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盖着，杜清雪脸上带笑，她枕着江景琛硬实的手臂，头靠着他，听着他沉稳有节奏的心跳声，鼻尖盘绕着他散发着的清冽微冷的气息。
在江景琛怀里，杜清雪缓缓地闭上了剪水秋眸，无比安心，无比踏实。
关了灯，江景琛大手环着她。
寂静的黑夜，徐徐微风。
躺下不久后，身侧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清浅呼吸声，撩人的芬芳窜入鼻尖，江景琛睁着冷色系的漆黑的鹰眸。
江景琛人清醒着，视线清明，心绪安宁，并无半点睡意。
很多事，一桩桩在他脑海里回放。
同时，杜清雪的变化，他看在眼里。
将所有事情一遍遍联想在一起，有些疑点，江景琛一直在琢磨，思忖，然而冥想到了半夜，却依旧没能捋出一点头绪来。
杜清雪变化的契机，是在他强行不顾她的意愿要了她那一晚之后，可她变化了的缘由，却仍然只是他个人的揣测。
从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杜清雪单纯，善良，直性子，易上当受骗，却也让人能一眼就看得通透了，如今，杜清雪整个人身上仿佛是罩上了一层薄雾，他似乎看透了她，可有时候，他看着她，却琢磨不明白，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她的身上，拢着一圈神秘气息。
强烈，浓郁，却复杂。
时而，他看不懂她。
黑夜之中，江景琛的目光幽芒毕露，低沉的嗓音回响:“雪儿，其实，你不会知道，我爱你，爱了你很多年……”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爱上她了。
他，先宋云杰一步爱上的她。
然而，杜清雪爱上的人是宋云杰。
“或许，像你说的，这一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可这个错误既然开始了，那么，就让它继续错下去好了……”
“婚姻的开始，是我说了算，婚姻的结束，亦是由不得你！”
“你变了也好，不变也罢，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在幽声说了这么一番话后，江景琛渐趋平静下来，起伏的心绪平缓，他慢慢阖上凉薄的冷眸，在沉沉黑夜里入睡。
等江景琛睡下后，身侧，呼吸清浅绵长的杜清雪忽然睁开了紧紧闭着的秋眸。
夜色浓重，杜清雪的秋眸清亮，她从江景琛的怀里仰起头来，看向夜色下睡着了的江景琛俊美异常的面庞，黑暗朦胧了他刚毅冷硬的五官，模糊了她看向他满含深情灼热的视线。
杜清雪细白的小手搭在了江景琛小麦肤色的壮实的腰腹上，她一脸庄严，小脸上尽是认真的色泽。
“我知道的，景琛。”
杜清雪红唇微启，字字饱含着复杂的情绪，深情，欣喜，懊恼，悲怆，后悔，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恍惚间，她明丽的眼角闪着泪花:“有些话，就算你不说，却不代表我不知道，有些事，你瞒着我，藏在心底，可其实，我明白。”
倾尽一生一世，花了一辈子，她才渐渐读懂了江景琛，明白了江景琛爱她的一颗心，知道了他冷漠刚硬的面庞下掩在眸底里的深不可见的温柔和宠溺。
江景琛护着她，保着她，默默承受着她时不时的突如其来的满腹怒火，无声地摆平她惹下的麻烦事，欺负了她的人，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他是那么矜贵的人，那么骄傲的人，那么桀骜不羁的人，但到了她面前，却一度选择低头，一再选择妥协，让步，放低自己高傲不可一世的姿态。
前世，她始终不知进退，反倒是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令他失望，伤心。
是她不好，她可恶，可恨……
但他，却从不怪她，不怨她，不恨她。
反而一心为她着想，保全她。
前世，到了最后，直至她离世，整整十年她都没有见上一面，这成了她终其一生的遗憾。
她含恨而终，悲惨离世，至始至终，都没能当面与他道一声歉。
“对不起，景琛，真的，对不起……”杜清雪紧紧依偎着江景琛，诚心道歉:“是我对不起你，做了太多错事，荒唐了一生，糊涂了一辈子，我害了自己，也害了你，怪我，都怪我，可是……”
是她犯了蠢，是她活该，活该落得一个凄凉的下场，可是，江景琛又有什么错呢，何至于与她一样狼狈而凄惨离世？
到底，是她连累了他。
“对不起，江景琛。”
“我错了，江景琛。”
“真的，想你，江景琛。”
“还有，我爱你，江景琛。”
“……”
杜清雪自顾自地叨念着，诚心诚意，没有半点的假情假意。
杜清雪睁着双眸，透过墨色浸染的黑夜，视线朦胧间，她似是看见了前世的一幕幕场景在她面前清晰可见地呈现。
似乎，她看见了前世一直被她冷漠无情地伤害的江景琛，看见了他在她的言语刺激下在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而转身之后的鹰眸里浮出的淡淡的黯然色彩，流转着受伤的情绪。
她心疼，心痛，懊恼，自责。
这么对江景琛的她，而今，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去了。
道歉的话，前世来不及说的话，在这一晚上，杜清雪一股脑的全说了。
这时，江景琛已沉沉入睡，睡着了，没能听见她的道歉，忏悔，她袒露出于真心的心意，他一样不知。
昨晚上，江景琛一直没怎么睡，白天又忙碌了一整天，今晚上，在洗了澡全身心舒坦之后，在闻着杜清雪身上散发着的淡雅的馨香下，温软的娇躯在怀里，渐趋地，江景琛有了倦意。
杜清雪的呢喃声不大，江景琛睡着了，没有听见。
夜里，杜清雪一人一直在叨念着。
说来，在她昏迷不醒的这一段时间里，她是闭着眼的，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意识却时而模糊，昏沉，时而清醒，明了，有时候，江景琛在她身侧说出口的话，她可以听见。
听见了，却回应不了他。
但江景琛说了的，她听见了的，她都默默记在心里了。
从前世说到了今生，杜清雪絮絮叨叨着。
说着，说着，不觉然间，她说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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