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万国公报》上的一篇文章引起了朝野广泛的热议。
这篇文章详细介绍了中国开展洋务运动以来建立了哪些实业以及开办了哪些辅助设施。并从经济、文化、军用、民用等方面对这些实业和措施进行了详细的归类，让读者全面的了解了洋务运动所取得的成就。
虽然大多数的实业都是李鸿章和张之洞两人创办的或者是在其主导下创办的，这篇文章里却一点面子都没二人留。
文章里评论说：两位总督，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互相不仅不配合，没能有效的整合资源，而且两个人就像小孩子斗气一样，时不时的还吵一架。而朝廷在干什么呢，朝廷在扯淡，在和稀泥，朝臣们在等着摘桃子。
朝廷拿出大量的银子支持各地开办实业，可是真正办起来的寥寥无几。而且经费也大多投入到了军事产业方面，对于民生的改变几乎于无，百姓的生活三十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文章中指出：东瀛军队都已经把战火烧到了大清祖地，朝中还有那么多天天之乎者也的顽固不化之辈妄想用道德文章教化日本人，简直是不之所谓，滑天下之大稽。
真应该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一颗不足三寸的子弹是怎么要了人的性命的，真应该让这些人亲自体会一下子弹打进身体里的滋味；真应该把这些人绑在立柱上，让他们见识一下火炮的威力，亲自体会一下粉身碎骨的感觉。
一个偌大的中国，仅仅一个军服之事都不能统一，某些人还天天不干正事，不觉得丢人么？
承认自己不如人不丢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后被人一个大嘴巴抽上来，那才叫丢人。
文章中特意强调：朝廷的作用不是胡乱指挥而是管理，朝廷要做的是制定好合理的规则，允许民间摸着石头过河，事后再慢慢限制规范各种模式的发展。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干。
种地就让农民去种，盖房子就得用泥瓦匠，商业上的事情就交给商人们去经营去竞争。而读书人就要好好学习，不仅仅是四书五经，还要学习数学、物理、化学等实用学科。
一个不懂得经营的官员去管理实业，只会浪费财力物力；一个不懂得军事的人去管理军队，难道让他教士兵吟诗作对么？
文章中说：西方各国要做一件事，他们想的不是自己亲自下场，而是让不同的商人前来提供服务，西方各国从中选择其中之一二。西方各国只是监督过程和结果，从而用更短的时间办更多的事情。
听闻朝廷要继续兴建芦汉铁路，那粤汉铁路是否能同时修建？沪宁铁路呢？沪杭铁路呢？京城到江宁的铁路要不要修建？要不要修建到西安府，甚至乌里雅苏台呢？
朝廷告诉地方的总是一句话，没钱。那么地方上自筹资金修建这些，难道不行么？百姓投入1块银元，随着铁路的竣工，产生收益，那么百姓的投入不就逐渐收回了么。
文章中建议道：朝廷把经营不善的工厂交给商人去运行，让他们自筹资金、自找销路、自负盈亏，这样朝廷既能收回部分资金，还能甩掉不良资产。同时商人们提高了百姓的收入，自身也产生了收益，繁荣了一地经济。
这种多赢的事情是朝廷看不到，还是利益分赃不均，需要一决雌雄之后才能去实施呢？
文章中最后讽刺的说：朝廷里可能有人说，已经在地方上筹措资金了，可惜没有商人出钱出力，所以只能向洋人借钱。
可这不是朝廷已经失去了人们的信任的表现么？
朝廷当初找一个商人借了钱，快到还钱的日子了，突然发现还不上了。马上指示地方官员给这个商人安排个罪名然后抄家灭族。人都没了，钱自然就不用还了。
朝廷为什么会还洋人的钱，因为你不还钱，人家的军舰大炮甚至军队就会开到你的家门口，逼着你还钱。
朝廷对权利的滥用，才造成了今日之局面。现在人们都盼着好官、清官，可是只有一个时代缺什么，人们才会有这种期盼。
这篇文章康有为刚开始是不想完全照发的，可是在梁启超的强烈要求之下，康有为也勉强同意了。
