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凌晓萱和凌天宥回家，清焰才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这是一个旧小区，没有地下停车位，车子横七竖八地停在路面，楼房是历经岁月的灰黄色，布满了斑驳的雨水和泥土痕迹。楼房仅六层，不设电梯，楼间距不足十米。
清焰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凌晓萱走在前面，说：“因为爸爸腿不方便，我们就住在一楼，光线不太好，但后面有个小院子，妈妈种了些花，都开了，可漂亮了。”
“嗯嗯，我种了两颗多肉，长得特别可爱。”凌天宥说道。
清焰听了，没说话，轻轻笑了下。
凌晓萱打开门，冲里面喊了一声：“爸，妈，我们回来了！”
“怎么才回来，菜都凉了……”沈佳华迎出来，看到清焰，愣了几秒钟，然后说，“快进来吧，可以吃饭了！”
沈佳华急匆匆地进屋，慌乱地收拾了一下，却又不知从哪里下手，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你在这转来转去的干什么，挡住我看电视了！”凌兴隆不耐烦地说道。
屋子层高很低，加上屋内灯光昏暗，整体显得有些压抑。家具都是些旧家具，被岁月磨得发亮。但总体来说，收拾得很干净，想来是沈佳华和凌晓萱的功劳。
“爸爸，姐姐来了！”凌天宥开心地说道。
“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说的！”凌兴隆以为他说的姐姐是凌晓萱，连头都没转一下，很不耐烦。
当清焰走进狭小的客厅，凌兴隆才反应过来。一瞬间，凌兴隆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捞起拐杖指着她，“你来干什么？来看笑话是吗？！出去，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几个人纷纷愣住，清焰倒很淡定，答道：“我送晓萱和天宥回来，这就走。”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凌晓萱和凌天宥连忙拉住她，“姐，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
沈佳华也劝凌兴隆：“你这是做什么？孩子都回家了，你怎么还赶人呢？”
“回家？！她当这里是她的家吗？我凌兴隆落得这步田地，她不但不帮忙，还火上浇油！我没有她这样的女儿！”凌兴隆吼道。
对他这样乱咬，清焰并不想辩解或者反驳，该说的她已经在酒店的咖啡厅都说过了。她并不想认他这个父亲，现在想法依旧没变。于是她转身出门离开，听着凌兴隆在身后喋喋不休的骂声，心中毫无波澜。
凌晓萱追出来，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说：“姐，你别生气，爸爸他……”
清焰笑了笑，拍拍她的肩，“我没什么好生气的，放心吧。你最近哪也别去，以免派出所联系不上你。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知道吗？”
“嗯，好。”
“回去吃饭吧，别送了。”清焰催促着凌晓萱进屋。
凌晓萱点了点头，对她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屋。
清焰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又看看那昏暗的楼道，默默站了一会，才继续往外走。走去停车位的时候，又经过了那栋楼的后面，正是他们所说的小院子，围着生锈的栏杆，放了几盆绿植，如凌晓萱所说，有两盆花已经开了，是小小的玫瑰。清焰停下来，想看看凌天宥种的多肉。
屋里，凌兴隆的骂声还在继续，但没有人回应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在这骂声中，沈佳华和凌晓萱的对话传出来，她们似乎离窗口很近，因此清焰听得清晰。
沈佳华问：“我跟你说的事情，你有没有放在心里，认真去做呀？”
“知道了，妈，我记着呢。”凌晓萱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知道敷衍我！”沈佳华有些生气，“我跟你说，你在酒店上班，接触到的人多，有合适的，一定要抓住机会，你也不小了，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要上点心！万一……万一你和哪家贵公子对上眼了，我们家的情况也会跟着好转……”
“妈！你又来了！”凌晓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无奈，“谁家贵公子能看上我？你就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我现在只求努力工作，多挣点钱，让天宥能继续上好的学校，让我们的生活更宽裕些！”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就没有贵公子能看上你？”沈佳华说着，压低了声音，“难道你要背负着那件事情过一辈子……”
