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棒破空的声音带着恶风，直直朝着站在最外围的欧阳熊脑门砸来。那黑虎帮小混混脸上带着狞笑，仿佛已经看到这个看起来最怂包的外乡人头破血流、跪地求饶的场景。
欧阳熊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这具身体的原生反应速度，实在跟不上对方的动作。
然而，那根粗糙的棍棒，在距离他额头还有三寸之地，硬生生停住了。
不是那小混混良心发现，而是两根手指——第五屠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了棍棒的前端。那混混憋红了脸，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手臂上青筋暴起，那棍棒却像是焊在了半空中，纹丝不动。
第五屠鸿甚至没正眼看那混混，他那双经历过佛魔之争、看透生死轮回的眼眸，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棍棒，又瞥向欧阳熊，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废物。”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根硬木制成的棍棒，从被他手指触碰的地方开始，瞬间蔓延开无数细密的裂纹，随即“嘭”的一声，化作了一蓬齑粉，簌簌落下。
那混混握着棍棒的手还保持着前砸的姿势，整个人却僵住了，脸上的狞笑凝固，转而变成极致的恐惧，瞳孔剧烈收缩。他身后的几个同伴，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嚣张气焰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先天高手！绝对是先天高手！而且不是一般的先天！黑石镇这种小地方，帮派里能有个后天七八重的就已经是顶尖战力了，先天境，那是他们需要仰望，根本不敢招惹的存在！
“前……前辈……饶……饶命……”那为首的小混混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前辈，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欧阳熊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完好无损，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看了一眼第五屠鸿，虽然对方那句“废物”让他有点扎心，但不得不承认，这种物理层面的安全保障，目前看来，还得靠这位老大哥。
他整理了一下被揪得皱巴巴的衣领，脸上迅速切换成一种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温和，又隐含一丝不容置疑的姿态——这是他前世为了催更、为了应付出版社、为了在各大作者群里“借”点子时练就的本事。
“起来说话。”欧阳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或者说，是一种居于上位者（尽管是暂时的）的淡然，“我们初来乍到，只是想找个地方落脚，并无意与本地势力冲突。你们这……‘落脚费’，是个什么章程？”
那混混头子如蒙大赦，却不敢起身，依旧跪着，颤声回答：“回……回前辈，就是……就是新来黑石镇的人，都要向我们黑虎帮缴纳十两银子的‘平安钱’，保……保证在黑石镇不受骚扰。”
“十两银子？”欧阳熊眉头微挑，心中迅速盘算。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搞懂，但灵石与金银的兑换比率，刚才那股信息流似乎附带了一点——大约一两下品灵石等同于一百两银子。九千八百两灵石，就是九十八万两银子！这特么是巨款中的巨款！
他压下心中的沉重，面上不动声色：“十两银子，不多。”他话锋一转，“但我们初来乍到，身无分文。”
混混头子心里一紧，生怕对方下一句就是“所以只好拿你们的命抵了”。
却听欧阳熊继续道：“不过，我看几位兄弟身手……嗯，颇为矫健，在这黑石镇，想必也是消息灵通之辈。这样吧，这‘平安钱’，我们换个方式支付。”
他指了指身后的众反派：“我们这些人，别的不说，多少都有些……嗯，特殊的手艺。治病救人、打造兵器、处理一些‘疑难杂症’，甚至看相算命，都略懂一二。你们黑虎帮，或者这黑石镇上，最近可有什么麻烦事，或者……有什么赚钱的门路，需要人手的？”
混混头子愣住了，他混迹底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以工代赈”的强者。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欧阳熊身后那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气质各异，但无一例外，看他们的眼神都平静得可怕，那不是故作镇定，而是一种源自骨子里的、视他们如蝼蚁般的漠然。这种漠然，比直接的杀气更让他胆寒。
“有！有有有！”混混头子忙不迭地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镇上王记矿场的矿洞深处，最近闹……闹邪祟！死了好几个矿工了，现在高价悬赏能人异士去解决，赏金……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欧阳熊还没说话，旁边的长孙明，那位曾经的商业奇才，如今被迫同穿的反派，忍不住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一条人命，加上未知的风险，就值五十两？这矿场主倒是会算计。”
混混头子冷汗涔涔，不敢接话。
欧阳熊却摆了摆手：“蚊子腿也是肉。还有吗？”
“还……还有镇东头的李寡妇，她家祖传的玉佩丢了，悬赏五两银子寻找……”
“西市张屠户家的老母猪难产，悬赏二两银子请兽医……”
“码头刘老大和人争地盘，需要能打的帮手，打赢了每人给十两银子……”
听着这些小打小闹、鸡毛蒜皮的任务和低廉的赏金，众反派的脸色越来越黑。想他们昔日，挥手间星辰陨落，谈笑中王朝更迭，如今却要为了几两银子去给寡妇找玉佩、给母猪接生？
“够了。”司马南风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羽扇轻摇，目光扫过那几个混混，“带我们去矿场。”
他根本不在意那五十两银子。他在意的是“矿场”本身。资源，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力量的基石。了解这个世界的资源产出、开采方式，远比那几十两银子重要得多。而且，“邪祟”？正好可以借此观察这个世界的非常规力量体系。
混混头子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生怕这群煞星反悔。
去往矿场的路上，欧阳熊凑到司马南风身边，低声道：“司马先生，你觉得那‘邪祟’……”
“信息不足，无法判断。”司马南风目光深邃，打量着黑石镇简陋的街道和两旁面有菜色的居民，“但风险与机遇并存。借此立威，亦可熟悉此界法则。总好过真去替人寻玉佩、接生猪。”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欧阳熊，“而且，院长大人，我们确实需要启动资金。哪怕，只是五十两。”
