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2章—蛋炒饭
一切都发生在陆佳瑶十二岁那年。
身为御厨之女的陆佳瑶很早便进入了御膳房工作，成为了一名厨娘，如果顺利的话，她甚至可以就这样在宫廷的御膳房中度过她的人生。
但是就在那一天，御膳房上下，被赶来的禁卫包围了。
只是片刻，皇帝的宠妃在用膳之后中毒的消息便被打听了出来。慌乱，但却也有人自己安慰自己，这种事情，毕竟只会牵扯到一些人。
但是这只是一个奢望，那个昏庸的皇帝下令将御膳房的所有人尽皆处死。
不过在那之前，却也给出了一个选择。
如果自愿卖身，从此为奴为娼，便可以免去死刑。
对于女子来说，那是一个黑暗的选择，倒不如痛痛快快地赴死。
但陆佳瑶却想要活下去，她，还不想就这样死去。亦或者说，只有十二岁的陆佳瑶，从出生便在御膳房中，对于外界其实知晓不多的陆佳瑶，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是怎样的道路。
经过几次买卖，陆佳瑶最后被卖往了星界的一家新开的青楼。
玉绫。
这就是未来她将度过一生的地方。
在路上，终于对于自己的选择有了些许了解的陆佳瑶有些害怕，但是心中也有着一份勇气，她还没有到绝望的边缘，无论何时，她都还有希望。
没有去走艳丽奢华的正门，只在玉绫旁的小巷中，从搬运蔬肉等食材的小门进入了玉绫。
既然是食材通过的小门，自然会连接到厨房。
送人的大叔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那个停下脚步的女孩子，问道“看什么呢？我们还要赶快去见老板娘，签卖身契呢。”
陆佳瑶鼓起了勇气，怯怯地问道“我以后，可以在厨房工作吗？”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那位老板娘买下她，自然是看重她的容貌，虽然陆佳瑶不过是中上之姿，但在新开业的青楼中也可以占有一席之地。这样子的优质“商品”，怎么也不可能摆在厨房里落灰。
担任送人工作的大叔自然也明白，毕竟不是星界的女孩子，卖身为妓也是一件痛苦的选择，所以他揉了揉陆佳瑶的脑袋，温柔地说道“那么，你就跟老板娘提一下吧。”
虽然或许不可能，但是总要努力看看。
将陆佳瑶送到老板娘的房间里，老板娘确认确实是她买下来的姑娘之后，便在契书上盖上了她的印章。送人的大叔加快脚步离开了，每一次送这些并非自愿的姑娘，他总是会快快离开。
然后，房间里，便只剩下陆佳瑶以及那位老板娘。
说是老板娘，却并非是那种年老色衰，但依旧有一些风韵的女子。她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面上还带着少女的青涩，但眼中的精明以及慧光却展现了她的雅致。
一身红裙的她，更像是一名姐姐。
“你叫陆佳瑶？需要我帮你取一个艺名吗？”像是姐姐的老板娘捏起陆佳瑶的下巴，探过头来，仔细看了看陆佳瑶的耳廓以及侧脸的可爱度。
轻轻的女子香艳而又带着脂香的吐息吹在陆佳瑶的面上，不似春风拂面，亦不是佳肴香气的轻撩，而是一种挠人心神的诱惑。
“我，我，那个，我可以在厨房工作吗？”陆佳瑶终究是个女孩子，虽然脸色微红，但还是记起了自己的打算，开口问道。
“你觉得呢？”老板娘有些奇怪，但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带着些许宠溺地问道。但是话语中，却又带着些许决然的拒绝。
“我，咳咳，”陆佳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以前是在御膳房工作的，我的手艺也很好，我可以做菜来还您的钱吗？”
陆佳瑶知道，眼前的老板娘是花了钱才将她买下来的，但她也有自信，以自己的手艺，偿还这笔钱是完全不成问题的。虽然比不上出卖自己的身体，但是也不会慢上太多。
