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宝晚上睡回了自己的房间，没什么变动，只是多了很多家人在她回来之前，为她添置的首饰衣服和鞋包。
天刚蒙蒙亮还是一片灰白色，赵珍就进了她的房间，轻声把她唤醒。在她还迷迷糊糊的时候，赵珍已经找了保姆阿姨把她拖上了车，一家人两辆车，朝着F省边界的那片森林出发了。
陆家的车开出去还没多远，温聿书的车就跟了上去，三辆车都在朝着问山先生的小院子行驶。
陆晚驰自己开着一辆车，载着给问山先生准备的日常用品和礼物，跟着前面坐了一家人的车，他戴着耳机，很快就接到了温聿书的电话。
温聿书的声音很温和，“差点就没赶上，你们出发的真早。”
陆晚驰：……
温聿书丝毫不在意陆晚驰的死活，他认真的开车，跟着陆晚驰的车。
温聿书，“要是可能的话，你给我个定位？”
陆晚驰，“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温聿书，“有的。所以我没跟你们联系，说要一起去。”
陆晚驰，……并不是很想接话。
温聿书，“你们吃饭了吗？”问的已经很是客气了，其实他只是想问，晚宝吃饭了吗？
陆晚驰，“都吃了，陆晚宝没有。”
温聿书顿了顿，“阿姨肯定给晚宝带吃的了。”
陆晚驰，……多余接上一句了。
温聿书笑笑，继续温和的要求，“要实时定位。”
陆晚驰咬咬牙，“你怎么不干脆给我们家每个人都装个定位器？”
温聿书沉默了片刻，“没什么意义的，如果晚宝同意，我也是想的。”
陆晚驰磨牙的声音都出来了。
温聿书心情很好的表示，“问山先生是同意我一起去的，只是我怕吓到晚宝，才跟在后面的。”
陆晚驰一字一顿，“我替我妹谢谢你啊。”
温聿书轻笑出声，“不客气。我挂了，你记得发定位。”
陆晚驰听到了温聿书挂断通话，磨了磨牙，还是把实时定位发给了温聿书。
他其实很想问，难道温爷爷就没给他孙子发个定位？
事实上，温老爷子确实没给他孙子发定位。因为温老爷子摸不清楚地图上详细的位置。温老爷子每次去拜访，都是跟陆家老爷子一起，他只隐约记得路怎么走，却无法在地图上找出来。
三辆车的行驶速度并不算很快，早上八点四十左右，三辆车先后到达了问山先生的小院子所在的那片森林。
在前面开车的陆启烨，最先看到了坐在路边穿着黑色短袍，盘着发髻的老人。
陆老爷子笑了，赶紧指点儿子在附近的路边上把车停下来。
头发半白的问山先生也笑呵呵的站了起来，迎着已经下车的一家人走了过去。
陆晚驰将车也停好，规规矩矩到问山先生面前打了招呼。
一家人都先表示了下尊敬，陆晚驰就表示自己去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陆晚驰一个人走到车后，先拎下来两个定制的露营拖车，再把日常消耗品都装进露营车，最后再把给问山先生准备的礼物，比较精致些的包装盒放在上面，一个人一手一辆露营车，拖着走向众人。
陆老爷子正为问山先生介绍自己的家人，正在拉着陆晚宝的手，让陆晚宝跟问山先生行礼。
陆晚宝乖乖巧巧，直接就要下跪给问山先生行大礼。
问山先生笑出声，一把拽住她。
“哎哎，可别跪，听话。”
陆晚宝笑的乖巧，“那怎么能不跪，我能醒过来，再见到家人，已经是我的大幸，全仰仗先生道法高深。”
问山先生看着虽然比陆老爷子更显年轻，可是家里人都知道，他比陆老爷子实际年纪还要大了十多岁。
陆晚宝自然是感激的，她还想跪。
问山先生扶着她，摇摇头，“再跪我就不让你们进院子了。”
陆晚宝一顿，老实了，乖乖巧巧的，“那我不跪了。”
问山先生看着她，觉得好笑，又看了看正拖着露营车艰难前行的陆晚驰，“去，给你哥哥搭把手，什么跪不跪的，还不如你哥实在。”
陆晚宝懵了，她只想了一瞬，瞬间笑了，“哎，知道了，我去帮忙。”
陆家人这才有了些真实感。问山先生，是个很率直的人。
陆晚宝接过陆晚驰左手的露营车，兄妹俩拖着露营车往前走。
陆晚驰朝妹妹一笑，“我给你说个事儿。”
陆晚宝心情特别好，她顺口问道：“什么？”
陆晚驰笑的温柔又僵硬，“你往后看。”
陆晚宝笑盈盈的转过头。
温聿书那辆熟悉的车，熟悉的车牌，映入她的眼底。
陆晚宝茫然的看着那辆车，停在了她家的两辆车旁。
温聿书下了车，很自然的朝他们摆摆手，走向了后备箱，一样拎出个露营车，将几个打包好的箱子依次放入露营车。
然后，温聿书拖着露营车，向她和陆晚驰走了过来。
陆晚宝一个激灵，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她有些抖的看向陆晚驰，犹疑不定、嗫嚅着开口道：“你也看见了？”
陆晚驰沉重的点点头。
陆晚宝脚下一滑，没拖动露营车，差点趴露营车上。
陆晚驰赶紧伸手扶住陆晚宝，小心翼翼的开口：“晚宝，你不至于吧……”
陆晚宝挣扎着，抬头看向陆晚驰。
“他真的来了？”
陆晚驰想安抚妹妹，可是看了越走越近的温聿书，还是勉强点点头。
陆晚宝僵硬的站直身体，拖着露营车朝着问山先生和家人的方向，一步步挪过去。
陆晚驰担心陆晚宝再给自己摔了，赶紧加快脚步，拖着露营车跟上。
事实上，路边的几个人都看到了温聿书。
陆家人都愣愣的，问山先生却背着手，笑呵呵。
