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太极殿的丹陛之上，俯瞰着阶下俯首的文武百官。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墨香混合的沉静气息。
案上堆叠的竹简足有半人高，来自九域各地的律法条文像一座座割据一方的小城池，等待着被重新规划。
陛下，北境蛮族的血亲复仇法若要废除，恐激起部落长老们的反弹。墨尘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润，却难掩话语中的锋芒。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锦袍，手中玉圭轻叩掌心，狐系谋士的狡黠在低垂的眼睫下若隐若现。我指尖敲击着龙椅扶手，青铜饕餮纹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血亲复仇？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狮系血脉中属于王者的威压不自觉地扩散开来，九年前，黑风部落因族长之子被误杀，屠了青丘狐族三个村落。这样的，留着过年吗？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雷啸天按捺不住踏前一步，玄甲碰撞发出沉闷声响：陛下！蛮族汉子只认血债血偿！那些老顽固......老顽固也得认王法。我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这位狼系将军虬结的肌肉，传朕旨意，三日内召集各族首领前往法典殿议事。
告诉他们，要么带着律法来，要么带着棺材来。雷啸天轰然应诺，粗犷的脸上竟露出几分兴奋。我知道，这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将军，最欣赏的从来都是雷霆手段。三日后的法典殿热闹得像个菜市场。
东域的精灵族代表穿着树叶编织的长袍，抱怨着人族砍伐森林的；南疆的巫族大祭司则用骨杖敲击地面，坚持要保留对叛国者施以万蚁噬心的酷刑。
最吵闹的当属北境蛮族首领，这位身高近丈的壮汉拍着桌子，牛角形的头饰撞得梁柱嗡嗡作响。
凌苍小子！俺们蛮族的事不用你管！蛮族首领唾沫横飞，谁杀了俺们部落的人，俺们就剁了他全家！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我把玩着手中的狼毫笔，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直到所有人都吵得口干舌燥，才将笔尖在朱砂砚台上轻点：说完了？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精灵族的森林法，保留三成。我笔尖在竹简上滑动，发出沙沙声响，划定禁伐区，违规者按株赔偿。巫族的刑罚......目光落在南疆代表身上，万蚁噬心改成终身监禁，在通天塔服役。
至于蛮族......我抬眼看向那位壮汉首领，对方立刻梗着脖子瞪回来。空气仿佛凝固成实质，连窗外的鸟鸣都消失了。蛮族的血亲复仇法，
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改为由刑部三司会审。但我允许你们保留一项权利——狼毫笔重重落下，在竹简上划出深刻的痕迹，受害者家属可亲自监刑。蛮族首领愣住了，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错愕。我知道这个决定的巧妙之处——既维护了律法的统一，又给了蛮族保留颜面的台阶。
这是墨尘昨夜献上的计策，这位狐系谋士总能在刚柔之间找到最精准的平衡点。接下来的三个月，法典殿成了九域最忙碌的地方。我几乎每日都在此坐镇，看着各族代表从面红耳赤的争吵，到逐渐学会妥协与协商。
苏轻烟偶尔会带着草药香出现在偏殿，为熬夜议事的大臣们送来安神茶。这位蛇系医仙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清冷的目光默默记录着一切。陛下，奴隶制法案有争议。冷月心的声音像她的名字一样冰凉，这位掌管组织的蛇系女子将一卷密报呈上来，西域诸国贵族联名上书，请求保留奴隶制度。
我展开密报，羊皮纸上盖满了各国贵族的印章。最显眼的是西凉王的金印，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奴隶镣铐图案。
他们说什么？我漫不经心地问。西凉王说，没有奴隶，西域的葡萄园就完了。冷月心面无表情地转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将密报扔在案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法典殿外的石榴树开得正艳，火红的花朵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传朕旨意，我望着远处正在训练的禁军，所有奴隶即日起恢复自由身。愿意留在原地的，按日计薪；想离开的，发放路费。至于西凉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告诉他，葡萄园要是真完了，朕就把他的王冠摘下来，给葡萄园当肥料。
冷月心无声退下。我知道，这位蛇系情报官会用最冷静的方式，将我的旨意原封不动地传达出去。
编纂法典的最后阶段，争议最大的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一条款。当墨尘将写着这七个字的竹简悬挂起来时，连最开明的精灵族代表都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这......这不合规矩啊。东域士族领袖颤巍巍地说，贵族怎能与庶民平等？为何不能平等？我反问，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蛮族的勇士会在战场上区分贵族和庶民吗？