“卓如，这篇文章对朝廷大加讽刺，言辞尖锐，我们还是斟酌一二再刊登出去吧。”
康有为通篇看完了之后，对着梁启超说道。
“老师，这上面不仅有示例，还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梁启超激动的对着康有为说道。“这篇文章虽然言辞尖锐，可说的那句话不是真话。我们办这个报纸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唤醒国人么？”
“卓如，我想知道这是谁写的？”康有为看着梁启超问道。
“老师，我也不知道，昨天有个人找到我，把这篇文章交给我，问我能不能在报纸上发表。我看了之后说能发表，那个人才交给我。”梁启超看着康有为说道。“找我的人，不像是能写出这篇文章的人。”
“作者署名也只写了虚静先生。”梁启超指着文章中的署名说道。
“你能猜出这篇文章是何人所做么？”康有为问道。
“学生猜不到！”梁启超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老师，我觉得这个人是支持变法维新的。”
“此人一定是朝中重臣，不然不可能了解到这么多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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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之所以被热议，就在于除了直接说了李鸿章和张之洞以外还隐晦的提到了很多人。朝野上下开始纷纷对号入座，这句是说谁谁的，那句是说谁谁谁的。
其中明确意有所指的三个人，一个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徐桐，一个是新任兵部汉尚书徐郙，剩下的就是分管户部的帝师翁同龢了。
大家都猜测不出来这位虚静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因为这篇文章把洋务派、清流、帝党、后党都损了一遍，不同的只是轻重程度。不少其他报纸也都转载了这篇文章，短时间内这篇文章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外国人的报纸可不管清朝的朝廷怎么看，他们都说这篇文章里西方的办法怎么怎么先进，而大清朝廷竟然不用，明显是愚昧落后的表现。
民间的商贾也觉得文章中说的有理。朝廷没事就收割一波，真拿我们当韭黄呢，我们不跟你们玩了。不少革命党也觉得终于有人能说实话了。
朝廷的各级官员们都气坏了，因为这篇文章已经掀开了他们的遮羞布了。掌院学士徐桐更是在大朝会上大说了一通，甚至提出要取替《万国公报》，不过这个事情还是被其他朝臣给否决了，如果连话都不让别人说，那又会有人说朝廷阻塞言路，甚至还说即使关了《万国公报》，那像这样的文章在洋人报纸上发表，朝廷丢的脸更大。
徐桐对此不以为意，可还是和负责总理衙门的其他大臣吵起来了，后来不少人都加入争吵之中。总之除了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什么正事也没干。
白景杉现在上朝就是默默的看着，什么也不说，只干好自己的事。白景杉现在大多时间都是去武毅军、定武军、毅军实地查看各军编练情况，由于西北又起叛乱，甘军已经拔营赴西北平乱去了，而护国军白景杉都懒得去，到现在27个营还没卖完呢。
袁世凯到了定武军之后，几乎把原来的湘兵都遣散了，只留下了一些基层骨干，而各团营级以上军官多是天津武备学堂出身。白景杉在视察的时候，姜桂题、段祺瑞、王士珍等人已经被袁世凯招致麾下效命。
而且白景杉在视察的时候，明显感觉袁世凯在和自己或者说在和朝廷玩猫腻。
“菊人兄，每次来你们都不让我看兵卒的花名册，这个有些说不过去吧！”白景杉看着接待自己的徐世昌玩味的说道。“上次袁世凯推说你去津门了，这次你又说他袁世凯不在。菊人兄，你们俩到底在跟我打什么哑谜呢？”
