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这条象征着大唐帝国威严与荣耀的天街,此刻寂静无声。
曾经,这里是车马如龙,锦衣如织。而如今,街道两旁只剩下瑟瑟发抖的百姓,他们麻木的脸上,刻满了饥饿与恐惧留下的沟壑。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小名狗子,正从一扇破旧的门板后,偷偷探出半个脑袋。他的记忆里,长安城是灰色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腐烂与绝望的气息。崔氏的兵丁是街上唯一的活物,他们像是巡视领地的恶狼,随时会露出獠牙,抢走你最后一口干粮,或是拖走你的姐姐。
就在昨天,他还亲眼看到,一个兵丁为了半个发霉的饼子,将一个老人的头颅狠狠地砸在青石板上。那溅起的血,比他娘亲咳出的血还要刺眼。
可今天,一切都变了。
“轰隆隆……”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一支黑色的洪流,正从敞开的朱雀门缓缓涌入。
为首的那个男人,没有骑着高头大马,没有穿着金盔亮甲。他只是身着一套再朴素不过的布面铁甲,步行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目光如鹰,扫过街道两旁,那眼神里没有征服者的狂傲,只有一种深沉得让人看不透的平静。
他就是黄巢。
狗子看到,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崔氏兵丁,此刻全都跪在路边,兵器被扔了一地,头颅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大齐的军队,沉默地行进着,他们的盔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脸上写满了沙场的疲惫,但他们的脊梁,挺得笔直。
突然,队伍中分出三百人,他们身着独特的青色制服,迅速分散到各条街巷。他们是“风纪队”,大齐的军法官。
“大齐军纪三铁律!”
洪亮的声音,响彻长街,震得狗子耳朵嗡嗡作响。
“一!敢抢掠百姓财物者,斩!”
“二!敢奸淫民女者,斩!”
“三!敢纵火毁屋者,斩!”
百姓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自古以来,兵过如篦,匪过如梳。哪有不抢劫的军队?这不过是安抚人心的场面话罢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不和谐的场景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名刚入城的齐军士兵,许是饿极了,看到一个老妇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袋,竟鬼迷心窍,一把抢了过来!
老妇摔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哭喊:“那是俺孙儿的救命粮啊!”
说时迟那时快,两名风纪队的军法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士兵身后,一人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军法官在此!验明正身!”
“新一营三连,士兵王二麻子!”
没有审判,没有辩解。
风纪队长官面无表情地走到街口,声音冷得像冰:“大齐军纪,言出法随!行刑!”
“咔嚓!”
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那被抢走的粮袋,被军法官恭敬地捧起,送回到目瞪口呆的老妇手中。
整个长安城,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幕震慑住了!他们看向那支军队的眼神,瞬间从好奇与怀疑,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
这不是空喊口号,这是用鲜血铸就的铁律!
狗子吓得缩回了脑袋,心脏怦怦狂跳。但他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快感。那个平日里会欺负人的恶魔,就这么死了。而这些新来的兵,好像……真的不一样。
紧接着,第二道命令传遍全城。
“奉大齐皇帝令!查封全城世家粮仓、钱库!开仓放粮,救济万民!”
赵璋带着大批人手,以一种惊人的效率,砸开了一座座平日里百姓连靠近都不敢的粮仓大门。当那堆积如山的粮食暴露在阳光下时,无数饥民失声痛哭。
不到一个时辰,全城一百零八坊,都支起了一口口大锅。
“施粥啦!大齐皇帝请全城百姓喝粥啦!”
狗子闻到了那股久违的米粥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娘亲虚弱地推了他一把:“去……快去……”
他拿着一个破碗,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锅里的粥,稠得能立住筷子。负责施粥的士兵没有半点不耐烦,小心翼翼地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还往里面加了一勺肉糜,温和地叮嘱:“慢点吃,别烫着,锅里还有,管够!”
