时候都绝不能往李寡妇那里去。只可惜,他眼高于顶,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三品大员的料儿、在县衙做事是委屈了他,愣是把一票同僚都得罪了个彻底。平时他们对他出去视若无睹,此时就变成了幸灾乐祸——

看你傲?你到底有什么资本傲啊,被抓|奸在床吗?

在一群人等着看好戏的当儿,元光宗已经照着老样子,七弯八拐地去了那座熟悉的小宅院。后门上了锁,他左右看了看,利落地掏出钥匙开门,不一下就消失在门里。

看见他毫不停顿的动作,暗中观察的两个人都惊呆了。不得了啊,连寡妇家的钥匙都有了?这要说他们俩没奸|情都没人信!

“你刚才看清人了吗?真是元家的那个老二?”一人问另一个。他们这么做,该不会惹毛元光耀吧?

第二个推了他一把。“还犹豫什么,快把其他等着的人叫来!”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你管他是谁?没听说吗?元先生连老夫人的东西失窃都不管了!他们肯定分完了家!我们做我们的,和元先生有什么关系!再晚的话,人就抓不到了!”

第一个慌忙应声,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赵家和李家的人手都齐了。李家宗伯带头,面色十分严肃。“你们堵前门,我们堵后门。其他的,绕着院墙巡逻,绝不能让人跑了!”

“是!”众人都应道。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情绪总是特别激动,现在也一样。

他们正要分头离开,忽然有个眼尖的注意到巷子近处徘徊的人影。“那是谁?”

通风报信的?李家宗伯挥了挥手,立时有两个年轻小伙子奔了出去,把人带进来。

那人却不是他们猜想中的给李寡妇或元光宗望风的,而是尾随元光宗到此的黄素。因为她不想被人认出来,所以往头上戴了顶帷帽。年轻男人力气太大,她疼得龇牙咧嘴的:“等等,我说等等!”

李家宗伯见她一副妇人打扮,心里的怀疑就先消了一半,示意人放开她。“这位夫人,请问您是?”

黄素本不想说自己的身份,但见到对方一大群人马虎视眈眈,威风就先被下了一大半。“元府……”

她刚说了两个字,就有人恍然大悟:“是了,这么眼熟,是元府二房的黄夫人!”

“你们知道我?”黄素感觉有些诧异。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她马上就想到,对方为什么会联想得这么快:“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李家宗伯笑了笑。但在这种背景下,他笑得可不太好看。“恐怕咱们都是为同一件事来的。”

宅院里头,元光宗和李惠儿一见面就*,话都少说的。正浓情蜜意、翻云覆雨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片喧哗之声。

元光宗差点就被吓萎了。“怎么回事?”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意识到那些声音已经进了院子,犹自愤怒,“还让不让人……”

砰!

卧房大门被粗暴地甩开两边。元光宗这回真被吓懵了,动都不敢动,直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逼近,撕下了薄纱帐幔——

“作孽啊!”黄素一眼就看见自己丈夫敞着里衣、光着屁股压在一个女人光溜溜的两腿|间,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尖叫声脱口而出。“你怎么什么都做得出来啊,二郎!”她一面叫,一面就冲了上去。

元光宗头皮发麻。若是黄素一个人找上门来,他绝不会有这种感觉。但在面对黄素身后一个个陌生却满脸凶光的男人,他不得不萎了。“……你们是……”因为要躲开黄素的捶打,他手忙脚乱地往里头躲,结果一翻身那玩意儿就露了出来。

见到那两人身下湿漉漉的淫|液,原本惊呆(因为没料到这么正着)的众人终于回过了神。

“抓住他们,绑起来!”李家宗伯厉声道。“无媒苟且,白日宣淫,还勾搭有妇之夫!”

早有人在他历数罪状前,就拿着准备好的麻绳上去,把两人都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考虑到这种模样出去实在有伤风化,他们勉强给两人身上罩了一件外衣。

虽然问题没被回答,但元光宗已经从这些话中听出了对方的来头。“不,别,我只是……我只是……一时糊涂!”

现在可没人有耐心听他解释。

“双双捉|奸在床,还有什么可辩解的?”李家宗伯满脸寒霜,又转向李惠儿。“伯父真是错看你了!”

