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思虑卫明风的心思一夜无眠，凌晨天刚蒙蒙亮，她才昏昏睡过去，可不多时便听到小桃在门口唤她起床，她翻身继续梦周公。
片刻小桃见屋内无人应声，这才急急推门而入，看到床上呼呼大睡那人，她走过去附在晓月耳边说了一句。
晓月听罢并无反应，在停顿了大概几秒之后，她忽的起身，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桃道：“殿下刚才差人相告，不多时便要出发。”
晓月睡意全无，她飞速起身换上小桃带来的衣服，洗漱完毕，向卫明风寝殿而去，而从她这装束来看，今日她是一小太监。
京都近日屡屡发生杀人事件，这南门外案刚刚解决，东郊巷的一处人家竟也发生此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项氏还未抓获，而这次事件又不知是何人所为。
据京中百姓所言，这处人家一早便定居此地，时常有人出入，可就在这近几日竟没了消息，看着一直紧闭的房门，街坊邻居本以为他们只是外出。
直到前几日有人说曾经看见一条狗从此处而出，嘴里叼着一食物，这食物竟形似一人的脚掌，起初也以为是看错所致，并未有人放在心上。
直到近这日东郊巷竟传来阵阵恶臭，百姓皆是惊诧不已，查证多处却不知源头何在，后来一日有人循着味道而去竟发现是这户人家。
这户人家大门紧闭，百姓也不好叨扰，但还是有人甚是好奇，便前去一探究竟。
结果竟发现院中满是血污，还有散落在地，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尸体竟全部被肢解，有些已经不辨原形，只剩下零星散落的肉块和骨头，蛆虫满地，村民见此呕吐不止，将此事上报了京都府。
由于京都府尹尹正刚刚上位，卫帝特命卫明风与尹正一同协理此案。
晓月念及此事，只觉事有蹊跷，她当即便想到大理寺那日的暗卫也出现在东郊巷，这事情是否又是与项氏有关。
但无论真相是什么样，这些她都已经放下，她此番只是作为求是报馆的一员，以报京都时事为名来到此地。
二人乘坐车辇，片刻便到了这东郊巷，一股莫名的气味弥漫于空气之中，前几日这里还发生过打斗，没成想这才过了多久竟又发生一起命案。
此地更是一派萧瑟之意，安静至极，在这里居住的百姓更是惶恐，都闭门不出，皆称这东郊巷被小鬼缠上了。
尹正站在门前看着车马上下来的那人，急急迎上来行礼道：“二殿下。”
卫明风点头示意，尹正将手帕递给于卫明风，道：“二殿下走到此处或许已经闻到气味，这宅子内更甚，所以以此捂住口鼻会稍微好些。”
卫明风将自己的手帕递与晓月，尹正见状讪讪一笑，又取了一块递与卫明风，但却有意的瞥了一眼卫明风身侧的小太监。
他指引二人自东南角大门而入，面前是一影壁，“吉祥如意”四字刻于其上。这影壁焕然若新，应该是近几年才建成，并没有这宅子古朴老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晓月心下有些感慨万千，原来影壁此处竟也有，旧时她曾经听人说过这影壁又名萧墙，祸起萧墙便是此物，而这影壁之所以放置于大门前，有迷信之意，相传鬼只会走直线，不会转弯，宅中人担心有鬼来访，故修上一堵墙，以断其路。
可如今若按百姓的说法，这影壁怕也是没有发挥自己的作用，不然何至于此。
他们转过影壁，其后是一四合院，院落宽绰舒朗，四面房屋各自而立，栽种于院落的绿树红花早已枯萎，但却别有一番韵味，精美雕刻印于墙上，到显得此宅院甚是精致。
纵然这院落布局精妙，温馨古朴，但晓月却并未多看，因为自手帕外传来的恶臭与满地的血污已让她胃中翻涌，她看着满地蠕动的蛆虫，不忍直视，让她胃中翻腾，好在今早她并未吃什么，不然定要呕吐出来。