“妈，别说了……”
俩人似乎走进屋里，声音听不清了。
清焰轻轻叹一声，走开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此回家看到莫君昊时，心情更是复杂。
到底谁对谁错，这世界上的许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谁又有资格来评说呢？
莫君昊的身影有些疲惫，看见她，却笑了笑，说：“来吃小龙虾。”
小鱼儿坐在他身边，兴高采烈地喊：“妈咪来吃小龙虾！”
桌上，摆着一大盆香辣小龙虾，还有一份清蒸小龙虾，显然辣的是大人吃的，不辣的是给小鱼儿准备的。满盆的橘红色强烈地勾引着味蕾，清焰连忙洗手就座，带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
“哪来的小龙虾？”清焰一边吃着一边问。
莫君昊慢条斯理地剥着虾，把剥出来的肉放进清焰和小鱼儿碗里，答道：“罗超说你没吃饭就出门了，正好家里厨师说买了很新鲜的小龙虾，就让人做了送来。”
吃了半天，清焰发现他不停往她碗中放虾肉，自己却一口没吃，便说：“你吃呀。”
“我不饿。”莫君昊继续剥虾。
清焰剥了一颗肉放到他碗里，说：“吃点吧，吃的人多才香。”
“对的，熊叔叔这么辛苦，多吃点。”小鱼儿说着，捏了一颗自己碗里的肉放在莫君昊碗里。
“你又知道他辛苦了？”清焰不满地哼哼，“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体贴，吃里扒外！”
小鱼儿认真地说：“妈咪，我这是吃人嘴短！”
莫君昊忍不住一笑，便吃了几口，但吃着吃着，又变成给他们剥虾了。
清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用在这陪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想必他不会轻松。
莫君昊却说：“我想在这待着，反而轻松。”
听他这样说，清焰便问道：“今天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君昊淡淡地答道：“现在还不确定。”
清焰捏着一块肉，眉头轻轻蹙着，陷入沉思。前几天莫君昊才让七星带人在那会所里缴了毒品，甚至还伤了人，目的就是给人警告，让那些人不敢再去会所吸毒。才过了两天，就有人举报莫氏旗下各大酒店藏毒贩毒。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
莫君昊见她想得出神，伸手把肉喂到她嘴边，清焰正想着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张口便吃了。
“你在想什么？”莫君昊问她。
清焰想了想，便把自己的疑问与他说了，“难道只是巧合？”
莫君昊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说得漫不经心，语气中却透露出冷意，“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都是人为罢了。”
“不过我不太明白……”清焰疑惑地皱眉，“如果这是他故意陷害，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现在也是莫氏的一员，更是莫氏高层。莫氏染上污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看莫君昊沉默了一下，清焰反应过来，说：“哦对，这是莫氏内部的事情，你不用解释给我听。”
莫君昊笑了下，说：“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也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事情复杂，不想说来让你烦心。”
清焰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地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关心你或者莫氏的事情，是因为凌晓萱卷入其中，我才多问几句。”
此时关于莫氏涉嫌藏毒贩毒、提供吸毒场所的新闻已是铺天盖地，牵扯其中的各大酒店均被要求停业等待调查，这已经不仅仅是涉及几个员工的小事情，而是迅速上升到整个酒店板块乃至莫氏集团的大事件。
清焰当然没有那个心情去担忧莫氏集团，她担心的是，凌晓萱会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之一。
莫君昊听她如此说，便笑道：“那我还非得说给你听听。”
