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很轻，但路明非捕捉到了。
他站在中宫，全心注视着四盘的变化。
这个叫风间琉璃的少年带给他的压迫感仅次于奥丁，而现在他已经出手了。
他拿着那把像是削水果用的小刀，缓步向前，挤压着氛围越来愈小，几乎令人窒息。
路明非抽刀出鞘，皮肤化为纯粹的苍白色，这是他将逆生三重催动到极限后才会产生的变化，肉体此刻已然处在巅峰。
他右手旋刃，将胁差横持。
二人之间的距离缓缓拉近……
动了。
风间琉璃的身影突然化作一片模糊。
“言灵？”路明非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使用了隐身或者干扰视觉的言灵。
但他随即发现，四盘的变化消失了。
只有两种可能，对方瞬间跑出了四盘的覆盖范围，又或者……对方现在就站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样处于中宫。
路明非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楚子航手中握着村雨，回头看着自己，满脸的无法置信。
路明非低吼一声，转身，旋刀，火花四溅，两道寒芒撞在一处，像是大火焚城，凶猛而惨烈。
虚幻的影子后退两步，垂下了手中的短刀。
风间琉璃的身影模糊，并非使用了言灵，而是瞬间启动了超出音速的加速度，从而在原地留下了模糊的残影。
仿佛恶鬼扑食一般一刀劈开了楚子航的村雨，绕到自己背后将刀刃劈过来。
这种速度，路明非能想到的只有开启了言灵·时间零的楚天骄能够办到，但他刚才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零扩散的气幕。
“轻敌了。”他看着在拼刀结束后被击退两步的风间琉璃，缓缓垂下手中的胁差。
他自己有金光咒护体，就算受伤也有逆生三重能快速恢复。
但如此狭窄的空间里，方才的一刀斩在楚子航咽喉，又或是还没有彻底清醒的邹宇脖子上，自己又该怎么阻止？
“该如何破局……”路明非盯着四盘的变化，心中微微一动。
“阁下水平不该只有如此。”
风间琉璃缓缓把刀收起来，路明非回头去看，二人四目相对。
路明非心说如果给他点时间用出通天箓限制对方，或者提前发动乱金柝定住身形，恐怕自己还有取胜的可能。但在如此狭窄的环境被对方堵住打一个先手，实在太被动了。
“抱歉。”忽然风间琉璃收刀鞠躬。
四周的场景扭曲起来，大雨的潮湿气息消散，空旷的街道褪色，路明非扫视四周。
自己站在堆满杂物的走廊，身后跟着一脸迷茫的楚子航和呆呆发愣的邹宇。
而走廊的对面则是那个一脸诚恳表情的少年，风间琉璃。
“惊扰三位了。”
风间琉璃微微躬身，手中捏着那把不起眼的匕首。
路明非却注意到在自己清醒的瞬间，风间琉璃眼中有一轮渐渐淡去的金色曼陀罗花纹。
“精神系的言灵？”路明非想起楚天骄写在墙上的，精神系的言灵十分罕见，拥有者一般都是白王的血裔……可常见的血裔都是黑王或四大君主的直系，白王作为叛乱者，祂的血裔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吗？
“在下方才构建的是楚子航先生的恐惧，雨夜之中的神明想来确实恐怖。”风间琉璃微微一笑，“要同时将三位拉进恐惧里，只能以歌声为引，不料让人抓了破绽。看来在下的修行之路还有很长。”
“这种把人拉到幻境的方法确实挺方便。”路明非缓缓开口，“连我都骗过了。”
“并非幻境。”风间琉璃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微笑，“那是言灵·梦貘吸纳的噩梦，我和各位一样都沉沦其中……这是同生同死的世界，并非街头骗术。”
路明非皱起眉，听风间琉璃的描述，奥丁应该是幻觉，但刚才的幻境并非是精神干扰那么简单。
他能在幻境里察觉到自己髓海的异常……说明刚才言灵·梦貘所创造的精神世界是与现实世界层次不同却同样真实的世界。
这让路明非不由得联想到了风后奇门的“内景”，但现在大敌当前，他没有继续想下去。
楚子航此时完全清醒了过来，低头看着自己握刀的虎口流出鲜血，脸色有些难看。
“这里太狭窄了，不能直接释放君焰。”他低声对路明非说道，“你还有脱身的方法吗？”
路明非没回答，只是将胁差举起，摆出架势。
昏暗的走廊陷入寂静，邹宇站在二人身后双目迷离，显然还没从幻境中恢复过来。
风间琉璃脚边躺着那个伪装成司机的男人的身体，他身上半龙化的特征已然随着体温的消失而退却。
“还要继续吗？”风间琉璃有些惋惜地叹口气。
路明非摇摇头，淡淡开口：“下一刀，会割开你的喉咙。”
他身上泛起了银白色的雷弧，同时四盘展开，下一次乱金柝将会定住风间琉璃，哪怕一秒，胜负也可以分出来了。
他大概能猜到，如果把五雷正法填满整个走廊，对方完全可以站在楚子航和邹宇身后躲避。
在如此狭窄的环境里，路明非最大的优势就是用乱金柝限制对方的行动，然后瞬间将其击倒。
