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20章—年糕炒蟹
陆佳瑶今日心情很好。
坐在马车里，她轻声哼着几天前那位待人热情似火的侍女给她听过的曲子，感觉前所未有的喜悦。
因为今天，是玉绫大采购的日子。
虽然往常的菜肉都是店家或是农家直接送到店里，但是怎么也要有选择的机会。所以这一天会去回绝不好的店家，也会补充好的食材渠道，当然，最重要的，是应季食材的采购。
食材这种东西，不实际看到，是决不能轻易判断的。而且，每一个季节的当季食材，那可是需要抢购的东西。
在陆佳瑶那个吃饱就好的年代如此，有了丰厚底蕴的年代亦是如此。
当季的第一口鲜，那可是难得的美味。
过去的陆佳瑶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说是皇宫大内，但是运输的弱势与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还是见不到远方的新鲜食材的。
尤其是皇都属于内陆，那些冒死捕来的鲜活鱼虾也是与皇室无缘的。
作为厨师的陆佳瑶，当然也希望见到各种各样稀奇的食材。
今天的她，竟然见到了那么大的、足有她腿那么长的虾，据说被冠以了龙虾之名。还有一条大到要占了一片广场的鱼在那里被切分，据说是很容易就会灭绝，所以有的世界数量多了就可以捕捞，有的世界数量少了就处于保护地位的很麻烦的鱼。
陆佳瑶对此的理解就是故乡的“开海”与“禁海”之争辩了。不过为的，是截然不同的事情。据说还曾有时代，流传有伤害巨鱼有损皇室贵胄的说法，听听这些小故事也很有趣呢。
往常对于外出有些抗拒的陆佳瑶，竟然有些期待下一次的外出。
至于那些相同、不同、从未见过的调料，更是让陆佳瑶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少女，她恨不得将菜场直接搬回家。
但是，遗憾的是，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多世界联通的缘故，星界的物价实际上很难定夺，毕竟，到了文明的高处，物质资源便失去了价值，因此，便有了依照世界所处时代进行物资定价的方式。
虽然一些调料可能会因为多与少而便宜一些，但是贵的食材那依旧是很贵的，以玉绫的实力，咬咬牙……嗯，会被花歧妈妈打一顿。
所以今天，为了安抚这个想要真正大采购的少女，孙尚狠了狠心，买了一些至少不会被打得东西。
被稻草扎起来的，正在吐着泡泡的，是比不上陆佳瑶之前见的那比她还大的怪物的，只较她手掌稍大一些的蟹。
一般称为湖蟹，掏钱的孙尚倒是说了什么绒毛蟹，还是大螯蟹什么的，不过陆佳瑶倒是记得擅长料理湖蟹的那位御厨经常挂在嘴上的那个称呼“六月黄”。
六月的蟹，就叫作“六月黄”了。
六月的蟹比起九、十月份的蟹要更娇弱一些，以故乡的运输能力，十不活一，皇帝多吃一些也是要被言官指责的。不过这也就是说，六月黄的肉质，要更为鲜嫩、细腻。
想想曾经尝过的那些不太活络的六月蟹只的味道，陆佳瑶的口中就渗出些许津液。不过六月黄还未长成，壳不硬，又要小一些，所以蒸煮之后剥壳蘸料的吃法并不适合，没有蟹膏蟹黄，拆蟹取肉的功夫菜也不好。果然，六月黄就是要炒。
蟹、年糕、酒、姜，还有杂七杂八的酱油调料，这就是炒蟹的全部材料了。没有葱，湖蟹和葱不搭，但是据孙尚说和海蟹就很适合，还真是奇怪。
回到玉绫的时候还早，陆佳瑶将湖蟹养到盆里，加一些酒，这也是唯一一次加酒，炒蟹的时候加酒会破坏蟹的味道。此时加酒即是让湖蟹吐出泥沙，也是去腥。
问了些今天见到的食材的问题，练了会刀工，陆佳瑶算好时间，开始处理螃蟹。
用了酒，蟹的活力就少了一些，放在砧板上，刀压在中线，手以恰到好处的力道一敲刀脊，蟹就一分为二。
一只只蟹切好，然后拿小剪刀从断面伸进去，轻轻挖一下，一块墨黑带着黯淡青色的脏东西被挖了出来，这是不能吃的。
如果是大只的蟹，或许还要沿着腿的中间再分几刀，但是六月黄这种小巧的蟹，这样一分为二就是很适合的大小了。
断面沾上一些生粉，锁住其中蟹的黄膏，这可是真真切切的美味。吮一口蟹黄，人间绝味，莫过于此。
开油锅，小火，断面朝下，一块块蟹螯爪朝天，肆意伸展。即使是大锅，十几个人的蟹也是放不下的，等一下炒倒是够，所以铺了一半，陆佳瑶就放下装蟹的竹具。
虽然是小火，但此时温度也已经上来，滋滋的油泡翻涌起来，一股油与生粉碰撞的味道夹杂着些许蟹的味道扑面而来。
轻轻晃了晃锅子，油在锅中流动，丝丝金色的光泽便慢慢溢入油中。那是蟹的油膏与渗出的汁液，即使是已经用面包裹，些许汁水还是会像这样流出来的，不多就好。