“也可以。”终究也不愿意逼迫一个并非星界人的女孩子的老板娘看着陆佳瑶闪亮的眸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她的打算，但是却又不是那么甘心。“那就中午试菜吧，如果你做出来的菜不能让大家满意，到时候……”
“好。”
………
老板娘领着陆佳瑶进了厨房，把她交给了厨房的大厨孙尚孙师傅，便眨了眨眼睛，娇媚道“我期待你的手艺哦。”转身离开了。
孙师傅将一张纸递给了陆佳瑶，问了问“你会做哪些菜？”虽然这么问，但也不认为陆佳瑶能够顺利扭转她的命运，只是尽人事罢了。
陆佳瑶看了看菜单，点了点头，“都会。”
“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孙尚的脸色一变，那上面的菜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大菜，但也不可能都会吧。但转而一想，也不过是会罢了。
“没有开玩笑啊……”
陆佳瑶还正疑惑，孙尚已经开口了“那你就做个蛋炒饭吧。”作为基础中的基础，只要不是太难吃也能对付今天的中饭了吧。虽然这样子这姑娘以后就……
不过那也不是孙尚要考虑的问题。
“可以，食材在哪里？”
陆佳瑶对于要做什么菜也没有什么意见，算了算时间，问道。
“在这里。”孙尚打开员工用的冰箱，说道。
“这是……”从未见过冰箱的陆佳瑶有些疑惑，但感受了一下那凉气之后便明白了过来。“是冰窖吗？”
“冰窖？看样子，你是从低科技文明过来的啊。这是冰箱，比冰窖要方便得多。”孙尚看了看陆佳瑶，“你就自己挑食材，炒大概十五人份的炒饭，就oK，啊不，就可以了。”
“好的。”
孙尚去看他的炖菜，而陆佳瑶则一一挑选她要用的食材。
没有活虾，但是有那个，还有腊肠以及各种可以切丁加入的蔬菜……
十五人份的员工餐，自然就要用上那口大锅，不过应该一锅就能搞定。
将配料切成大概均匀的米粒大小，再解决了那第一次见的炉灶的问题。感慨着这个世界的所谓“电磁炉”真是方便的陆佳瑶就开始正式炒饭了。
习惯使用猪油的陆佳瑶将以十五人来说有点少的猪油放入锅中，轻轻搅动，让猪油化开，还不等烟气冒出，便将切成米粒大小的蔬菜丁以及比起蔬菜丁要大上一些的腊肠丁倒入了锅中，然后便以锅铲快速翻动。
如果是素油的话，就要先炒腊肠丁，将其中的油脂逼出来，使得之后加入的蔬菜丁可以带上一股肉的香腻，但是荤油就不可以了，荤油炒腊肠，只会有一股野兽的臭味。
不需要调整火力，就这样，在蔬菜丁的水分刚刚散失的时候，一点酱油———既然同样是以色娱人，那些姐姐们应该也不吃会上火长痘痘的辣椒，所以只加酱油就可以了———随意地洒入锅中。
酱汁都尝过一点点的陆佳瑶加了三种不同的酱油，让味道更为鲜美而又浓郁。一直吃味浓的食物，舌头也会更喜欢味重的东西，这是父亲教导的小知识。
只是翻炒均匀，便撒入大量葱花，翻动两次，盛出。
这是配料，也是蛋炒饭唯一的一次调味。味道浓郁，但再加上饭就会刚刚好了。葱花的味道会深深地蕴进配料之中，在之后散发出来，带给蛋炒饭极佳的葱香味。
刷了刷锅子，一点荤油，油稍热就倒入已经打发好的鸡蛋，金黄的蛋液如黄金色的瀑布流淌而下，只是滚入油中，便迅速凝固，化为深黄色的煎蛋。这时候，就要……陆佳瑶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锅铲不停地落下，切碎，翻动，炒制。
如桂花般细粒的蛋粒之中，再撒入一把葱花。
盛出。
一点油。
炒饭，加入了那个的米饭。当饭粒中的水份散失大概一半多的时候，倒入之前炒好的酱汁，失去水份的米饭这时就将酱汁的味道全部吸收进去，将其郁人的美妙滋味蕴入每一粒米饭之中。
倒入桂花般细小的蛋粒，最后撒入一把葱花，三次入葱，葱香味才会完美地渗进配料、蛋粒、米饭之中，将其葱的鲜香发挥到极致。
完成了。
陆佳瑶长长出了一口气，将蛋炒饭盛入一个孙尚准备好的木盆中。
接下去，陆佳瑶咽了口唾沫，紧紧握了握拳。她，已经做到极致了。
