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三十八年秋。
帝后第五次巡幸天下，回程途经巨鹿郡沙丘。
宽敞平坦的秦直道上，尊贵奢华的天子御驾仪仗队伍缓缓行进，声势浩大，威风不已。
最豪华的一辆车驾内。
在百姓们眼中雍容端庄、仁慈宽厚的皇后娘娘，正毫无形象地赖在他们的君王怀中。
偏生一向端方持重、恪守礼仪的帝王还放任她，淡漠内敛的面容上此刻布满了宠溺之色。
哪有一点天下臣民眼中冷酷威严的样子？
楚月凝枕在男子大腿上，仰头欣赏着自家郎君的盛世美颜。
不得不说，阿政的颜值真的抗打，即使是从这个死亡角度来看，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
知天命之年的人了，容颜仍未老，皮肤光滑紧致，眼角也没有细纹，看上去依然风华正茂。
岁月的雕琢反而给他增添了成熟男性的魅力。
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矜贵优雅和深不可测的帝王威仪，融汇成了一种神秘非凡、世列无二的绝代风华。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俊脸。
葱指滑过凌厉的剑眉、深邃迷人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唇形优美的薄唇......
那一双含情脉脉的水眸盛满了痴迷和恋慕。
“阿政，你是不是偷了我一样东西？”
嬴政眉心一皱，倒没有对妻子的质问感到生气，而是关切地询问详细情况。
“并未，你丢失了何物？我命人去寻。”
“骗人，你明明就偷了我的心~”
楚月凝眼波一横，指尖指了指自己的左心口，然后抚上男子的左胸，调情似地画着圈圈。
嬴政：“......”
妻子的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无奈地捏了捏怀中人儿的琼鼻，低声轻斥。
“调皮。”
“嘿嘿，我还学了好多土味情话呢！想不想听？”
“只要——”
楚月凝眼底闪过狡黠的流光，故意拖长尾音，放在男子胸膛的手却捏了一把饱满的肌肉。
暗示意味十足。
女子柔若无骨的柔荑在胸口处肆意撩拨，美眸中媚意流转，流露出一抹诱人的成熟风韵，勾魂摄魄，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嬴政不禁闷哼一声，纤长的睫羽微垂，凤眸幽幽盯着怀中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含着危险的警告之意。
“别动，安分些。”
“哎呀，都老夫老妻了，还见什么外呀？”
“给老婆摸摸嘛~好不好亲爱的？”
“......”
“也罢，这便让月凝摸个尽兴。”
秋风萧萧，金黄的树叶被吹得晃晃悠悠，时而震颤，时而舞动。
下午，御驾抵达沙丘行宫。
嬴政抱住娇软无力的妻子，用大氅盖住她的身体，以免着凉。
他垂眸望向胸口处昏睡的人儿，玉颊似染了胭脂，浓密漆黑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显得楚楚可怜。
他心下怜爱，餍足的眉宇间却浮起点点笑意。
明明承不住恩露，偏偏还要撩拨他。
傍晚，临近午膳时分。
楚月凝才悠悠转醒，她懒懒打了哈欠，然后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出去找自家郎君。
一打开房门，就见威严稳重的帝王正在批阅重要奏折，认真的侧颜格外英俊。
正当她看得出神之际，就听到了一道略带不悦的男低音。
“怎么不穿鞋袜？”
“刚刚急着找阿政，忘记了嘛~”
楚月凝扑进男子温暖的怀抱中，脑袋蹭着他的胸膛，习惯性地软声撒娇，像耍赖卖乖的小孩。
嬴政轻叹一声，将人打横抱起，冷峻端肃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无奈。
自己宠到无法无天的妻子，能怎么办？
斥责又舍不得，只能一边将人抱进内室穿衣，一边耐心叮嘱。
“秋日寒凉，下次莫要胡闹了。”
用完一顿颇具地方特色的菜肴后，楚月凝兴致盎然拉着爱人赏月。
秋日的月亮又圆又大，宛如一轮皎洁无瑕的玉盘，朦胧的清辉似水一般流淌，照亮了夜幕上的浩瀚星空。
她仰望着与两千年后并无不同的月亮，感慨万千。
“纵使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这轮明月依然亘古不变。”
闻言，嬴政默然，内心遽然升起一股怅惘。
沙丘，是他前世生命的终点，也是大厦将倾的起始。
尽管时过境迁，往事如烟，他仍不免触景生情，低声幽幽感叹。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那位苏诗人道出了朕前世之所想啊！”
前世的他为何苦苦追寻长生？
或许是胸中的抱负还未完全实现，或许是还未培养出一个满意的继承人，或许是还未看到大秦的太平盛世。
亦或许是——
不甘心于肉体凡胎的生命之短暂。
而世界浩瀚无穷、精彩纷呈，他却无缘见证。
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即使如今盛世太平、储君已定、妻儿在侧，人生圆满，他仍然不满足。
他想看见天下黔首安乐无忧，想目睹孩儿继承他的意志，想见证大秦一统世界的辉煌时刻。
更想与爱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嬴政侧眸望向身旁人，熠熠生辉的凤眸如同浩瀚星空，蕴藏着深邃莫测的万千思绪。
楚月凝回眸对视，陷入了那片神秘莫测的浩瀚星空中。
这一刻，她读懂了爱人的不甘与怅惘、期冀与希望。
她牵起他的大手，十指相扣，认真而郑重地询问。
“阿政，你想长生吗？”
“若无吾妻相伴，长生不过是虚妄。”
“好，那从此我们便生死不由天命，人间共赴长生。”
她粲然一笑，旋即心中默念，取出两个白玉瓷瓶，打开后，两颗药丸赫然出现在手心。
这便是传说中服后不老不死的仙丹，也是前世秦始皇苦寻而不得的长生不老药。
无愧于它的鼎鼎大名。
此药圆润无瑕，莹白如玉，上面有着浑然天成的神妙丹纹。
光是闻着逸散而出的药香，便身心舒畅，灵魂通透，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而面对人世间最大的诱惑、面对前世死前的执念，嬴政非但没有喜形于色，激动到难以自持，反而有些释然。
他缓缓拿起一颗长生不老药，然后递到妻子唇边，眼神温柔而缱绻，恰似窗外静谧的月光。
楚月凝心尖一暖，没有急着张嘴，而是同样拿起另一颗药丸，递到爱人唇边。
下一瞬，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心心相印，一切尽在不言中。
服用完长生不老药后，两人并没有什么太大改变，只是有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滋养着身体。
楚月凝靠在爱人左胸口处，聆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只觉无比安心。
“嘻嘻，我们这算不算是交杯药？”
“嗯...应当称作交瓶药。”
“扑哧——”
“哈哈哈...阿政你现在都会开玩笑了呀！”
“月凝曾言，笑一笑，十年少。”
“嘿嘿，那下次我教你讲笑话。”
“好。”
良久后，清风朗月中，又传来这对璧人的喁喁私语。
“阿政。”
“我在。”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君心似妻心，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静谧美好的月夜中，两人相互依偎，耳鬓厮磨，共赏皎月，心意相通。
明月亘古，爱意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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