等到面壳带上一层金色，将蟹块一块块夹出，此时蟹的下半部分已经变成了橙红色，上方却依旧是深亮的青色，蟹的断面在生粉与油的双重协作下，被完美锁住，这样子，其中的蟹的鲜美滋味就被完全锁入其中，不能流溢半分。
陆佳瑶手上动作迅速，很快，三十几块蟹块就全部经过了油锅的洗礼。
锅中的油已经因溢出的蟹汁带上了一股淡淡的腥气，洗锅后倒油。入姜煸炒，温辣的气味有些刺鼻，却是祛寒除腥的利器。
片刻，倒入蟹块，翻炒，让姜的滋味渗入蟹中，去除其腥味，蟹壳变色，倒入年糕。陆佳瑶选择的是切片的年糕，虽然细长条的年糕也是年糕，但果然年糕片和湖蟹才是最古老的搭配。
年糕会粘锅，翻炒几下，油水沾到年糕上，加冷水。就像炒过的肉开始炖煮一定加热水一样，蟹是一定要冷水来煮的。
酱油……
“可以再加一点蚝油提提鲜。”主厨孙尚在一旁开口指导。陆佳瑶的厨艺自然可以，但对于那些没用过的调料的使用还是有些不习惯，多用用就好。
陆佳瑶点了点头，加一点蚝油，再洒了一点醋。醋是蟹的好伴侣，炒蟹自然也不能例外，但是不能多，只是沾那么一点味。这点时间，醋的酸味正好消尽，只剩下引出的蟹的鲜味。
接下去的时间，就是稍微煮一会儿了。
五分钟左右，汤汁略干，加了年糕，还有生粉，没有勾芡依旧有着浓稠的汤汁，那深色而油亮的汁水，让人口舌生津，陆佳瑶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起来。
盛出。
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有的睡眼惺忪，有的则热切期待，当然，也有像菁菁那样，装作不在意地涂着指甲，眼神却不一次一次向厨房那边瞟的。
侍女红舒也有些期待，昨天和那位厨师小妹妹一起听了她喜欢的歌，今天就更加期待她做的美食了。而且啊，那可是蟹，湖蟹可是江河湖海中最鲜美的东西。
很快，一盘盘红亮诱人的炒蟹放到了餐桌上。
“好了，开动吧。”知道蟹要趁热吃的花歧妈妈没有多什么话，直接说道。
红舒没有多少犹豫，夹起一块大大的螃蟹，放到了饭碗上，略稠的汁水淌下，那些鲜汁深深沁入饭中，其中的黏胶则流淌在饭的表面。
面对着那张牙舞爪的螃蟹，即使已经一分为二，即使是个头不大的六月黄，即使已经熟了，红舒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下口。于是她扒了一口饭。
带着汤汁的饭入了口，一股浓重的蟹的鲜美滋味便在刹那爆开，那并非如花般缓慢绽开的味道，而是在瞬间就占据了整个口腔的强烈味感。
但并不令人生厌，而是让口中溢出津液的美妙体验。强烈而决然，一时之间，嘴巴里竟然有一种淡淡的痛感，像是被一只只小蟹夹了夹口腔中的每一块软肉一般。
只是汤汁，便已经如此……红舒舔了舔沾上粘稠汁液的嘴唇，一口咬在那个钳子上。
与蒸煮的螃蟹不同，炒蟹就是要这样子，直接咬下去。
一入口，浓郁的酱香滋味便占满了口腔，那是与被米饭压制后不同的干烈滋味，如烈火般灼烧着人的心。吸吮那黏着在蟹钳上的每一丝汁液，只觉得那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轻轻咀嚼，在坚硬的壳中，丝丝带着酱汁味道与另一种自然鲜甜的蟹肉便不时滑过舌尖。灵巧的舌头与坚硬的牙齿共同协作，绝不放过每一条蟹肉的丝条，舔舐着将他们从蟹壳上弄了下来。
慢慢吐出还带着些微滋味，但是已经没有一丝蟹肉粘连的蟹壳，红舒手轻轻搭住蟹脚，筷子掀开那蟹盖，在那边缘处轻轻一抿。
已经成胶质的生粉中，是深深蕴入其中的蟹黄的滋味。六月的蟹黄还有些甘苦，但是细尝之后回然的味道却是甘甜而鲜美。
轻轻吸吮着蟹盖中的汤汁，那是最甘美的蟹汤。
然后，重重扒一口米饭。沾染着炒蟹汁水的米饭与那浓然的蟹汤混杂在一起，化为了更具有冲击力的味道。红舒只感觉自己就要失神了一般。
品尝过蟹，怎么能够忘了年糕。此时吸饱汁水，裹满酱汁的年糕，软糯而香甜，糯米的甜香与蟹的鲜甜是那般融洽，每一次咀嚼，那份滋味便愈是厚重。
直到，吐息中都带着蟹的鲜美。
红舒已经夹起蟹来，去了须子的蟹身直接一咬，比起钳子有着更多肉质的蟹身只是咬下，便能感觉到其柔软。但是，细细咀嚼，其中的蟹的鲜甜以及酱汁的美妙滋味便又溢了出来，滑绕过牙齿，缠裹着舌头。
太美味了。
吃过了蟹身，红舒嚼着有些不能满足的蟹脚，看着眼前的炒蟹，眼睛里，是猎食动物的凶狠的目光。胸前的重物一颤，她又向着下一块螃蟹发起了进攻。
直到，胃里饱饱地依靠着椅子。
才感觉，些许的满足。并且，无可抑制地期待起晚饭，以及明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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