“做好了吗？那就帮忙端过去吧。”孙尚早已掌握了这里的情况，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即使没有尝味道，他也知道陆佳瑶的手艺不错，至少是能够成为战力的人。但是具体如何，他咽了口唾沫，等一下就知道了。
打杂的小厮过来帮忙，陆佳瑶擦了擦手，也开始端菜。
也就在她将自己炒好的饭端出去的时候，一声带着嗤笑的女声响了起来，“喂，你就是那个给人下药的宫女吗？”
那边，站着三个姑娘，领头的是一个正一脸傲气地看着陆佳瑶的女孩。但对于陆佳瑶来说，却是一位姐姐，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还有些稚嫩，但却带着少女特有的活力。
“哈？居然还要做菜给我们吃～你做的东西真的能吃吗？”那个女孩子以袖掩面，阴暗道。
“那你就自己尝尝啊。”陆佳瑶虽然一直待在御膳房，但也因此听过很多宫廷斗争的事，毫不在意地说道。甚至觉得这位少女有些好笑。
“开什么玩笑啊，像你这种阴暗的下药女，谁要吃你做的东西啊。”
“只要尝过，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陆佳瑶对于自己的手艺很是自信。
“我啊，绝对会说超难吃，然后啊……呼呼～”那名少女凑近过来，在陆佳瑶耳畔轻声道，然后便一甩头发，走进了吃饭的房间。
毕竟是吃饭的房间，虽然装修上依旧保持了古风的风格，但是桌椅却带着一种极简的异域风情。
开业不多久的青楼，所以还没有那么多规矩，店内的五名挂牌的姑娘以及七位侍女还有两位厨师都在一起吃饭。
不多时，老板娘也走了进来，应该是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才过来的。此时，陆佳瑶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花歧。
“那么，开动吧。”花歧慵懒而贵雅地坐下，看了看自己的手下，目光在陆佳瑶身上停了一下，自然地说道。
“先尝尝这炒饭，是新来的小姑娘做的。”孙尚说道。
本就是不大的店，陆佳瑶的事情也都已经听说了。有像菁菁一样敌对的，自然也有想照顾一下这女孩的，当然也有冷面而无所谓的。
每人都盛了一小碗饭，然后，或以筷，或以勺，喂入自己的口中。
一入口，先尝见的，是调和到近乎完美的鲜香，猪油的脂香、调料的酱香、还有腊肠的咸香，以及蛋粒的浓香，在那一瞬间，在口中爆发。
细细一咀嚼，米饭的甘甜便从酱汁的咸咸中涌了出来，却不会互相伤害，而是相互衬托着对方，使得那交融的滋味更为鲜美。
而在那味道的最后，是微微的酸甜。
恰到好处，勾起人口中的涎水，让人不由得，伸出器具，取用第二口，第三口……直至！
“呼～”一位漂亮的少女长长舒了一口气，难以想象平时一直那么注意饮食的她竟然可以一口气吃完一碗饭。
“这是什么？你加了什么？”那个味道，炒饭的话，虽然也有差距，但是孙尚还是能自信不差多少的。关键是那个酸酸的味道。那是他虽然尝过，但想不起来的味道。
“是梅干。梅干的酸和炒饭可是绝佳搭配。”陆佳瑶自然地说道。当她在“冰箱”中看到梅干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稳了。
“开……开什么玩笑啊？！”绝对要对付陆佳瑶的菁菁摇了摇头，眼中已经有了泪水，她生气地一拍桌子，扭头奔出了房间。隐隐可以听见，淡淡而又清晰的哭声。
面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陆佳瑶，花歧摇了摇头，淡然道“不用管她，多吃几顿就好了。我们的厨师小妹妹。”
我们的，厨师，小妹妹。
陆佳瑶长长舒了一口气，安心地坐了下来，轻轻地笑了。自己总算是在那之后，迈出了第一步。
未来，她也必将走向遥远而坚定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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