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中午，陈戈想像往常那样去医院食堂吃五块钱一碗的面条，吃完后就到专门卖营养餐的窗口给奶奶打好饭，放在饭盒里打包回去给奶奶吃。
奶奶最近心情好转许多，胃口也好了起来，陈戈给奶奶多买了一份鸡汤。
奶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还能和隔壁床的病友聊上几句，这天中午她坐在床上等陈戈买饭回来，听见隔壁和她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跟她的护工闲聊。
“小王，你做事太细致了，上次多亏了你及时发现小护士换错吊瓶，不然我又该遭罪了。”
“哎呀，老太太，我当护工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换药这件事可不能马虎，不论我伺候谁，每次换药我都会仔仔细细盯着呢。”
中年妇女模样的护工，看着就是干活利索的人。
“我出院以后你也来我家照顾我吧，我这后半辈子都走不了路了，孩子工作又忙，找个细心的人看护也不容易啊。”
“老太太，这事不急哈，我会考虑的。”
“放心吧，小王，到时候给你开的工资肯定不比现在低。”
“行啊。”护工已经咧开嘴笑了起来。
然而奶奶听到那句不会走路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惊的手抖了一下，没记错的话之前跟那个老太太聊天，她和自己的病是一样的。
她也发现自己的腿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了，还以为是卧床太久了的缘故，陈戈说出院后做些康复动作，按按摩就能走路了，现在她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如果出院后一直没法走路，那不就和现在一样什么也做不了，那自己的孙子该怎么办？要一直拖累他吗？
她终于还是出声问了隔壁老太太：“老姐，你说你以后不会走路了，是因为咱这个病吗？”
“可不是嘛，你没听见医生咋说的，说咱这个病的就算治好，十有八九都走不了路，站起来都费劲儿啊。”
“以后都走不了了吗？”奶奶不甘心追问道。
“是的呀”
“我伺候过跟你们一样得这种病的人，都这样，我看你孙子是怕你多想才没告诉你吧。”护工补充道。
陈戈带着饭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奶奶神色的不对劲，但奶奶却执意说自己没事。
林景深在周日上午，像上次那样突然出现在了许念知宿舍门口，此时的许念知从早上开始已经学了三个小时的考研科目。
打开门的时候，许念知看到自己昨天还在想念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身后夏日的阳光正好，许念知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被照亮了。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许念知语气又惊又喜。
林景深细细打量着许念知的脸：“知知，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裙子？”
许念知自己在宿舍时穿的要比平时更休闲，穿着那些穿不出去又不舍得扔的老旧但舒适宽松的衣服。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看我穿裙子啊？”许念知感到有点想笑，她认为林景深和自己一样，确定关系的第二次见面时还会有些紧张，说不出直抒胸臆的思念，只能说些无关要紧的话作为开场白。
说着她把林景深请进来，关上了房门。
“当然不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
“知知，星期天没有睡懒觉吗？我来之前你都在干什么呢？”
“在房间里学习呢。”
“我看看。”
许念知让林景深进了房间，给他书桌上的学习资料。
许念知房间的布置和她这个人一样清爽干净。
靠窗的书桌上摆满了书本，林景深大致看过去，既有考研复习资料也有高中语文教辅，还有几本教育心理学的书和小说靠墙立在桌上。
“桌子稍微有点乱。”许念知说着坐了下来，给林景深看自己在学什么。
林景深就站在她左侧，弯了弯身子凑近书桌开始看了起来。
他看到那天许念知在河边跟他偶遇时拿的那本书，想起什么：“知知，这本书真的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有的。”许念知翻开了几处做有标记的书页，用手指着画了红线的地方：“局长，给我讲讲这个地方呗。”
林景深轻笑了几声，两人头凑的有点近，好听的声音就直接传入许念知耳朵里，她听的心里痒痒的。
“之前怎么不问我？现在才想起来请教男朋友了。”
林景深看着许念知细长的手指轻点着书页，于是伸手把她的手从书上拿开，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开始仔细地跟许念知讲了起来。
许念知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认真给自己讲解的样子，差点没听进去，最终还是强行镇定下来，跟上了林景深的思路。
林景深的讲解深入浅出，许念知很快就能听明白，于是又拉着他几乎把自己遇到的所有难点给讲了个遍。