“其实很简单，理由有三点：第一，栽赃陷害，转移注意力；第二，搞垮酒店板块分管高层，伺机安插自己人；第三，即便不能借此打垮我，也能抹黑我。”
清焰听了，“啧啧”摇头，“说来说去，还是个人恩怨居多，一定是你太讨人嫌了。”
“不过……”清焰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你对他的目的很清楚，为什么还留他在董事局？”
莫君昊淡淡一笑，垂眼剥了一颗肉，又喂到她嘴边，“再吃点。”
清焰便知他不想再谈，于是默默吃了会小龙虾，绕开了先前的问题，道：“那现在怎么办？你可有对策了？”
“还在调查。”莫君昊说道。
这不紧不慢的态度让清焰甚是着急，“你们怎么斗我管不着，哪怕要把莫氏搅得天翻地覆我也不在乎，但你必须还凌晓萱一个清白，否则……”
“否则什么？”莫君昊问着，又顺手喂了一颗虾到她嘴边。
清焰吃着虾肉，恨恨地道：“否则，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
“比如？”莫君昊挑眉。
“比如……”清焰微微笑着，“我不介意把这事转而栽赃给别人。”
莫君昊依然笑得云淡风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陷人于不义？”
清焰无所谓地耸肩，“怪只怪你这个当老板的没照顾好员工。”
小鱼儿看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眼里装满泪水，“妈咪，熊叔叔，你们还要吵多久？如果时间还长的话，我先去睡了，你们继续吧。”
清焰哭笑不得，连忙说：“宝宝困了，那我们去睡觉吧。”
摘了手套，带小鱼儿去洗漱。小鱼儿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对莫君昊说：“熊叔叔晚安！”
“晚安。”莫君昊挥挥手。
清焰道：“你回去休息吧，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清焰拉着小鱼儿进了卧室，放水，把小孩脱得光光的，给他洗澡。小鱼儿泡着澡玩着水，瞌睡醒了，唱起了歌：“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幺幺幺幺……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咧……妈咪，跟我一起唱！”
于是清焰跟着唱：“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幺幺幺幺，小心跳蚤好多泡泡，幺幺幺幺……”
唱着唱着，母子俩玩嗨了，小鱼儿站在浴缸里又蹦又跳，清焰则拿着花洒当话筒，扭来扭曲逗小鱼儿开心。小鱼儿“咯咯”笑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像干净的泡沫，充满整个屋子……
等洗完了澡，清焰用浴巾把粉雕玉琢的小胖孩包起来，给他擦干，吹干，又换上干净的睡衣，抱去床上，讲了两个睡前故事……
看着小鱼儿睡着了，清焰才轻手轻脚地关了灯，关上门，伸了个懒腰，她也困了，该洗漱睡觉了。
一转身，被倚在墙边的人吓了好大一跳。
清焰捂着胸口，扶着墙，缓了半天才骂道：“莫君昊你是属鬼的吗？是要吓死人吗？”
莫君昊笑，“我不是有意的，我一直站在这，是你没看到我。”
一直站在这？那她唱的歌，跳的舞……
“歌唱得不错，”莫君昊说，“舞……扭得也不错……”
“……”清焰想去厨房提刀。
咳咳，清焰咳嗽两声，“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还没走？”
莫君昊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往下移，停在她的胸口处，便挪不动了，目光似火，喉结滑动。
清焰感觉到他的异样，低头一看，原来她帮小鱼儿洗澡，胸前的衣服已经湿成一片，贴在身体上，隐隐透出内衣的颜色……
清焰反应过来，将手里的浴巾朝莫君昊头上一扔，“臭流氓，往哪看呢！”然后迅速跑回房间捞了一件外套裹上再出来。
莫君昊把头上的浴巾拿下来，看着她，眸光深深，翘起嘴角笑得邪魅。那眼神，赤裸裸的勾人。
“笑什么笑？！”清焰不自在地别开眼，“再笑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莫君昊依然笑着，慢慢向她靠近，“挖出来做什么？”
清焰下意识地后退，抓紧胸前的衣服，恶狠狠地道：“挖出来，穿成串，挂起来辟邪！”
莫君昊已经走到她面前，一笑，低头看着她，“那我就能天天看见你了。”
“……”他离得那样近，强烈的气息包围着她，而她身上沐浴露的芬芳轻轻飘进他的鼻间，他一只手抬起来，将她困在墙和他的身体之间，墨色的双眸似有熊熊烈火燃烧，垂下眼，目光落到她娇嫩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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