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卡王子，您的觐见请求已被批准，请您做好准备，我会在日落之前回来接您。”燕雀宫的官吏对法赫尔如是说。法赫尔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召唤了菲利恩。
“快，我们现在就准备，先给我备好沐浴水。”
突然间，觐见的机会降临。法赫尔紧握双拳。
“就是现在，这是我翻身的机会。”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紧张与兴奋几乎让他反胃。
统治着哈默尔城、帝国乃至全世界的男人，拥有“世界主宰”这一称号绝非虚张声势。太阳神虽至高无上，但皇帝则是仅次于他的存在。
“该死，我感觉我要吐了。”
法赫尔的命运即将在这次觐见中决定。
他跳进菲利恩准备好的浴池，把脸埋在水面之下，闭眼再睁开。
“王子殿下，您必须在这次觐见中获得庇护的要求答复，同时也要证明您对王位的合法继承权……”
法赫尔从水中抬起脸庞。
“这些不用你提醒我，别像个老头子似的唠叨。”
“看来我是越来越啰嗦了。”菲利恩微笑点头。
“你觉得尤里克的表现跟我们突然被准许觐见有关吗？”
“多半是这样。尤里克背着福尔卡纳的纹章，在马上长枪比武中表现卓越，引来皇帝的关注一点儿也不奇怪。”
“那就是尤里克，他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法赫尔苦涩地笑了笑，心中对尤里克唯有感激之情。
“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战士，他的故事不会止步于一个小小的雇佣兵头领。”
菲利恩对尤里克评价极高。
尤里克不仅力量强大，还很聪明，懂得荣誉与正直的意义，并亲自坚守它们。
“他会成为一个非凡的人物。”
见过尤里克成长历程的人都会这么说，无论是看着他长大的巫师，还是部落里的兄弟们，都知道尤里克是个特别的存在。
哗啦。
法赫尔微微伸展双臂，轻轻拍打着水面。他看着自己已经锻炼出些许肌肉的手臂，可即便经过最近的训练，他的体格离真正的战士还有很大差距。
“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现任第三任皇帝的名字是延奇努斯·哈默尔，意为“哈默尔的所有者”，类似于安纽·福尔卡纳意味着“福尔卡纳之子”。
“皇帝深受民众喜爱，智慧而善变……据说还是个风流人物。至少，这是公众所知的情况，也可能是一种为了博取眼球的政治传闻。”
每一位皇帝都是传奇人物。第一位皇帝鲨曼，在短短一代人的时间里，通过征服周边王国建立了帝国；第二位皇帝加朗吉乌斯，则是征服了南北之地，并巩固了自己的帝国。
在前面两位皇帝之后，公众自然好奇第三位皇帝延奇努斯的心中藏着何种雄图壮志。
“剩余蛮族的征讨计划”。
法赫尔低语着，“剩余蛮族的征讨计划”，这是延奇努斯推行的一项重要政策，通过文明的影响同化蛮族。因此，大量蛮族接受了文明的生活方式。过去十年间，公众对蛮族的反感迅速减弱。
“我故意散布了我和尤里克关系匪浅的谣言。”
法赫尔正是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帝国对蛮族持接纳态度，或许会对蛮族与皇族间的友谊产生兴趣。
“有效果了吗？”
法赫尔拂去湿漉漉的头发，一双明亮深邃的蓝眼睛闪耀着光芒，这是福尔卡纳王室两大特征之一：金发碧眼。
“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法赫尔起身，身上水珠滴滴答答。
侍从们赶紧上前帮他擦干身体。
夕阳缓缓西沉，洗浴完毕、穿着洁净衣物的法赫尔等待着官吏的到来。
夜幕降临时，官吏终于来到法赫尔面前。
“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前往白夜宫，也被称作十乐宫。”官吏笑着。
法赫尔沉默了一会儿。
“听起来不像个适合觐见的地方。”
“殿下的想法倒是独特，实际上这次觐见并未事先安排在日程之中。皇上不可能仅仅为了一个小国的王子改变自己的行程。”官吏直言不讳。
法赫尔忍住涌上心头的侮辱之词。
“开个玩笑，王子大人。我只是想活跃下气氛。皇上经常在白夜宫进行觐见，有时还会将身边女子赠予贵宾。”
官吏低声笑了起来。
“真是个不得体的玩笑，官吏大人。”
法赫尔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沫。
白夜宫在远处即可望见，只需寻找那座即便在深夜最黑暗时刻也如同白昼般明亮的宫殿。
这座宫殿夜晚永不陷入黑暗，故名白夜宫。
吱呀——