等陆晚宝和陆晚驰拖着露营车走近了，问山先生拍拍衣袍。
“人齐了，想问什么，等进了院子，咱们坐下一起都说了，也省的我说两遍。”
陆家人面面相觑。
温聿书已经笑着走近了，他特意走到离陆晚宝最近的陆晚驰身边。
规规矩矩跟问山先生行了礼，打了招呼。
问山先生一抬手，“跟我来吧。”
六个人和三辆装满物资的定制露营车，跟在问山先生身后，进了不远处的森林。
六个人不知道走了多远，只知道要跟好问山先生的步子。露营车是定制的，即使在森林里行走并不平顺，却也没有太大的困难。
一行人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六个人终于看到了远处一片开阔的平地，立着一圈木栅栏，中间有套像模像样的一进四合院。
问山先生走在最前头，推开了小小的木栅门，将人都请了进去。
众人站在四合院的门口，陆晚驰和陆晚宝的表情很是诧异。爷爷说过这院子，是问山先生和他师父和清道长，一点点建起来的。
可是这些砖瓦，哪来的？他们自己背回来的？
陆晚宝伸出小手，触摸着门口立着的两个小石狮子。
问山先生看见了，笑着，“喜欢？我屋里有对小的，送你了。”
陆晚宝诧异的抬头看着问山先生，“不行，我不能拿您东西。我就是看着它，觉得特别灵动可爱。”
问山先生笑呵呵的，“瞧你这话，它该是威武镇宅的，可爱了，那就是我手艺不好。”
陆晚宝瞪圆了眼睛，“这，这个！”她指着那两座石狮子，“您自己做的？”
问山先生点头，“对啊，没事儿的时候，我就整这个院子。”他手一划拉，“这院子，里里外外，建筑和家具，都是我跟我师父一点点整出来的。”
陆晚宝微微张着嘴，环视这个小小的四合院。
问山先生很高兴，他和师父的家被别人赞叹，“这些砖、瓦、雕梁、门窗，都是我们自己动手的。”
除了陆老爷子，其余人的表情都有些震惊。
问山先生看了看几人的表情，觉得满意，推开堂屋的门，示意大家都进来。
问山先生指了指侧面的厢房，示意三个拖着露营车的年轻人，“露营车上的东西，堆到那个房间去，那里面有存货的货架。”
陆晚驰梗着脖子，刻意避开温聿书的视线，绕到了陆晚驰的另一边去。
温聿书只是温和的笑笑，没说什么。
温聿书先帮兄妹两人把露营车送进了房间，两人卸货的时候，他才把自己带来的露营车拖进了屋里。
三个人卸完货，把露营车折叠起来，收好放在大门边。这个露营车就是为了给小院送日用品定制的，还要带走。
三个人折回堂屋，陆启烨已经在问山先生的示意下，架起了一张圆桌。
一家人正在搬凳子。
等所有人在圆桌前坐下，问山先生就提着个茶壶和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他把食盒打开，放在圆桌中间，取出四盘瓜子点心，放下一摞茶杯。
他自顾自倒了杯茶，“好了，有啥想问的，问吧。”
包含温聿书在内的五个人，齐刷刷的看向了陆晚宝。
陆晚宝的余光看了眼温聿书，又看向问山先生。既然温聿书已经在这里了，那问山先生肯定是知道的，她咬了咬唇。
“问山先生，请问，申晓白，她还活着吗。”
一桌人的表情各异，复杂难言。
问山先生看着陆晚宝，久久没有说话。他在观察陆晚宝，他在窥探陆晚宝这句话后的含义。
陆晚宝并没有回避什么，只是认真的看着问山先生，等待他的答案。
问山先生放下茶杯，认真的问她：“她死了如何？活着，又如何？”
陆晚宝用力握了握拳头，她沉默了片刻，有些艰涩的开口。
“如果申晓白还活着，就让她以养女的身份在陆家继续生活。如果家人无法接受，也要养她到结束学业，拥有自己的谋生出路。”
问山先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陆晚宝闭了闭眼睛，“她至少让我又见了家人一面，对于我来说，她对我也是有恩的。她活着，我是要把身体还给她的。我毕竟是已经死了，接受现实也是应该的。”
温聿书向来宠辱不惊的脸色变了，他沉着脸，死死的盯着陆晚宝，紧紧握着拳头，却克制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没有打断陆晚宝倾诉自己的想法。
陆晚宝睁开眼睛，她笑了笑，“死了都还能再见到我最亲近的人，我没遗憾了。”
温聿书紧紧扣着掌心，克制自己的情绪。
陆家人脸色很哀伤，却没人开口，只是都在看着陆晚宝。
问山先生点点头，“如果她死了呢？”
陆晚宝愣愣的看着问山先生，不确定的又重复了一遍，“申晓白，死了？”
问山先生点点头，他还在继续试探。
陆晚宝愣了会儿，她反而笑不出来了。
“如果，申晓白死了。帮她把债都讨回来，帮她把恩都报了，让她没有遗憾。”
问山先生直直的看着她，似乎这一刻能看到她的内心最深处。
陆晚宝并不畏惧，她直直的迎着问山先生的目光。
这些，都是她在回家之前，在b市想好的。
有了生死这一遭，她也开始信命了。既然她明白，这个世界不是简单的生死二字，她就会特别注意这些。该她做的，她一件都不会漏，不该她做的，她连想都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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