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午，两人在榕树下坐了坐。
“聿修。”
顾曼晴听到有个声音远远传来，循声看去，就见吴婆婆陪着一位老人缓缓而来。约莫古稀之年，但整个人的气质出众。
都说容貌是天生的，但气质却是后天修炼。从她现在的状态看，相貌并非顶尖，但清秀内敛。
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气质，令人感叹。即便是一身简单的蓝色布衣，也遮不住她身上那种处变不惊、行止有度的气势。
沈聿修轻轻地拍拍她的手：“来，奶奶过来了。”
原来，这就是沈聿修的祖母。
钱瑛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两个人，见他们缓缓而来。许是阳光耀眼，刚才自己那骄傲的孙儿甚至抬手为她遮了遮，言笑之间甚是岁月静好。
顾曼晴对上钱瑛的眼神，她的眉眼大气温和。这样看，沈聿修其实与她是有几分相像的。
隔代遗传，或许是有道理的。
“奶奶。”沈聿修这一声呼唤，像极了讨要糖吃的孩子。他拉过顾曼晴，笑着介绍道，“这是曼晴。”
钱瑛眼底带着笑意，点点头道：“知道，这总算见到了。”
顾曼晴不由吃惊，她的话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难道，沈聿修背着自己偷偷做了什么吗？
“奶奶好。”
钱瑛收起手里捻着的佛珠，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似乎是细细端详了她一番，随后道：“是个面善的孩子，到用饭的时间了，不如一起去吃点素斋吧。”
本以为沈聿修的奶奶或许是个严肃之人，但现在看来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顾曼晴看着被钱瑛握住的手，一时间感慨万分。
她们在前面走，沈聿修就跟在身后。
穿过一旁的小道，顾曼晴看去，这两边都是菜园子，种满了新鲜蔬菜。想来是寺里的师傅种的，长势甚好。
一路走，遇到人时钱瑛都会笑着问候。
“到了。”
顾曼晴看着，进了圆形拱门，里面是小小的院子。收拾干净，角落还堆着柴火。
对称的长廊结构，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用饭的，也有刷碗的，都是低声交谈，面带微笑。整个氛围，甚是融洽。
“粗茶淡饭，能适应吗？”钱瑛看向顾曼晴。
她连忙答道：“我小时候在外婆家住的时间久，经常会跟着去寺里吃饭。那时候，每人一碗粥，一碗青菜，还有一碟豆腐。”
这的确是她的记忆，其实她还是挺喜欢那样的简单日子。
那时候，她每年暑假都是在外婆家过。一群孩子跑到后山，就在溪边玩水。到饭点就到寺里吃饭，好像都没有什么烦恼。
钱瑛看着她那恬淡的模样，似是沉浸在回忆中，不由笑着道：“那今天吃的比你那时候要好些。”
顾曼晴脸上泛着红晕：“我不怎么挑食。”
她这话刚说完，沈聿修凑上前来补了一句：“我作证，她不挑食。”
两人的眼神撞上，心照不宣地笑了。
钱瑛见此，欣慰地说道：“走吧。”
顾曼晴本以为应该就是青菜豆腐，再加点萝卜，没想到进去后看，这里的素食种类还挺多。虽看着都是清淡样式，但食材搭配讲究，一看就有了胃口。
在这里吃饭的不只是上年纪的人，放眼看去还真不少是年轻人。每人一口碗，一双筷子。想吃什么就自己打，吃完后自己洗碗，大家都保持着安静。
这一刻，似乎“食不言”有了具象化。
或许在这样的氛围下，顾曼晴心底的道德感油然而生。就连打饭时，沈聿修多问她一句话，都忙不迭地示意他小声些。
某人倒也是听话的，伸着手在嘴边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钱瑛静静地看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对于沈聿修的终身大事，她也曾着急过，但更多还是相信个人缘分。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观察自家长孙和顾曼晴的相处。他们看起来很融洽，也很恩爱，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她才稍稍宽了心，这样甚好。
比如现在，他们两个挨着，正在洗碗。
也不知道自家孙儿说了什么，她笑得开心。随后，她也回了话，自家孙儿也是一脸得意。
他们洗了碗，一个顺手递上干净的抹布，一个擦拭后放回到原处。就像，已经生活了很久。
最后，他们一起回到自己身边。
“刚才见你挺喜欢吃卤豆干？”钱瑛问了一句。
顾曼晴眉眼弯弯：“这都被您发现了，我喜欢各类豆制品。无论哪种做法，都觉得是美味。”
钱瑛眼底满是喜悦：“那好，我们这的特色就是卤豆干。晚上回家了，我亲自给你们做一顿沈庄特色的卤豆干。正巧，聿修也喜欢。”
顾曼晴看了眼一旁的沈聿修，他绕到一侧，挽着钱瑛的手：“奶奶，那我这是沾了她的光了呢，您可很久没有做卤豆干了吧？”
钱瑛疼爱地看着他，将两人的手握住：“走，回家吧。”
回去的船多，他们顺利到了对岸。
顾曼晴往后看去，这个距离能将湖心寺的全貌收在眼底。湖水激荡间，冲着岸边的石狮子。百年光阴，仿佛静止在这里。
沈庄这样一个地方，其实亦然藏了很多故事。
顾曼晴被带着一路走，已经不记得过了几座桥，穿过几条巷子。
下过雨后的石板路清亮，映着模糊的房屋影子。古镇的岁月斑驳可见，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他们又走了一阵，远远看到一棵大榕树。而在树边开了不大的门户，看上去并不起眼。但走近那么一看，她不由发出感慨。
宅子的保存好，上头的雕刻无不细致。有梅兰竹菊四君子，也有其它花草，栩栩如生。门前的对联褪了色，但从这字迹来看，应该是沈聿修写的。
她朝旁边看去，果然就见他得意洋洋，用嘴型比了句话。
——我写的，夸我。
她没忍住，轻声笑了。
走进里面，四方的院子。种满了各式花草，长得甚好。高大的桂花树挨着墙，旁边是方方的水池，里面养着睡莲和锦鲤，应了“年年有余”的说法。
再走几步，是“回”字型构造的长廊。中间也是各样花草，另有一口井。
顾曼晴看去，两边似乎还有通道，但都被上了锁。
“那两边是互通的，现在改成了博物馆和书画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晚点我们过去看看。现在，只有这里是非公开的民宅生活区。”
沈聿修倒是一眼就看出她的疑惑，很快解释道。
“既然来了，还是走走，这两年也新添了不少项目，很适合你们年轻人。”钱瑛笑着，“我下午还要看看书，你们不用陪我。不过，早点回来吃饭。”
“奶奶，真的不用我们陪吗？”
沈聿修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晃晃，俨然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还在撒娇。
钱瑛拍落他的手：“年轻人就该有自己的生活，人家姑娘大老远跟你来一趟的，你们出去玩，必须招待好了。对了，回来的时候去‘祥生记’买点栗子糕，要热乎的。”
沈聿修一一记着， 笑着道：“好，知道。”
顾曼晴在旁看着，不由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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