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承将这些信息都告诉了苏慕白。
苏慕白：“陛下，您说薛怀泽会跟大冢宰和谈吗？毕竟薛怀泽手里有钱。”
云承：“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他和东方珏密谋的“那件事”也得抓紧时间了。
“陛下，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大冢宰接受和谈，薛怀泽给熠国一大笔赔款，我们可以拿这笔银子用于沣州的灾民赈济，河道治理？”
云承这几日身体不适，并未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苏慕白的话点醒了他，他心中一颤，竟然有股不好的预感袭来。他总觉得大冢宰驻守在边关按兵不动除了与薛怀泽对峙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拒绝拨赈济粮可能是在等着沣州的灾民发生暴乱，然后他再趁机以镇压暴乱之名带兵来剿灭暴民。而到那个时候，他想让谁死，还不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
一次两次的暗杀他无法要了云承的命，但却可以以暴乱为名将这明熙帝给铲除了。事后他再告诉天下人，陛下是被暴民所杀。然后再假传遗诏，说陛下驾崩前将皇位传给了他。
真是下的一盘好棋。
想到这里，云承定了定心神，他必须得保证沣州灾民不能出现任何乱子。而有的事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赶紧去做了。
“慕白，”云承收回思绪，将目光移向苏慕白，“朕要交给你一件事，明日把守卫朕的一半禁军调走，去灾区重地维护灾民的治安。”
苏慕白脸色一紧，“抽调一半，那陛下这边的安危可就……”
“朕这边有江湖高手，没事的。沣州不可以出任何乱子，另外，明日让梁国公来见朕，朕有重要的的任务交代给他。”
苏慕白正色拱手行君臣礼，“微臣领命。”
云承说：“这几日辛苦你了。”
苏慕白没有回应这句话，既然正事谈完了，他有一件憋在心里很久的私事，一直想问云承，却没有勇气问出口。
而就在眼下，轻柔的夜风穿过窗子吹进来，苏慕白只觉得这夜色实在是太容易令人沉醉，又仗着在自己的地盘，于是胆子也大了一些，将压制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问出了口。
“听闻这几日陛下的房中一直有个男子与陛下……”那个在舌尖环绕很久的词苏慕白说不出口，“不知这男子可是上次闯皇宫的那一位？”
云承神色平静，“慕白这是想过问朕的私事吗？”
苏慕白只觉得自己的心马上就要跳出来，“微臣斗胆，就是想确认他到底是谁？还有，首阳和兰秋，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问题在他的心里很久了，他去调查过，可根本查不到关于首阳和兰秋的任何信息。他们就像是从天而降般，毫无痕迹。
云承说：“首阳和兰秋是江湖高手，朕在岐州为质时，他们曾救过朕的性命。至于朕房中的男子，朕也不妨向你承认，的确是朕的男人。”
“……”苏慕白惊恐不已，“这么说……这么说陛下当真是喜欢男子的？”
他还一直以为这是云承为了瞒过大冢宰等一众臣的耳目，所以才自甘堕落的，没想到再次从云承的口中得出答案，他真慌了。
云承不止一次跟他提过这个问题，若之前他还不信，那是因为云承刚回到熠国，对他不能全然袒露真心也是情有可原。可如今，他当云承已经信任他了。
“慕白，这在熠国上下已经不是秘密了，不是吗？”云承侧头看着他，眼角的那颗小痣在烛火下更显得摄人心魄。
苏慕白只觉得心突突的跳着，急忙避开了他的眼眸。
“可是……可、可是您是皇帝，是熠国百姓未来的希望，怎么可能……怎么可以……陛下难道就真的不打算娶妻生子了么？不为皇家绵延子嗣了么？陛下知不知道朝中那些人都是怎么议论陛下的？”
“怎么议论？”虽然他并没有听过，但却也能猜个大概。
苏慕白大着胆子说：“他们说陛下是个病秧子，指定命长久不了，又如此惧怕大冢宰，和宣昭帝、福宁帝都不一样，更别提孝文帝了，更何况还好男风。如此对熠国不负责任，不把外族来使，他国使臣放在眼里，熠国在这样的皇帝手里，迟早会……会……”
“会怎样？”
“迟早会毁了，还不如倒戈大冢宰。”苏慕白深吸了口气道。
云承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没有多说什么。
苏慕白担心他想多了，安慰道：“微臣知道身体不好并不是陛下所愿，可喜欢男人这件事……还请陛下三思，切莫因为这种事情伤了众臣们的心啊！”
云承盯着他，“魏国公也觉得熠国交给朕这样的人手中没有任何希望吗？”
闻言苏慕白浑身一震，慌忙起身跪下，“不不……陛下，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云承沉默地看了苏慕白一会儿，“你起来吧，怎么动不动就下跪，除去君臣，你我还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朕不会为了这点事儿怪罪你的。”
苏慕白重新坐好。
云承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放到几案上，“这是你的香囊吧？”
苏慕白眼前一亮，将香囊拿起来，“是，是微臣的，怎么会在陛下这里，微臣还以为弄丢了呢！”
“你自己落下的东西都不记得，看来是真的忙糊涂了。这香囊做的倒是别致，朕怎么从前没有注意你会随身携带这东西？”
苏慕白解释道：“这是端午的时候小妹从寺院求来的，说是可以辟邪。我看味道很清淡便收下了，陛下喜欢？若陛下不嫌弃，微臣可以借花献佛。”
云承笑起来，“你若不是掉了下来，朕也没有注意到你随身携带香囊。既然是苏慕语给你的，你还是好生收着吧！”
苏慕白讪讪一笑，将香囊塞进怀里，“也是，这是微臣戴过的东西了，送给陛下也不合适。”
“你喝的是什么茶，朕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云承垂眸看着苏慕白的茶杯。
苏慕白也顺着目光低头看着茶汤，说：“这茶是父亲给的，说是可以提神醒脑。最近事务繁多，微臣唯恐精神不济，所以拿它来提神。”
原来如此。
“不过一会儿该入睡了，你这大晚上的喝它，就不怕睡不着？”
苏慕白说：“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入睡的话至少要两个时辰以后了。”
云承将杯中红花茶饮尽，起身道：“既然如此，朕也不便多打扰了。”
苏慕白也急忙起身，“陛下这是要走了吗？微臣并不是要赶陛下的意思，微臣……”
他生怕云承误会，今日的他失态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朕知道，”云承打断他，“朕也要听从医嘱早些歇息的。只是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们，忙完也早睡。”说着，他便往外走去，突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你喝的这茶可不可以给朕也包一些？”
“陛下的身体，恐怕不太适合喝这茶。”
云承道：“朕不喝，朕想给韩起他们也尝尝你这好东西，省的他们在值夜的时候打盹犯困。”
苏慕白这才恍然大悟，“是微臣的不是，微臣早该给他们拿一些的。陛下稍等微臣一会儿，微臣这就是包一些。”
……
送走了明熙帝，苏慕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正常，从岐国回来这么久了，印象中还是第一次明熙帝没有拿他当外人，又是要这又是要那的，和之前那个冷漠寡言的明熙帝判若两人。
苏慕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惶恐。
都说君心难测，他既希望云承能如从前那般与他无话不谈，可又知那是痴人说梦。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注定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
今晚上聊了那么多，也不知他听进去多少。苏慕白望着早已经消失在庭院的身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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