“慎行老弟，慰亭这不是去了津门找总督大人要补给去了么。”徐世昌笑着说道。
“呵呵，菊人兄，希望你们能一直瞒下去！”白景杉直接笑着看着徐世昌。“我就不多待了，一会我就去津门。还要去关外的毅军处看一看。”
等白景杉走了，躲起来的袁世凯才出来见徐世昌。
“菊人兄，你说这个白慎行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袁世凯皱着眉看着徐世昌问道。
“猜不透！”徐世昌也皱着眉说道。“这次他的亲卫排只来了一半人，我估计另一半应该是去了马厂那边，恐怕你的打算，已经让白慎行知道了。”
“他要是出了意外呢？”袁世凯看着徐世昌问道。
“你忘了那些传闻了？”徐世昌看着袁世凯提醒道。
“拿钱能行么？”袁世凯再次问道。
“可以试试。”徐世昌看着袁世凯说道。“段祺瑞不是也和白景杉熟悉么，不如让他去一趟津门。”
“好，那你看着安排。我先去一问一下马厂那边的情况。”袁世凯点了点头。
这时候袁世凯的亲兵已经带着电报过来了，上面清楚的写着白景杉的亲卫刚刚突然到访，然后巡视了一圈之后就走了。
“叫段祺瑞来见莪！”袁世凯看完电报，直接交给了徐世昌，然后对着亲兵命令道。
……
当天晚上白景杉就在段祺瑞来拜访之后收到了五张汇丰银行的一万大洋不记名存单。
“我现在也是能让袁世凯送礼的人了，哈哈哈！”
白景杉在自己的屋子里独自乐呵了几声就收起了银票。第二天就让亲卫给定武军发了一封电报，就发了两个字：“随意！”
别的部队都是吃空饷，袁世凯这边玩的却是超编。正常每个排3个班，袁世凯这边竟然弄了6个班。定武军上报的人数是1个师大约1万多人左右，但白景杉估算现在定武军最少有2个师的兵力，之前在直隶地区招募的兵卒大多都被袁世凯吃下来了，明着是遣散费，实际应该是补贴练兵只用了。
白景杉估计以袁世凯在北洋的人脉，想来这部分缺额王文韶也能给他补出来，而且即使王文韶拿不出来，李鸿章也会支持袁世凯的。
其实袁世凯的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体恤兵卒爱国之心，不忍伤了定武军的士气，这才勉力维持住现在的规模；往大了说这叫私自聚兵，怀不臣之心。而白景杉在看到存单的时候，就知道袁世凯现在已经有了挟兵自重之意了。
白景杉笑了笑，这件事就没放在心上，去了一趟山海关待了两天白景杉就坐火车回了津门，这次主要目的就是来接人的。莲花已经从上海登船往天津来了，估计明天就能到。
……
忙碌的天津客运码头，等客轮缓缓靠岸，白景杉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莲花了。其实她那边很好认，莲花一身西式女装，周围还有十名身穿德式军装的留学生围着，想认不出来都不容易。
莲花在船上也一眼看见了一身军装的白景杉，连忙对其挥手，白景杉也挥手示意了一下。等到开始下船，莲花在一堆留学生的护送下快步跑了过来，本想给白景杉一个拥抱，可白景杉的亲卫一下子就挡在了白景杉的面前，警惕的看着莲花和她身后的留学生们。
“都给我起开，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白景杉气愤的说道。“你们要是惹怒了她被打趴下，我可不管啊！”
白景杉的亲卫连忙闪开，莲花也走过来看了看几名亲卫。
“你哪找的这些二愣子，看着像是形意拳的路数啊！甭说，还挺忠心的。”莲花看着白景杉笑着说道，可之后的一句话就让白景杉尴尬了。
“两位少奶奶让我回来看着你点，省得她们不在的时候，你再招惹到别家的姑娘小姐！”
“我是那样的人么？”白景杉笑着说道。
“这谁能说的准呢！“莲花笑着说完，然后从手包里拿出好多张照片交给白景杉。”这是小少爷和小小姐以及两位少奶奶的照片！”
白景杉一张张的看着照片，眼睛不自觉湿润了。等看了一遍之后，白景杉仔细的把照片收好，看着莲花说道。
“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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