李惠儿胆子小,从有人进来开始就一直在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此时听见自家伯父那么说,她也没法反驳,只一个劲儿啜泣:“伯父,伯父,别……”

“我以后没你这个侄女!”李家宗伯一点也没打算听她求情。事情闹得这么大,脸都特么被她丢光了!此时不划清界限,更待何时!

“我以后也没你这个女儿!”李惠儿的父亲也在人群之中,厉声补了一句。

李惠儿原本高|潮中的脸还带着激情的艳粉,此时已然面若死灰。

黄素已经要气疯了。她毫无章法地打元光宗,指甲在对方身上留下长长的红印子。被绑严实的元光宗躲不开,只得青着脸忍着。黄素打了一阵子,犹觉不解气,又忍不住去挠李惠儿的脸。“让你贱!让你狐媚!一个寡妇,勾|搭有妇之夫,要不要脸了?”

这情况十分难看,觉得自己面子也被削的李家宗伯不由咳嗽了一声,立时有人把黄素给拉开了。“行了,既然人已经抓到,就送官吧。”

“……啊?”黄素正在气头上,想挣开钳制再好好教训李惠儿,闻言不由怔住了。“送官?”

李家宗伯曾经在衙门里做过事,对律条有些了解。“是啊,”他点点头,“按律,通|奸者,无论男女,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

这话的意思很是清楚明白。通|奸|双方若都是单身,就要坐牢一年半;若是有老婆或者有丈夫,那就判两年。

黄素惊呆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个。况且,若是元光宗真被抓进去两年,那他们全家都完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这次第一个反对的竟然不是黄素也不是元光宗,而是李惠儿。“一年半?”她抖着嘴唇说,“这不行……这可万万不行……我已经有了啊……”

“……什么?”人群里的赵家老二听见这句话,顿时喊了出来。“你有了?”李惠儿不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吗?怎么可能怀孕?这么说来,他当时想偷偷私|通,幸亏没胆子做?

其他人则开始窃窃私语。

“看来这两人有一腿很久了,竟然都怀上了?”

“谁说不是呢?”

李家宗伯的脸色愈发难看。如果李惠儿怀孕,并不能为她免除牢狱之灾,反而会招来更大的祸事!而对他来说,更显得失职了!“找个大夫来!”

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原本在外面等着的赵家老夫人也听说了。

“什么?这贱|货肚子里真有了?”

她听到这句话,顿感颜面尽失。她儿子快一年都没让人怀上,这个刚搞了半年就坏了两个月?原来真是她儿子那方面不行?

当年她可是一口咬定,李惠儿身子有问题!要是这话传出去,她的脸往哪儿搁?

赵家老夫人气得要昏过去。呵呵,以为坐牢就可以了?这事儿,她拍着胸脯保证,没完!

将两个捆成粽子的人送到县衙的路上,可谓十分热闹。

本来嘛,当朝风气还算开放,寡妇再嫁以及婚前失贞都不算稀奇事,通|奸之罪判的刑也是历朝历代最轻的。可是,就算群众再开明,偷偷摸摸地做和被一大群人撞破好事还是有根本区别的。

虽然没有提前准备,但臭鸡蛋烂菜叶这种东西任何时候都不缺;谩骂鄙薄之类,就更不缺了。

“瞧,我早说了吧?这寡妇一脸狐媚相,肯定忍不住勾|搭男人!”

“啧啧,看这衣服穿的!怕是别人都替他们害臊,才勉强给他们搭上那一件遮羞的外袍吧?”

“元先生怎么会有这种弟弟?简直就是家门不幸!”

不管是成见还是马后炮,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围观众人热情高涨,议论纷纷。虽然众口难调,但他们总算还能达成两条一致意见:

一,偷吃不是稀奇事,但偷吃到大家都知道,就是他们的不对了;二,元家最好是分家了,不然有元光宗这么个拖后腿的,赚再多的美名都不够丢!

等到两人押解到县衙时,日头已经接近头顶。快到下班时间,又有人找上门来告状,可想而知县令的心情如何。等到人押上来,再定睛一看——

好嘛,这男方不是自家副官吗?