这一幕与她刚来此处的那幕竟有些相像，虽被这一场面震慑到，但是她稳稳心神，依旧面无表情的随着二人各处查看。
她看着这宅院中搜查验尸的仵作与官兵虽然脸色铁青，眉头紧蹙，却也是一派镇定。
尹正边走边道：“殿下，据户部所言这一户人家原籍九原，姓李，一年前住到了这一处院落，这一宅院中共住着十三口人，不知做什么行当。周围百姓所言这一家和和睦睦，对周围邻居都很和善，不过不善交际，没有听过与什么人交恶。”
看着满院的残骸尹正心下不忍，他道：“现如今尸体已经成为这样，若要计算出人数性别需要几天时间才可。”
尹正接着向卫明风汇报：“至于这死亡的原因，据仵作所言大概是流血不止而死所致，他们身上的伤口并非致命，都是被活活肢解而死，这便是凶器。”
说着他从官兵手中拿过菜刀递与卫明风，卫明风看着这菜刀上满是血污，刀刃上也存在小缺口定是时常剁菜或是……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却是了然。
晓月听此，心下一颤，究竟是何人竟如此残忍，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刀刀凌迟之后，又亲眼看着自己四肢异处，流血致死。
尹正接着道：“而且在一些残留头颅的口中发现了软骨散，下官认为定是有人将这软骨散置于吃食之中，所以他们才毫无反抗之力，因此惨遭杀戮，既然如此这又似是熟人作案，可是这软骨散却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轻易获得的，下官对此事颇为疑虑。”
卫明风思量一番，确实如此，此为卫国禁品，一般人又如何能获得，可是这杀人方式之残忍，这凶手又岂会是普通人，他道：“这院落各处可都查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线索？”
尹正道：“并无，并未见此地有打劫过后的凌乱，一切摆设井然有序，稀松平常。不过，下官有一事不明，这房中一切安好，竟连银两都好端端的放置于房间内，分毫未取，这到真是奇怪？”
卫明风沉吟道：“确实可疑，若不是为财，依着这杀人手法那便是有仇家寻命？能将软骨散轻易置于这户人家的吃食中，如此看来这人他们定是毫无防备，马上联系九原县令，查一查这一户人家的底细。”
尹正道：“是。”
卫明风自行进入北面的房间之中，北面为正房，当是这宅中之主的居住之处。
他见此处陈设到颇为古朴，书法画作挂于墙壁之上，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宣纸，毛笔大小不一齐齐放置于笔搁之上，砚台中的墨迹早已干涸，而还有一副未完成的麒麟送子图。
晓月见卫明风走到画前，细细品鉴。
她也自画上看去，此画所作到甚是传神，一童子骑着麒麟，这麒麟形状似鹿，头上长角，身披麟甲，尾闪火苗，而这童子面若桃花，目含笑意，颈带项圈，骑着麒麟踏着祥云迎面而来。
看着此画晓月竟有些唏嘘不已，民间传说“天上麒麟儿，地上状元郎”，是为佳兆，求拜麒麟可以生育得子，这或许便是这家主人的愿望吧。
或许这四合院中以前住的人家也是和和美美，其乐融融吧，可惜如今却是这般局面。
卫明风观察许久，心中疑虑更甚，道：“在各处寻找一番，是否有与这画一般模样的麒麟送子图。”
尹正道：“殿下，这画可有问题？”
卫明风道：“尹大人或许对麒麟送子图早有耳闻？”
尹正道：“确实，这三国之内又有谁人不知，此为已经仙去的画圣赵孟则先生成名画作，此图原在齐国，因着此图的缘故在齐卫边境还发生了一起小冲突，最终齐国败绩，将此图送给了卫国，结果在进入卫国境内竟然消失了。”
卫明风点点头道：“大人仔细看这麒麟送子图画的入木三分，但是却毫无章法，一看便知是临摹之作，而这笔触细节大概临摹的便是赵孟则先生的原作，大人可想想这普普通通的一户人家究竟如何能得到这画作？”
