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骏领着路明非和金哲等人来到了那架波音737-700前，此刻舷梯还没放下来。
波音飞机停稳后轰鸣渐渐消失，陈骏走到了飞机前削瘦的青年身旁，青年穿着方领白衬衫戴着金边眼镜，看到陈骏连忙微微躬身。
“您来了。”
陈骏点头应允，转身对着路明非介绍道：“这位你见过，我的司机，白言。”
路明非和面前的青年握手，心中一动，对方虽然看上去细皮嫩肉像个精明的生意人或者文艺工作者，但他虎口和食指的老茧可堆得异常坚硬。这是一双常握刀和持枪的有力的手。
“路先生，我们之前见过的，我开车载着您和绘梨衣小姐去了市郊的废弃化工厂。”白言面带微笑地说道。
“啊……嗯，想起来了。”路明非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他总感觉面前的青年有种危险的锋锐气息，但仔细打量却又消失不见了。
“话说咱们过几天就要和陈河拼个你死我活了吧？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接机，不怕被对方直接斩首吗？”路明非和白言打完招呼后低声问身边的陈骏。
“当然不用怕，陈河想要的七个炼金矩阵都在我手里。他只要提前动手，留在矩阵里的老人就会玉石俱焚把尼伯龙根整个炸掉。”陈骏低声回答，“当然……这场战争胜利的条件是把对方的头目斩首。在尼伯龙根的虚位松动之前就开始斩首，那陈河也肯定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老东西们也不会乖乖合作。毕竟他们是骑墙派，不是老傻子。”
“在尼伯龙根里还好说，如果在现实里打起来，那些老人不怕我们把这个城市干烂？”路明非心想原来混血种家族还是这种老人掌握最大利益的运转方式，他还以为是比较先进的后浪推前浪呢。
“当然不怕，如果现实的城市元素躁动到顶点，那些老东西里的重量级人物会自己走到矩阵里，把整个城市的言灵压下来。”
“整个城市的言灵？！”路明非愣住了，“你们陈家藏着龙王吗？！”
“并非……”陈骏摇头，“那个人在上上个世纪前往欧洲，获得了弗拉梅尔家族的认可，拥有了‘荣誉弗拉梅尔’的称号……他是‘合道升龙’的发明者，也是第一个适用者。他将自己的血统无限提升到接近初代种而保留了意识，但身体却完全报废了，只能躺在钛合金、青铜和水银组合而成的炼金矩阵里维生。”
“这种人可以镇压一个城市范围的言灵？”路明非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的言灵‘戒律’覆盖的范围只有一座中学大小，但他亲自铭刻的炼金矩阵却能将‘戒律’的范围辐射到整个城市里。除非龙王亲自使用言灵，否则没人能打破他的封锁。”陈骏沉声说道，“奥丁暂时无法走出尼伯龙根出手，太子有无法亲自出手的禁忌，所以那位老人就是绝对的权威。”
路明非深吸口气点点头，他终于是明白了陈家的底气在哪了，这种传承了千年的混血种家族确实有深厚的底蕴。
“真的是你啊！”
就在路明非沉思时带着东北大碴子味儿的男人吼声从背后响起来，路明非有些错愕地回过头，看到胡子拉碴的小辫男一摇一晃地走上前。
“朴雨盛！”路明非的表情冷了下来，“果然是你。”
“……嗯啊。”朴雨盛抓了抓自己扎在脑后的头发，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是我。”
跟在朴雨盛后面的姜海尚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眉头，但这次识趣地没有开口，毕竟上次他在夜市斥责路明非刚被朴雨盛臭骂一顿。
路明非扫一眼跟在朴雨盛身后的另一个人，顿时乐了。
看上去也就十岁的男孩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此刻满眼敌意地盯着路明非，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你不是那个小钥匙吗？”路明非微微一笑指着男孩，“伤这么重？”
“路明非！”男孩怒吼一声，却被朴雨盛一把按住头把后面的怒吼声压了回去。
“东源也是听命行事啊，大哥当时要求你不能离开这座城市。”朴雨盛眯起眼露出善意的微笑，“我们也不知道你是陈先生的门客，不然也不会对你这么粗鲁了。”
路明非挑了挑眉毛，对方说了“门客”这个词，听上去自己像陈骏养的死士一样。
“那你呢？你是谁的门客？”路明非沉声问。
“我？”朴雨盛指了指自己，“我谁的门客都不是……我只听大哥的话。”
路明非盯着这个有些脱线的男人，心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你知道朴严真吗？”
“谁？”朴雨盛愣了一下。
“朴严真，韩国执行局副局长。”路明非说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