“好吧。”风间琉璃再次缓缓举起刀。
就在双方即将短兵相接的这一刻，走廊里振荡起来一股音色诡异的嗡嗡声，路明非听在耳中只感觉牙酸头疼，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还好吗？”身后递过来一张蓝白格子的手帕。
“谢谢啊。”路明非接在手中，却忽然吃了一惊。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脸微笑的小魔鬼路鸣泽手里捏着手帕，穿着光滑合身的黑色条纹和服。
“哥哥，这个人不需要你注意。”路鸣泽的表情很轻松。
“那我需要注意谁？”路明非皱起眉。
“后面你就知道啦。”路鸣泽伸出小手放到路明非的手上，“如果你遇到危险，就打给那个号码。”
路明非回过神来，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变成了两个，风间琉璃捂着太阳穴，蹲在地上表情狰狞如同恶鬼。
站在他身后的是戴着能剧面具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粗花呢西服，把手轻轻搭在风间琉璃的肩膀，拍了拍。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慕名而来，想看看阁下的手段，打扰了。”男人开口，声音有些苍老。
“你们是谁？”路明非将刀刃残心摆正，防止对面突袭。
“在下是日本猛鬼众的头目，别人称呼我王将，这位是我们的龙王。”男人说罢，拍了拍一脸苍白地直起身的风间琉璃，“和阁下没什么好遮掩的，毕竟您是杀神之人，想必也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鬼。”
他的中文一点口音都没有，路明非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个本地人了。
“那么，在下告退了。”自称猛鬼众“王将”的男人带着风间琉璃和司机的尸体离开了走廊。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一眼，二人都是一脸茫然。
王将带着风间琉璃走出地下区域，司机杀手的尸体忽然自行燃烧起来，顷刻间便在王将手中化作一团黑灰，随着大雨中的烈风碎散开。
王将拍了拍手，似乎是在拍打手上残留的灰垢。
他走在前面，带着风间琉璃出了厂区，大门外面的黑色法拉利575m低沉地吼叫着，司机是一位具有相当成熟韵味的年轻女子。
她穿着黑色职业套裙，搭配成熟的妆容，虽然年龄看上去不到二十，但这一套装扮在她身上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到王将带着龙王坐进后座，她发动引擎，V-12发动机咆哮着冲离街边，黑色的魅影如刀一般切开大雨。
“没事……”风间琉璃捂着额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王将，“为什么阻止我？不是你下的命令让我取下他们的人头吗？”
王将沉默了一会，面具里露出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笑。
“你能杀死他吗？”他开口，声音低沉，“他剿灭了奥丁一半的侍从，还迫使他暂时撤离了这个尼伯龙根……华夏有句古话，叫做螳臂当车，你是杀不死他的。我的意图是让你全力以赴，逼出那个人内心隐藏的情感。”
风间琉璃沉默了一会，摇摇头，“你不是会放弃猎杀的人，特别是这种威胁到你的目标。”
“你没看到他们的眼睛吗？”王将低低地笑了起来，“那是没有丝毫野心，甚至没有仇恨的眼神啊，这种人怎么可能会阻拦我呢？就算给他王的权柄，他也会把握不住机会而失去王座。”
风间琉璃没接话，把脸转向窗外，看着大雨中的城市。
“……这里的城市，和日本也没区别嘛。”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都是钢筋水泥玻璃，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呢。”
“城市就是人类的缩影。人类千篇一律，所以建筑也毫无特色。”王将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兴奋，“所以我们才要成为高贵的龙……白色王者，那才是进化的终点！”
风间琉璃瞥一眼王将，从面具的小孔中看到了他带着满足的双眸，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野心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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