尹正并不懂画，可他知道这户人家定不可能有此画，他道：“若他临摹的赝品呢？这三国之内慕名之人甚多，而这麒麟送子图的赝品也更是层出不穷。”
卫明风道：“本王年少学画之时，师傅曾经品鉴了一番赵孟则先生的麒麟送子图，虽并未见真迹，但也是师傅亲自临摹所作，所以对这画作也甚是熟悉。若是赝品那也甚好，赝品虽多，但能够将麒麟送子图临摹的如此逼真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如此便可追根溯源。”
尹正找来官兵自这宅院中里里外外寻找这麒麟送子图，半晌却一无所获。
卫明风自墙上看去，虽然这书法功力尚浅，笔锋不足，但看这回旋收笔之势隐约间他竟看到了王意之的影子。
他心下道有些疑虑，赵孟则已经仙逝，他的画作流传之广被人所见到是不意外。
只是王意之正值壮年，在两年之前拔得头筹成为翰林院修撰，这才刚刚在卫国小有名声，他一经上任便掌修国史实录，甚是繁忙，从未听说过他有去过这九原之地，也从未听过与李氏人家交好。
卫明风思虑至此，只觉这事情甚是蹊跷，疑点重重，可是却并无头绪。
三人进入这房中内室之中，摆设质朴，却又规整有序，床的左侧是一屏风，将浴桶与房间隔绝开来，这屏风上所画的却是一副巍峨的山水画，山中一小木屋建于其中。
题字“久为缧绁忧，愿本归自然”。晓月见此便更觉这房间的主人当真是脱俗雅致，超然物外。
桌上杯中的茶水还未饮尽，星星点点飘着的茶叶早已蒙上些许尘土，如同湖面上漂泊无所的扁舟，摇摇荡荡。
晓月走进屏风内，伸手摸向浴桶，这材质滑腻微润，似是又阵阵木香自空气中散开，自鼻息中游走于心口，原本胸口中的憋闷荡然无存。
她耳清目明，头脑更是清醒，她怔怔看了看这浴桶，心下一种奇怪之感油然而生，她自屏风内走出，抬眼看向各处，物件摆设，装砌修饰，虽然极为低调，但是却价值不菲。
她心下得出了一结论：这户人家低调奢华有内涵，有钱的很。
这一日下来他们却并无进展，晓月大致对这一案件有了一个认识，凶手很残忍，案件很难办。
晓月在房中对这一案件的进展大概整理一番，届时可以将这日之事登载于小报之上。
只是她有些犹豫，这事件到是当真骇人听闻，若她如实叙述这死状之惨烈，且这案情之棘手定会让京中百姓恐慌不已，而且如此百姓对卫明风看法定将不利，所以她还是将其所写交予卫明风过目。
卫明风看罢晓月所述，有些疑惑道：“写的极好，可是有不妥？”
晓月道：“殿下当真愿意如此发出？”
卫明风心下了然，笑笑道：“当然，百姓需要的是真相，而不仅仅是捷报。”
晓月与卫明风相视一笑，纵然此番将此事的真实情况告知百姓会引起恐慌，甚至卫明风又会再次遭到百姓质疑，可是如实相告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寝殿中只余卫明风一人，他思绪泛起，这一件人命案竟又发生在东郊巷，不禁令他联想到项氏暗卫之事。
可是这杀人事件如此光明正大进行，竟然连尸体都不处理一二，明显是为了让人发现，而做这件事之人，要么便是无所畏惧，就算东窗事发，他也可以有解决的对策，要么便是一心求死，或许现在这一凶手只怕已经死了。
他真有些不知若此事为项氏与老三所为目的何在。
透过窗牖天色渐暗，夕阳已然渐渐向西而去，这天空一半血红，一半如同泼墨于其上，不过多时便要染尽这一切。
屋外的树叶已然变黄，冷风一过洋洋洒洒一地，在地上卷起来层层波澜，不时地鸟鸣声与此应和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之中，这很快冬天便是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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