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以前跑100米时，有人预测极限是10秒，但现在达到了9秒多，并且这个记录将来一定会有人打破。
由此可以看出，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但如何以有限的手段开发出无限的潜力？
湛若水对此有自己的理解。
他认为人体的软件是非常强大的，比如脑子、精神、意志等，都有非常恐怖的上限。
但与之相对应的，人体的硬件在自然成长的情况下，受限于自然环境和饮食等，实际上是非常孱弱的。
这就像是一台老式电脑搭载了最高级的芯片，只能解放一点点功能，更多的能力受限于硬件条件，完全带不动，自然也就无法使用。
想要解放更多功能，必须要先将硬件更新迭代。
所以，他认为想要激活人体更多的潜力，首要前提就是拥有一副极限的身体。
但这只是一种概念，甚至连方法论都算不上。
该如何才能打造出一副极限的身体？
当然是靠练。
可该如何练？
湛若水后半辈子都在研究这一条路，从功夫、饮食，再到各种气法、瑜伽，凡是有所见效的路子，他都深入了解过，但一直进益缓慢。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人在面临生死之间的大恐惧时，有概率进入一种心流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人体可以短暂地突破极限，爆发出身体本不具备的能力。
但因为受限于身体素质，这种能力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无法形成人体可以长期持有的功能。
然而，经过自身的实验验证，他最终又发现，虽然人体无法留下全部能力，如果你的身体素质达到了一定的水平，这种能力是可以留下一部分的。
这算是给他的研究提供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思路。
只可惜，这种练法的代价太大了。
毕竟，想要进入生死之间，首先就要将自己置于生死之地。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句话不是闹着玩儿的，谁又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活下来？
后来，他又研究出了一种入戏演示法。
也就是在跟自己的弟子对战时，在不通知对方的情况下，让对方误以为陷入了绝境，想通过这种方法把弟子逼入生死之间，从而激发他们的潜力。
这种手段不能说没用，至少这些年陆陆续续地也成功过几次。
只不过失败的更多。
而失败的后果，要么是弟子从此大受打击，一蹶不振，乃至于退出武道，自此一事无成，要么干脆直接恨上了他，毕竟你师父差点儿杀了你，又有几人能够迈过这个心坎？
甚至将人打成残疾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个方法考验弟子，同样也考验他，想要在最后关头留住手，并不是每次都能做到。
慢慢地，他也有些意兴阑珊。
如今人到古稀，精力已经大不如前，虽然受益于这些年的研究，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状态，但毕竟人有寿数，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随着精神状态每况愈下，他实际上已经快要放弃了这方面的研究，转而专心传授武学，这次带着弟子来水阳县交流，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只是没想到，虫潮就这么水灵灵地爆发了。
而后出现的武道功法，更是让他如获至宝，只觉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不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吗？
说到这里，方鸣发现老爷子的情绪明显非常复杂。
一方面，苦苦追求半生的事业，临老了终于还是得偿所愿，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另一方面，这武道功法杀几十只虫子就能买到，又让他有种空耗半生的无奈感。
更重要的是，他年纪已经大了，即使有了武道功法，又还有多少个年头可以让他研究学习？
之前还不会想太多，今天被方鸣一顿刺激之后，这种时不我待、生不逢时的感觉更加强烈。
说到最后，老爷子叹了口气，道：“以前有句话说国家不幸诗家幸，现在这个世道啊，可以说一句国家不幸武家幸，你们生得正是时候啊。”
方鸣觉得老爷子在讲黑色幽默。
但凡是个正常人，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要是人类一不小心灭绝了，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是武家，人类所有文明痕迹在地球上都不会保留超过百年。
不过方鸣倒是蛮认可他说的话的。
毕竟世界毁不毁灭，关他什么事？
反正他对这破世界也没什么留恋的。
谁还不是个疯子呢？
湛若水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
方鸣见他神色之间有些疲倦，兴致不高，本来还想请教一下截拳道的事情，想想还是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说了这么多，您也累了，您休息吧，我改天再来请教。”
湛若水点点头，临了又问了一句，“你对我说的那套方法没兴趣？”
方鸣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回头笑了笑，道：“您的理论我很认可，但所谓入戏演示法，未免过于被动和刻意，若果真有大毅力和大自信，应该有敢主动进入生死之间，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大魄力，这才是真的东西。”
“既有真东西，又何必假求？”
“若无真东西，假求又怎么会有什么好结果？”
湛若水怔了怔，如同被雷击一般，竟呆愣了半刻。
直到方鸣离开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看着空荡荡的保健室，老爷子忽然苦笑摇头，仿佛瞬间老了几岁。
“说的对啊，是我着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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