终于讲完最后一个问题，许念知醍醐灌顶，似乎掌握了林景深的方法，感觉自己现在强的可怕，可谓所向披靡。
于是她有些激动地抱住了林景深的腰，表示感激。
林景深看她这副可爱的样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不知道窗外的蝉鸣声持续了多久，许念知还是抱着不肯松开。
“好了，知知，别抱了，我们说说话。”
许念知觉得林景深的腰抱起来的手感要比抱着他的背好很多，因为腰很细，她能用双臂抱得紧紧的，而林景深常年锻炼的宽背和鼓胀的胸肌太过宽阔，她抱着抱着手臂就酸了。
许念知就算听到林景深这样讲也还是不想松开，在他的腰上任性地用头蹭了蹭。
林景深无奈，他被蹭的有点儿痒，于是把许念知从椅子上给抱了起来，两人就面对面站着，许念知抬头看林景深，林景深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自己的眷恋。
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许念知的脸，轻声对她说：“知知，我想看你穿裙子的样子。”
许念知答应了，她从阳台上取下来自己昨天洗好的裙子，问林景深想看自己穿哪一条。
林景深说白色的那条。
于是许念知把林景深推出房间，换好后打开房门走到林景深面前。
林景深就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眼眸中闪烁着许念知看不懂的情绪，但许念知知道那是爱意。
“知知，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许念知在没见到林景深的日子里，一直很想他，她终于尝到了相思的滋味。
两人在沙发上相拥着说了很多话，许念知突然想起什么便问道：“之前我听人说，你从来不招女助理的事，是真的吗？”
许念知跟林景深在一起后对所有有关他的事都很好奇。
“是啊。”
“到底是为什么呀？你跟我讲讲。”
“这么想听啊”林景深捏了捏她的鼻子，许念知点点头。
“就是最开始，已经跟着我工作两年的女助理突然离了婚，作为上级我知道后，安慰了她几句，谁知道她冷不丁说是为了我而离的婚，要跟我建立情人关系，我拒绝后，局内就传出我跟她有不正当关系的谣言，甚至这个女助理的前夫写了一封检举信传到了市局那里，还好最后的调查结果显示我的清白的，从那以后我身边的就一直是王助理。”
听林景深用最平常的语气说着他仕途上滑铁卢般的遭遇，许念知不禁有些心疼，主动轻吻了一下林景深的唇。
林景深被她这一举动取悦，加深了这个吻，最后分开时，林景深喘着粗气在许念知耳边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又让你当我的临时助理吗？”
许念知被吻的五迷三道，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摇了摇头。
“因为我看上你了，想办法把让你离我近点，方便我追你。”
林景深终于说出了借调的真相。
许念知反应过来后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是故意的？”
“知知，现在知道是不是有点太晚了。”林景深笑着去亲她的耳朵。
“原来这一切都是预谋，林局长你可真是个老狐狸。”许念知边说边躲，太痒了她承受不住。
许念知得知真相后一点儿也生不起来气，她甘愿沉溺在与林景深的爱河中。
奶奶从那天后就再也没有笑过，躺在病床上像棵即将枯死的老树，陈戈看奶奶的情况每况愈下，着急的开始惶恐起来，他找了好几次医生，医生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只是说让陈戈好好开导开导病人，还是那句话心情影响病情。
医生给奶奶做完一系列检查后，皱了皱眉，又加大了药量。
陈戈又开始睡不着觉，奶奶一清醒，他就拉着奶奶的手，说尽了鼓励安慰的话，不知带着奶奶畅想了多少次未来的美好生活。
奶奶只是用苍老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把孙子的模样刻入脑海，带进地底。
终于奶奶又一次被推进了急救室，医生这次给他的是病危通知书，陈戈却怎么样也下不去笔，他紧紧攥着笔，好像这是唯一他能握住的东西。
双手抖了又抖，大脑空白了好几次，终于在医生不断地催促下签上了字，医生将通知书拿走，急救室大门也随即关闭，他身体僵的不能再僵，终于跌坐在地上。
陈戈双手捂住脸，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眼前都是一片黑暗，他觉得全世界都是暗的，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无助，他已经流不出眼泪，眼泪在后来奶奶一次次昏迷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流尽了。
他觉得世界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又要重新把他扔回绝望的境地。
良久，急诊室大门终于打开，他像个无知无觉的机器，看着医生向他走了过来，摇了摇头，他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但大脑还是自觉从口型上辨认出了那三个字：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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