“哦……副局长见过几次，我打交道最多的还是张东新。”朴雨盛耸耸肩，“咱俩也算老相识，我没必要骗你。”
“你见到朴严真，就不觉得你们有哪里很相似吗？”路明非观察着朴雨盛的表情变化，对方依旧是一脸很自然的疑惑：“哪里相似？”
路明非双目一层极淡的白翳蒙上来，打量着面前的“地下”三人组，微微一愣。
“……没什么。”路明非扭回头收起了大罗洞观，但心里已经是有了答案。
“朴雨盛和那个叫东源的男孩竟然都是‘影子’。”路明非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二人身后的黑影痕迹，只有那个稍胖的姜海尚身后没有任何异常。
“这个朴雨盛说他只听大哥的……‘大哥’不会是太子吧？”这时路明非目光微动，看着波音飞机的舷梯被放了下来，穿着深黑色西服面容如同铁铸一般严肃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舱门，他稳稳迈步走下舷梯，路明非看一眼就确定了这个男人是陈河……他和陈骏的五官几乎有八分相似。
但是下一刻路明非的脸色变得错愕了……因为舱门处又走下来了一个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带着如同春风一样和煦的笑意，他提着看上去很厚重地银色手提箱，步履稳健。
他的样貌竟然和陈河陈骏兄弟俩相差不大……简直像是亲兄弟一样。
“陈骏！”路明非一把拽住陈骏的袖子，指着缓缓走下飞机的青年，“他是谁？你和陈河还有弟弟？！”
“……你在说什么啊？”陈骏愣住了，看一眼走下了飞机的青年又看看路明非，“谁是我弟弟？”
“那个跟在陈河后面的人！”路明非指着跟在陈河后面渐渐走近的青年，“你看不到他和你还有陈河长得有多像吗？！”
“哪里像了？”陈骏有些错愕地回头去看身边的金哲三人，烛龙小队的表情也是明显的错愕，“你们觉得我们长得像吗？”
“……不像。”金哲摇头，金学和周晓棠也跟着摇头，只有白言盯住了路明非的脸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微皱眉。
路明非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疯了，自己的眼睛里难道有一个自动修图工具在看到那个青年的瞬间，把他的脸修成了和陈河陈骏相似的面孔？
一个荒谬的念头占据了脑海，路明非立刻将大罗洞观的炁团移到双目后，看向陈河身后的青年。
“果然是这样。”路明非心中自语。
青年身后也有深黑色的痕迹跟随，毫无疑问，他也是“太子”制作的影子之一。
“如果我没猜错，被太子做成影子的人会在这个世界上失去身份。”路明非脑中这个荒谬的想法回荡着，“甚至再次被人观测到也不会被人认出来，看到他的人的意识被扭曲了？还是他的样子被扭曲了？可我为什么能意识到他的相貌和陈骏相似，也能联想到他的身份？”
“陈先生，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路明非盯着走近的陈河二人，低声问身边的陈骏。
“……有。我的哥哥陈封四十年前是卡塞尔学院的‘S’级干员，但他吞枪自杀了。”陈骏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河，沉声回答。
“原来有个大哥……”路明非似有所悟地盯着走到近前的陈河二人，瞳孔缩到了极小，“‘影子’的相貌可能会维持在刚被制成的样子。所以陈封现在还是二十五六岁，而那个叫东源的男孩则是一直处在十岁的样子……他被做成影子的时候可能也就十岁左右。”
“那朴雨盛岂不是也？”路明非想到这里，朴雨盛已经迎着陈河二人走上去，先向着青年面容的陈封躬身行礼：“大哥，您回来了！”
路明非心里一沉。
大哥竟然是陈家三兄弟的大哥陈封，是太子做成的影子……并非太子。
“陈家主。”朴雨盛又对着陈河躬身，陈河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目光始终盯着站在远处的陈骏。
陈骏也盯住了自己那面容如石俑一样的弟弟，一时间接机的场面有了西部牛仔拔枪对射的感觉，路明非站在原地已经准备好动手了，他感觉陈骏的目光确实恨不得要把自己面前的弟弟撕碎一样……而陈河目光相对来说平静一些。
“陈……”
“陈……”
金哲和陈封同时开口，但还没等他们说出下一个字，陈骏和陈河就哈哈大笑起来，几乎是同时迈步走到了一块，同时伸手狠狠地握在一起用力摇晃。
“小河，还这么有干劲儿啊！”陈骏大笑着开口。
“哥，你一点都没老啊！”陈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兄弟俩执手笑谈本该十分温馨……但路明非却只感到了诡异。
这两个老狐狸握着手带着笑，但他们给人的感觉像是彼此怀里藏着第三只手，手中握着短刀，随时都会拔出来捅进对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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