白夜宫的大门打开，守门两侧的士兵并未移动分毫，仅转动眼睛审视着法赫尔和官吏。
正是这些细微之处彰显了帝国的纪律严明。
“熏香？”
宫内四处摆放着熏香炉，烟雾袅袅升起，散发出浓烈的香气。
“请跟我来，瓦尔卡王子。”
官吏走在前方引路，左右不时传来女子们的笑声，透过薄薄的帷幔可见她们曼妙的身影。她们浓烈的体香混杂着熏香气息，形成一种奇异而独特的气味，法赫尔此前从未在任何地方闻到过。
“请向世界主宰，延奇努斯·哈默尔恩陛下献上您的敬意。”
官吏对法赫尔说道，他的目光指向阶梯上方五步之遥的床榻。天花板垂挂的帷幔后，延奇努斯与众多女子相伴，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哦，你来了。”
“微臣拜见皇上。”法赫尔深深鞠躬。
“瓦尔卡王子，请在这里坐下。官吏，你可以退下了。”延奇努斯拍拍床上一堆软垫，身旁的女子们发出咯咯笑声。
“女人的味道。”
法赫尔坐在床沿，混合着人体热度的体味感觉格外亲近。
周围的女子几乎是半裸状态。
“若是祭司们看到这一幕，定会吓得魂飞魄散。”
法赫尔是一个虔诚的太阳教信徒，对于这样一个充满欲望的地方感到陌生，突然间怀念起了家乡清澈的大海。
“这里面有你喜欢的类型吗？”
延奇努斯歪着头，笑嘻嘻地问法赫尔。
“其实，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与您商议……”
“不喜欢女人的话，那你喜欢男人？”延奇努斯拍着膝盖大笑起来，周围的女子也随之嬉笑。
法赫尔的脸涨得通红。
“我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我请求觐见的原因其实是……”
“这些我都知道，你不必一一解释。”延奇努斯再次打断法赫尔。
“我在皇上这里一点尊严都没有。”法赫尔内心想着。
“被自家叔叔逼得流亡海外，十五岁就来寻求庇护。”延奇努斯看着法赫尔，心里盘算着。
起初收到法赫尔的觐见请求时，他并没有将其放在优先处理的位置。
“听说试图篡夺你王位的那个叔叔，就是哈马蒂公爵。假如他已经联络到我，并成功说服我他是合法的王位继承人，你会怎么做？”
“那个叛徒根本没有合法继承权！”
“你说得没错，前提是合法继承人你还活着。”
延奇努斯抬起了手。
原本在法赫尔身边调情的女子们突然从软垫下抽出一把匕首。
“这是什么意思？！”
法赫尔震惊不已，女子们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而延奇努斯则满脸笑容盯着他。
“如果你死了，哈马蒂公爵就会登上王位。据我所知，他不仅是个不错的政治家，在福尔卡纳国内还得到了许多贵族的支持。代替你安稳治理国家，他应该会做得不错。毕竟他才四十岁，只要我不透露他如何得到王位，他还有一二十年的执政时间。”
法赫尔的脸色变得惨白。
“就这样结束了吗？难道叔叔已经提前找到皇上？”
法赫尔突然醒悟并后悔自己的疏忽，虽然有些为时已晚。他天真地以为只要到达帝国，一切都会顺利解决。但现在回想起来，帝国并不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皇上，您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法赫尔嘴唇颤抖着说。延奇努斯摇摇头。
“说出你的遗言吧，王子。你将会作为一个笑话载入史册，那个跑到帝国争夺王位，却沉迷女色而死得耻辱不堪的傻瓜。”
延奇努斯慢慢握紧了拳头。
随着他的示意，刀刃更加用力地抵在法赫尔的脖子上。持刀的女子们用尖细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死亡的来临。
“我以我的生命为代价，恳求您确保效忠于我的骑士的安全，并慷慨奖赏那些为我效力的雇佣兵及其首领尤里克。他们是有能力的人，不应屈居在我这样的人之下。如果您能满足我这最后的请求，我将带着无怨无悔的心情回到太阳神的怀抱。”
法赫尔诵念着他的祈祷，面对死亡很难保持勇敢，他的双腿仿佛面条般无力。
“哦，太阳神，请赐予我接受死亡的勇气，让我在死神面前不失尊严。”
法赫尔本想跪下来乞求饶命，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在通往帝国的旅程中学到了勇气。
“在这种情况下，尤里克会怎么做呢？”
法赫尔自问。如果是尤里克，他可能已经在微笑中平静地接受生命的终结。
法赫尔强忍笑意，迫使嘴角微微上扬。
生死边缘，人应学会笑对，坚定决心，直面死亡。
“这就是所谓的高贵。”
法赫尔闭上双眼。
延奇努斯鼓掌。
“我想我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瓦尔卡王子。”