狗子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他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喝了一大口。那股暖流从喉咙一直涌到胃里,驱散了盘踞数月的饥饿与寒冷。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看到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流着泪喝粥。喝完一碗,又去盛第二碗。没有人抢,没有人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口口大锅里,装满了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大齐皇帝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倒在地,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当狗子端着第二碗粥跑回家时,他看到了更不可思议的一幕。
几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围在他娘亲的床边。其中一个被称作“李大家”的女子,美得像天上的仙女。她正用一种亮晶晶的小铁片(手术刀),小心地划开娘亲背上那个流脓的毒疮。没有想象中的惨叫,因为另一个“仙女姐姐”已经用沾了清凉液体(酒精)的棉花,擦拭过伤口周围。
脓血被挤出,撒上白色的药粉(消炎粉),再用干净的白色布条(纱布)包扎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专业而高效。
“你娘只是疮毒入体,加上积劳成疾,问题不大。”李师师看着端着碗,一脸呆滞的狗子,温柔一笑,“这有几副药,按时煎服。过几日,我再来复诊。”
狗子的娘亲,挣扎着想要起来磕头,被李师师按住了。
“老人家,我们大齐的医者,不兴这个。”
狗子看着娘亲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血色,看着那些“仙女姐姐”忙碌而温柔的身影,他小小的脑袋里,终于明白了什么。
天,真的亮了。
与此同时,黄巢拒绝了群臣迁入大明宫的请求。那座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宫殿,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座奢华的牢笼。
“指挥部,就设在京兆府衙门。”他指着那座朴素的官署,对众人道,“所有缴获的珠宝、古玩、字画,一律封存,登记造册,充当重建资金。谁敢私藏,与那抢粮的士兵同罪!”
随后,高骈等一众投降的将领被召至府衙。他们本以为会迎来兵权被削、软禁终身的结局,个个面如土色。
可黄巢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将一份长安城的防务图推了过去。
“城中治安,百废待兴,人心未稳。”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我不管你们过去是谁的人,从今天起,你们是我大齐的将。协同赵璋,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长安恢复最基本的秩序。”
高骈等人如蒙大赦,又惊又喜,领命而去。他们从未想过,新皇竟有如此胸襟与魄力,一时间,那点残存的旧主之念,彻底烟消云散。
夜幕降临时,京兆府衙门外,聚集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正是那些曾被黄巢救下的书生、作证的老农。他们身后,是成百上千自发前来的百姓。他们没有华丽的礼物,手中捧着的,是凑出来的鸡蛋,是刚分到的粗粮,是一个盛着清水的陶碗。
他们组成了“万民请愿团”,只为见新皇一面,亲口道一声感谢。
府门打开,黄巢亲自走了出来。
没有仪仗,没有护卫,他就那么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一张张激动而质朴的脸。
一名书生高高捧起一个陶碗,里面盛满了各家凑出来的粗粮,激动地说道:“陛下!此乃万民之心!请陛下……登基!”
“请陛下登基!”
数千人齐齐跪下,声震云霄。
黄巢走下台阶,在万众瞩目之下,亲手接过了那个粗糙的陶碗。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碗沿的缺口,感受着那粮食的份量。
他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也没有许下什么宏伟的蓝图。
他只是环视着所有人,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然后,用一种平静到极致,却又坚定到足以刻入每个人骨髓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日起,这长安城,天下人,吃饭、穿衣、活得像个人……”
他顿了顿,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黄巢,管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百倍的欢呼!
“大齐万岁!陛下万岁!”
无数人热泪盈眶,这句承诺,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打动他们!
然而,就在这欢庆的顶峰,新朝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最灿烂的时刻——
“报——!!”
一个凄厉的嘶吼声,如同利刃划破了这热烈的气氛。
一名背插令旗的信使,浑身浴血,像一头冲破牢笼的困兽,疯了一般冲开人群,连滚带爬地扑倒在黄巢的面前。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绝望的哀嚎:
“陛下……孟楷将军……主力……在潼关被李克用的沙陀铁骑……围歼了!”
全城的欢呼,戛然而止。
信使的头颅重重垂下,声音却如同魔咒,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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