精灵族的弓箭会绕过贫民的心脏吗？走到悬挂的竹简下，伸手抚摸着那七个力透纸背的大字，在朕的九域，只有两种人——守法的，和违法的。
我的手指停在二字上，指甲掐进掌心。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字背后藏着多少往事。十二年前，柳如玉就是因为庶民不得状告贵族的律法，眼睁睁看着父亲含冤而死。
那位兔系医女温柔的眼眸中，第一次染上绝望的色彩。陛下！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蛮牛宽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位熊系护卫手里捧着个黑檀木盒子，西域急报！我打开盒子，里面是半枚断裂的玉佩。
这是西凉贵族的象征，另一半在西凉王手中。玉佩旁边还有一张血书，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谢陛下赐我自由身。
墨尘凑过来看了一眼，低声道：西凉王杀了送信的奴隶。我将玉佩捏在掌心，冰凉的触感渗入肌肤。
召集禁军。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告诉雷啸天，准备西征。陛下！墨尘急忙劝阻，法典编纂正到关键时刻......正因法典尚未完成，才要杀鸡儆猴。我打断他，将断裂的玉佩狠狠掷在地上，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九域法典》不是摆设！西征军出发那日，苏轻烟来送行。
这位蛇系医仙破天荒地穿了件红衣，站在城门口的老槐树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陛下可知，您在做一件多危险的事？她递给我一个药囊，里面装着防瘴气的药丸。统一九域时更危险。
我接过药囊，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肌肤，冰凉细腻。苏轻烟忽然抓住我的手，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柳姑娘若还在，定会劝您少动杀伐。
我猛地抽回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那位温柔的兔系医女，终究没能看到律法统一的这一天。三个月后，西凉王的首级被挂在法典殿外示众。当我再次坐在法典殿时，各族代表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恐惧、敬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最后一条，我拿起狼毫笔，在空白的竹简上写下标题，《九域法典》第一百八十七条——废除所有歧视性条款。
笔尖在竹简上飞舞，将十二年前那个雨夜的承诺，永远刻进九域的历史：无论人族、蛮族、精灵族......无论贵族、平民、奴隶......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写完最后一个字，我长长舒了口气。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堆积如山的法典竹简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墨尘捧着誊抄好的法典范本，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陛下，《九域法典》编成了！我站起身，走到殿外。
法典殿外的广场上，各族百姓自发聚集起来，手持鲜花和彩带。当看到我出现时，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陛下万岁！九域一统！欢呼声中，我仿佛看到柳如玉站在人群最前方，穿着她最爱的浅蓝色衣裙，温柔的眼眸中含着泪光。
风吹过广场，卷起法典的竹简，上面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七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传朕旨意，我转身对墨尘说，声音在欢呼声中依然清晰，昭告九域，明年今日为法典日。所有牢狱，除死囚外，各减刑期一年。
墨尘深深鞠躬：臣遵旨。
我望着广场上欢腾的人群，狮系血脉中属于王者的骄傲与孤独交织在一起。统一九域或许用了十年，但要让这法典深入人心，需要多少个十年？
远处的通天塔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那里封印着威胁九域的天魔。但此刻我忽然明白，比天魔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隔阂。而这部《九域法典》，或许就是消除隔阂的第一步。
陛下，该回宫了。蛮牛低声提醒。
我点点头，转身走向太极殿。阳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广场上各族百姓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这或许就是我毕生追求的——一个没有种族歧视，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律法与和平的九域。
身后，法典殿的钟声悠扬响起，传遍九域的每一个角落。这钟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也提醒着所有生灵：在这片土地上，从今往后，唯有律法至高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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