胡县令那叫一个生气。元光宗一个公职人员,出了这种不堪的事,还闹得满城风言风语——瞧大堂外围观的人有多少就知道了!虽说属下的私生活不该他管,但众口铄金,他免不了担一个风气不正的失职说法……他调到嘉宁已经快满三年,期间什么大事都没出过,眼看着就能顺利升官了,结果在紧要当口给他出这种乱子?这人和他有仇是吧?

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胡县令他虽然只是个县令,但在嘉宁的地界上,权力也就和天子差不多了。和李家宗伯相似,为防被连累,他决定从严处罚,以显示自己公正廉明,更和这些腌臜事情一文钱干系都没有。

证据确凿,群众支持,胡县令很快就拍了板,将两人暂时收监,择日宣判。要不是元光宗身上有个官职,相关处理需要奏请吏部的意见,他立时就能判下去。

虽然众人对这种结果不是太满意,但这已经是现下情况里所能做到的极致了。他们一边议论,一边三三两两地散开。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嘉宁县里接下来三个月的流言有着落了。

卢阳明和公孙问之都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大家都离开之后,他们随便找了条小巷子。

“这县令倒是个爽快人,”卢阳明笑道,“一下子就解决了,什么时间都没浪费!”

公孙问之不置可否。任什么挡在自己升职加薪的道路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犹豫的。“那咱们是不是不用再盯着元光宗那边了?”这种情况别说翻身了,想想都是奢望!

卢阳明考虑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专心解决掉剩下的?”

公孙问之抬头看了看天,又低下来,言简意赅道:“抓紧时间。”

“我就知道你归心似箭,”卢阳明哼笑一声,但一点也不认真,“放心吧,来得及。”

“肯定来得及。”第三个声音加入,然后一条黑影从房顶上滑了下来。

卢阳明被吓了一跳。“我说七郎,知道你厉害了,不要总是这么神出鬼没,好不好?”可他再去看公孙问之,就发现后者不仅不打算支持他,还露出了一脸“不愧是老大”的表情,知道对方抬头时八成已经知道萧欥在顶上,不由十分悻悻然。“得,算我没说好了。”

萧欥安抚地拍了拍卢阳明的肩膀。而公孙问之只道:“习惯就好。”

“……”卢阳明默默地失语了。两个野战军联合欺负他一个宫廷侍卫!给不给人留活路了!

萧欥知道卢阳明并不是认真地生气,也没在意。“以现在的情况看,我们可能不需要待到我们之前计划的那个时候,所以一定来得及。”

“啊?”卢阳明颇有些惊诧。“这我当然知道,但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萧欥好气又好笑。“说的什么话?咱们早些回凉府,便能早些回长安!”

“噢——”卢阳明顿时明白了。说到底,他们七殿下现在觉得再怎么留也留不了几天,不如趁早把人弄去长安,那就有一辈子的时间了!

再来说元府的反应。早在元光宗和李惠儿游街时,就有仆人跑回去向老夫人禀告了这件事。因为元光宗平时藏得不错,足够皮厚无耻的老夫人也被震惊了——

这是要坐牢的节奏啊!

二儿子要进监|狱,老夫人瞬时就坐不住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黄素,然而黄素却不在府内,只得心急如焚地等人回来。三房元光进和张婉之同样听说了这件事,因着与己相关,也陪着她一起等。

直到中午,他们才等到黄素。但不妙的是,他们等回来的黄素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失魂落魄的黄素。

“怎么了?县令老爷怎么说?”老夫人最着急,头一个问了出来。

“已经收监了,”黄素呆呆地回答,只觉得自己天都塌了,“还说要报请吏部处理……”

报请吏部是个什么概念?吏部负责正四品以下官员的任免,这要是报上去,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之位也保不住!

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后栽倒。要不是水碧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下,那脑袋就要撞到榻边结实的木质围栏了。“这……这……”她嘴唇抖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这是天要绝他们啊!

