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礼走后，许大爷扛着炉子上来了。俩人捣鼓了半天，总算安装好。点着火浓烟直往回倒，不一会儿烟熏火燎，呛得狂咳嗽流眼泪。
俩人跑出门外，许大爷道：“新炉子，很正常，再加上今天风大，烧一会儿就好了。我把柴火和煤给你堆放到隔壁库房了，这是钥匙，尽量不要让其他老师看到。要不，又说校长偏心了。”
乔岩接过钥匙道：“辛苦你了，大爷，中午我请你喝酒吧。”
听到有酒，许大爷嘿嘿一笑，连连点头道：“好，我去炒几个菜，咱俩好好喝一杯。”
“别！咱们去饭店。”
许大爷开心极了，两眼放光道：“好好好，回头我再去山上给你扛些柴火，保证不会再挨冻。”说着，拿起铁锹又往炉子里填了一铲子块煤。
乔岩从车上拿了一盒二十年南江大曲，俩人相跟着来到乡里唯一的饭店。说是饭店，其实就是乡政府的食堂，吃饭的基本上是公职人员。老百姓连生活都保证不了，那有闲钱下馆子。
已是中午，饭店居然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老板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刷手机，看到乔岩立马起身，堆着笑容热情地道：“乔老师，来吃饭啊。”
“嗯，就和我许大爷，你看着炒几个菜吧。”
“好嘞，你们去包二，包一已经订出去了。”
乔岩多了个心眼，问道：“谁要过来？”
老板道：“郑乡长定的。”
“哦，要是问起来别说我在。”
进了包厢，许大爷拿着包装精美的南江大曲啧啧地道：“好酒啊，你给我的那瓶一直舍不得喝，留着过年喝，嘿嘿。”
乔岩来到三河庙，和许大爷相处时间最长，尤其是周末，学校里就他俩人。此人淳朴善良，待人热情，对乔岩格外偏爱，只要有好东西，总会留给他。他也不吝啬，隔段时间给点烟酒，一来二去，俩人成了朋友。
乔岩笑着道：“别舍不得喝，过年时候再给你两瓶更好的酒。”
许大爷憨厚一笑，放下酒道：“你每次回来都给我拿东西，都不好意思了。”
乔岩拿出两包中华烟丢给他，许大爷乐得合不拢嘴，舍不得拆开装进口袋，嬉笑着道：“谢谢啦，留着过年抽。”
饭菜上桌，乔岩倒满酒伸过去道：“大爷，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敬你一杯。”
许大爷慌忙起身，双手捧着酒杯怯怯道：“乔老师，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来帮我们的，应该感谢你才对。我虽然是看大门的烧锅炉的，但很多事看得一清二楚。你是真心为孩子们，孩子们喜欢你，家长们也尊敬你，谁见了都竖起大拇指夸你，可比乡政府那群吃干饭的强多了。我们真心希望你能留下来，可是……”
乔岩拉着他坐下道：“大爷，我的力量有限，看到孩子们有很大改观，心里很高兴。我尽最大可能，能帮一个是一个。至于其他的，不是我能左右的。”
许大爷喝完酒，用袖管擦擦嘴道：“乔老师，我听说你以前是当大官的，怎么突然教了书？”
乔岩笑笑道：“你这消息挺灵通的，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教书没什么不好，我挺喜欢。”
许大爷不死心地又道：“说实话，我倒希望你继续当官，教书只能帮几个，而当了官能帮一大片，甚至整个县。你看那乡党委书记周国庆，每天坐着公车到处晃悠，不想着如何发展产业，成天起来就是吃喝嫖赌，群众对他意见很大。”
“还有县委刘书记，不接地气，到雄关县三年多了，今天是第一次到三河庙乡调研。他是来调研吗，就是作秀的，贫困户都是提前安顿好的。前两天，周国庆安排人把那几家都打扫干净，粉刷了墙，换上新床单，据说还给了钱，教他们见面后说什么。就这下来走了一圈拍拍屁股走人了，什么事也没干。”
“就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要当了乡党委书记，绝不是周国庆的作风。狗日的，扶贫款都进了他的腰包了。”
许大爷一门卫，没想到知道的东西还很多。乔岩为其倒满酒道：“喝酒吧，咱不讨论这些，你也是贫困户，需求是什么？”
许大爷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想娶个婆姨，都土埋半截的人了，还不知道女人啥滋味，白活大半辈子了。”
乔岩哈哈大笑，点头道：“有想法就好，日子才有奔头嘛。这我可帮不了你，还得自己来。”
正说着，门推开了。乡长郑小刚端着酒红光满面道：“乔老师，赶巧了，平时怎么请你都不出来，今天就遇上了，必须得好好敬你两杯。”
许大爷慌忙站起来，乔岩拉着他淡定地道：“郑乡长，我不胜酒力，少喝点吧。”
郑小刚坐到身边，为其端起酒恭敬地道：“您就别谦虚了，要搁在以前，估计连您的后脑勺都看不到。平时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一定要多担待。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郑小刚很会来事，压根没把乔岩当老师，如同见了领导毕恭毕敬。不排除他是投机分子，万一将来对方重出江湖，也算积攒的人脉资源。
乔岩来后始终与地方官员保持距离，不想落人口舌，更不想让他们消费自己。道：“挺好的，我不需要你关心，但有很多人需要你关心。”
郑小刚一愣，回过神道：“改天，我单独请您，好好指点一下，我有很多话想和您说呢。”
乔岩冷冷地道：“对不起，我现在只会教书，别的一概不知。其实不需要问我，多问问老百姓，能解决了他们的实际困难，你这个乡长就当得称职。”
郑小刚立马道：“您批评得对，我也有我的难处啊。我确实想给三河庙乡做点事情的，但……不说了，有机会您一定要多批评指点。”
乔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谁都帮不了你，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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