随着延奇努斯的信号，女子们迅速将匕首藏回枕头下，各自退开。
“呼哧，呼哧。”
法赫尔睁开眼睛，弯腰喘息，仍紧张地呼吸急促，刚刚他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来，喝点冷水，放心，里面没毒，哈哈。”
皇帝先饮了一口杯中的水，然后递给法赫尔。法赫尔回味着冰冷的水，平复着狂跳不止的心脏。
“我还活着。”
汗水顺着法赫尔的脸颊滑落。之前沐浴的事情此刻显得毫无意义。
“您还真是喜欢开玩笑。”法赫尔的话语中夹杂着不满，尽管他努力掩饰，却无法隐藏。
“当你拥有了世间所有可能拥有的东西，就需要更多的刺激才能感受生活的乐趣。我自出生以来便拥有一切想要的东西，所以如果我的玩笑偶尔过于粗鲁或越界，请原谅我吧。”
延奇努斯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般傲慢的话，然而无人能够否认他的话，即便是代表着无所不能的太阳神的教皇，在皇帝面前也会低下头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阻挡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
法赫尔清了清喉咙，直视延奇努斯的眼睛。
“请您正式批准我的庇护请求，并助我夺回王位，陛下。”
延奇努斯捧起法赫尔的脸颊，炽热的目光紧紧锁定他。
“十五岁的年纪已经足够成熟，足以扞卫自己的王位！如果我帮助一个连王位都无法自己守护的王子成为国王，你觉得他能妥善统治国家吗？就算他做到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谁成为福尔卡纳的国王，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无论何人坐上那个宝座，只要他继续向帝国进贡，那就足够了！福尔卡纳王国会关心每个郡县的统治者是谁吗？对我来说，福尔卡纳王座的意义就在于此！”
延奇努斯放声大笑，话语如洪水般倾泻在法赫尔身上。
“如果合法继承人无法登基，会开创一个恶劣的先例。”
这是法赫尔唯一的论点。
“我才不在乎！我左手握着无敌的皇家钢铁骑士团，右手掌控着坚不可摧的太阳勇士团，脚下更有骄傲的帝国军队托举我前行！够了，这种胡言乱语，如果我把王位喂给一个连自己都抓不住的王子，他又会给我带来什么回报？”
皇帝疯狂的咆哮犹如巨石压顶，摧毁了法赫尔的斗志。
“这个人是个狼一般的君主。”
延奇努斯是一位将权力倾注于学术研究，甚至对蛮族实施文化政策的皇帝。
然而，法赫尔所遇见的皇帝却是一个集智谋与野性于一身的战争型领袖。
毕竟，他是靠武力建立起这个帝国的前两代皇帝的继承人，他们的继任者怎可能软弱无力。
“我可以批准你的庇护请求！你可以像一只战败的狗一样留在这里，捡拾我扔给你的食物苟活，但是，瓦尔卡王子，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夺回王位，那就给我带来一份合适的礼物。我给你三天时间，我们会共进晚餐，你可以带上那位蛮族雇佣兵首领朋友。”
延奇努斯再次唤来女子们。
法赫尔步步后退，始终注视着皇帝。
“三天后再见，陛下。”
“如果你喜欢这里的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带走。我知道福尔卡纳王室以美丽的金发碧眼着称，如果你播下种子，若生下一位继承你特质的女孩，我会让她成为我的嫔妃。”
法赫尔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原本掌握在神职人员手中的权力，如今彻底沦为了堕落与荒淫。延奇努斯似乎忘记了太阳神的所有教诲，肆意追逐着自己的欲望。
“另外，从这位官员手中接收我的礼物吧，这是你平安度过白夜宫的奖励。礼物嘛，讲究有来有往！记住我的话！”
说完这句话，房间内只剩下男女纠缠在一起的野兽般的低吼。
低头致谢的法赫尔走出了白夜宫。
“陛下说他给我留了一份礼物。”
门口等候的官员取出一个镶金边的盒子并打开它。
“来自北方冰封之地的珍贵宝物，价值无法估量。”
官员对法赫尔说。盒中拿出的是一件法赫尔从未见过的绿玉雕琢而成的掌心大小雕像，上面雕刻的是一条口中含珠的蛇，对于一条蛇来说，它看上去颇为勇猛。
“一条蛇？”
法赫尔喃喃自语。
“不完全是，它叫做龙。”住所官员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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