欧阳熊被那声“院长大人”叫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点明他作为这个“养老院”暂时领头人的身份。他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先生说的是。只是这‘养老院’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
王记矿场位于黑石镇外三里处的一座荒山下。矿场主是个留着两撇鼠须、眼神精明的胖子，听说有人接了悬赏，本来还挺高兴，但一看到欧阳熊这一行奇装异服、气质非凡（在他看来是古怪）的组合，尤其是感受到第五屠鸿等人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后，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各位……好汉，”王矿主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说，“那矿洞深处的邪祟，厉害得紧，已经折了好几个胆大的伙计了，都是七窍流血，死状极惨……这五十两银子，不好赚啊。”
“无妨。”这次开口的是巴公冶，那位万毒不侵、毒术通神的反派。他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七窍流血？带我去看看尸体。”
王矿主被巴公冶那阴森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不敢拒绝，连忙引着他们来到矿场后面临时搭建的停尸棚。
三具矿工的尸体并排躺着，面色青黑，五官扭曲，果然都是七窍留有黑红色的血迹，皮肤表面还隐隐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暗紫色。
巴公冶走上前，根本不用什么工具，只是用手指沾了一点死者鼻孔旁的血迹，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又翻看了一下死者的眼皮和指甲。
“不是邪祟。”巴公冶语气肯定，带着一丝专业领域的傲然，“是毒。一种混合型的矿物毒素，应该是他们在挖掘时，意外凿穿了含有毒矿的岩层，毒气弥漫，吸入即死。死后尸体继续被毒气侵蚀，故而呈现此状。”
王矿主愣住了：“毒？不是鬼怪？”
“鬼怪？”巴公冶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若真是鬼怪，反倒简单了。”他看向王矿主，“毒源就在矿洞深处。五十两，我帮你解决。另外，毒源所在的那片矿脉，归我。”
王矿主一听不是鬼怪，心里先松了一半，又听说能解决，还能继续开采，顿时大喜过望。至于那片毒矿脉，本来也是废矿，给他又何妨？“成交！成交！只要好汉能解决，那片矿脉尽管拿去！”
巴公冶不再多言，径直走向矿洞。欧阳熊等人出于好奇（以及不放心），也跟了进去，只留下第五屠鸿和胜屠刚两个物理担当在洞口，以防不测。
矿洞深处，光线昏暗，空气浑浊，果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甜腥气的怪味。越往深处走，气味越浓，连欧阳熊都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巴公冶却如鱼得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甚至露出一丝陶醉的表情。“不错的毒性……虽然粗糙，但本源尚可。”他走到一片明显颜色发暗、闪烁着诡异磷光的岩壁前，伸出手掌，按在岩壁上。
只见他掌心泛起一层幽绿色的光芒，那岩壁上的暗色竟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被他吸入掌心。与此同时，空气中那股甜腥的毒气也迅速变得稀薄。
【生机掠夺】！
他不仅是在吸收毒素，更是在掠夺这些毒矿中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的、畸形的生命精气！片刻之后，那片岩壁变得灰白、普通，再无任何异常。而巴公冶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反而红润了一丝。
“解决了。”巴公冶收回手，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矿主在外面提心吊胆地等了小半个时辰，见众人安然无恙地出来，又派人进去查探，确认毒气已消，顿时对巴公冶惊为天人，不但爽快地支付了五十两银子，还额外赠送了十两作为谢礼。
……
拿着这用“专业知识”赚来的第一笔钱——六十两银子，众人回到了他们醒来的那片乱葬岗。这里暂时被欧阳熊戏称为“临时总部”。
六十两银子，堆在一起，小小的的一堆。距离九千八百两灵石，依旧是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但意义重大。
欧阳熊将银子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看着围拢过来的众反派。经历了矿场事件，众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微妙了一些。至少，巴公冶展现的价值，得到了初步认可。
“这是我们‘养老院’的第一桶金。”欧阳熊指着那堆银子，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庄重，“虽然少，但证明了一条路——在这个世界，我们可以用我们的‘手艺’活下去，甚至……活得很好。”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知道，各位大佬心比天高，这点银钱，放在以往，掉在地上你们都懒得弯腰去捡。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是一个团队，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需要分工，需要合作，需要把每个人的‘手艺’，都变成我们共同的财富。”
他看向长孙明：“长孙，你对商业和价值的嗅觉最敏锐，这六十两银子，交给你作为启动资金。如何钱生钱，由你全权策划。”
他又看向司马南风：“司马先生，大局观和布局无人能及，我们的长期发展规划，资源整合，势力构建，需要您来掌舵。”
“第五前辈，武力保障和对外威慑，离不开您。”
“独孤大家，情报网络的搭建，就劳您费心了。”
“其他人，各展所长。巴公可以研究此界毒理，或许能开发出特效药或者……独家产品。百里先生可以研究此界阵法、机关。端木姑娘的易容术，白马姑娘的音律，詹台兄的兵器掌控……总有用武之地。”
欧阳熊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穿越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点狡黠和期待的笑容：
“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还债。”
“我们要在这玄穹界，用我们自己的方式，站稳脚跟，重建家园，然后……”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然后，舒舒服服地，把这场被迫的养老，过成真正的逍遥自在！”
夕阳的余晖，将乱葬岗的荒凉染上了一层暖色，也勾勒出这群曾经叱咤风云的反派们，神色各异，却同样复杂的侧脸。
那堆小小的银两，在暮色中，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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