元光进也懵了。先是大哥分家,接着是母亲多年的积蓄被偷,现在二哥还蹲了号子……流年不利都没法形容他这几天的情况啊!“这要怎么办?”他问,完全慌了神。

在场四人面面相觑。元光耀和他们划清界限之后,他们只能指望元光宗;现下元光宗也倒了,剩一票女流之辈和一个无用的男人,能做什么?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啊!

没人拿主意,大家六神无主,只能先各自散去。元光进一回到自己房里,便开始长吁短叹;而张婉之也没什么心神说话,呆呆地坐在床边上。

本来,若是只有二房出事,她肯定会高兴的。毕竟,二房两口子都看不起他们三房,大房给的月俸之类也诸多克扣;关系本来就差,幸灾乐祸才是正常。

但今时今日,情况却完全不同了。

他们三房,现在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虽说二房有钱也不会贴补他们,但若元光宗不出力,老夫人被偷走的那些钱估计很难找回来,变相地断了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再退回去说,元光耀要分家,源头也是二房那个小妾对元非晚动阴的……

这都不关他们什么事啊!结果却变成这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感觉,莫过于此!

张婉之后悔了。早知如此,便是顶着被老夫人发作的压力,在元非晚病时她也该去表示一下好意,现在就不至于落到这种尴尬境地。“早知道……”她道,无力地叹气,“没有早知道了。现在怎么办,三郎?”

“能怎么办?”元光进略有烦躁地反问,“依我看,只能早些把非鸢嫁出去了!”

打死张婉之都想不到这种解决方式,不由十分惊诧。“太急了吧?”他们现在这景况,哪里找得到什么好女婿?“而且我们根本没嫁妆……”

“要什么嫁妆?”元光进立刻反驳,“让人把聘礼留下来,其他不管了!最好是入赘!”

张婉之脸色雪白。“这不是……这不是……”卖女儿吗?入赘也就罢了,若是女儿嫁出去没嫁妆,在娘家岂不是受尽欺负?

被逼急了,元光进也没什么耐心。“得了吧!”他急躁地道,“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母亲之前和我说什么,你知道吗?她说,十几岁的女孩子,卖给教坊或者别人家里,正好!她也不想想,真做了这种事,咱们还能抬得起头?”

元非鸢本想来寻她母亲,早就走到了外头,正待敲门。但听到这些话,她身上的温度一分分地流逝干净,双脚死死地站在原地,再也没法前进一步——

想卖了她换钱的祖母?呵,她可没有这种祖母!

至于一心只教圣贤书的元光耀,差不多两耳不闻窗外事。其实也不是他不关心,而是别人见了他那一身正气,嚼舌根的心都歇了。而州学的学生都上了十四岁,不能算不懂事的年纪,也知道别家的家丑不能乱说。

所以,元光耀只觉得气氛有点怪,但并不知道到底怪在哪里。为啥大家都用那么复杂的眼神看他?莫不是今天的课程太难?那今天就不提前放学了,再讲一遍!

学生们自然不知道夫子的想法。若他们知道了,一定会一口血闷在喉咙里。

至于别院那头,要人着意打听,元非晚自然对这种发展一清二楚。

“这么快?”刚知道的时候,她自己都吃了一惊。昨天刚放消息出去,今天就被抓去了县衙……她该说自己太英明神武还是她二叔太性急?这么半天都忍不了,还能做点啥!

“确实。”元达对此表示赞同,“看胡县令的意思,他是绝不姑息的。”

元非晚想了想这前后关系,不得不承认元光宗这回真是撞到了枪口上。“胡县令的三年任期眼看就要满了,二叔这运气真是不好。”

此话一出,元达立刻明白了胡县令的坚决处理态度是为了什么。“那这是不是说,等上头的批复下来,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元非晚点头。捉|奸在床,还有什么翻案的可能?胡县令还要他的乌纱呢!“现在就板上钉钉了,只是差一纸判决。”

元达和谷蓝一起点头。

“可是,大娘,还有偷东西这回事呢!”谷蓝忽而想起来,“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元非晚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当然不可能。”她说,语气轻飘飘,内容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那要咱们再放消息吗?”元达立刻问。

元非晚笑了一笑。“这次倒是不必了。若我没料错,二叔会自己说出来的。”

……什么?元光宗自动认罪?不可能吧?元达和谷蓝全狐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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