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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鞑子各路主力、散勇,已经深入到了京畿腹地,便是保定、河南北边,都出现了鞑子的身影,孙承宗此行进京,并没有走官道,而是走的没有鞑子消息的弯饶小道。
不过,此时已经到了固安境内,已经地处京师腹地,谁也不知道周围到底有没有鞑子。
孙承宗此行虽带了一百多人,其中不乏他们孙家小辈中的好手,但孙承宗很明白,这些小辈们,在他们高阳老家的乡亲们面前耍耍武勇,或许还像是那么回事儿。
但~,跟真正凶残暴虐的鞑子相比,他们还差得远那。
此时队伍正好进入了一处僻静的山谷,正是扎营休息的好地方,而沙子滩那边,虽有河流护卫,但太过平坦了,万一碰到了鞑子,那事情可就真不好说了。
片刻,孙承宗不由笑了笑,“好了好了,小幺儿。爷爷知道了。今夜,咱们就在这里扎营休息。”
“好来,爷爷。”
小幺儿不由大喜,赶忙招呼兄弟们、家丁们,快速收拾起来。
看着这帮后生们兴高采烈的忙活着,孙承宗将毛毯子铺在一颗大树下的平整地上,缓缓坐下来,充满疲惫沧桑的老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久违又释怀的笑意。
国事虽艰~,但总归还是有希望的嘛。
身边这些年轻后生们这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小脸儿,孙承宗就仿似看到了早晨初升的朝阳。
鞑子的确是强大。
但~,大明已经立国二百余载,堂堂天下正统,还能畏惧了这些蛮夷?
尤其是李元庆这边,已经为大明立下了榜样,鞑子,并非是不可战胜啊。
想起了李元庆~,孙承宗的笑意瞬时消散,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来。
这几年,他孙阁老的确是远离了朝廷中枢,但~,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辽地和朝廷的动向。
尤其是之前李元庆花大力气,给他建立的这条直接他高阳老家门口的情报线,孙承宗得到大明各处消息的时间,并不比朝廷中枢晚多少。
说实话,孙承宗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袁督师一上台、大权独揽之后,竟然……竟然把事情搞的这么僵。
尤其是他竟然私自杀了毛文龙,完全不顾朝廷规矩,直接导致了东线东江一时群龙无首、彻底丧失了之前的主动权……
孙承宗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评价袁督师。
不过,袁督师居然连进京勤王,都这么拖拖拉拉,显然,这可绝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啊。
孙承宗是前日下午时,才接到的朝廷消息,天子密令他,迅速进京。
虽然天子并没有对他说,让他进京究竟是什么事情,但孙承宗是何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其实……
其实不论是关宁还是袁督师,几乎都是他孙承宗一手提拔起来,袁督师此时搞到这般局面,他的心里也不是太好受。
但~,总是要以大局为重那。
相形之下,个人的利益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着,孙承宗的眼神又开始坚毅起来,抬头看向寂寥的夜空,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
此时,同一片夜空下。
京师,东直门吴三桂的土窝棚里,吴三桂也收到了今日南线袁督师和关宁主力的战报。
相比于今日他和满桂在东直门这边的顺风顺水,袁督师和关宁主力那边就要悲催多了。
今日,不仅谭拜、阿巴泰部,展开了对关宁主力的侵袭,多尔衮、多铎、李永芳部,也轮番主动,将关宁主力搞的是疲惫不堪。
舅父祖大寿这边仅是一下午就伤亡了七百余人,父亲吴襄这边也有百多人伤亡,再加之其他各部,仅是关宁主力在南线的伤亡,就超过了一千七八百人,简直是溃不成军,当着天子的面儿,被后金军追的跟狗一样,颜面尽丧。
尤其是吴三桂得知,今日傍晚时,袁督师又对李邦华提出了入城休整的要求……
这天本就冷。
一时之间,吴三桂只感觉他的脊背都有些发寒那。
这~,这袁蛮子究竟想干什么?
关键是……舅父他们,究竟在这里面牵连多深?
若是……
吴三桂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啊。
你们他娘的连鞑子都干不过,还想……
别忘了,李元庆、陈忠他们,可都已经在路上、怕没有三两天便能进京了啊。
再者说,京营这二十多万人,那也不可能都是吃干饭的啊。
吴三桂一时也是简直把脑壳磕破了,也完全想不明白袁督师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不成,这厮已经在私下里,早就跟狗鞑子达成了妥协,议和了……
一瞬间,吴三桂简直是汗如雨下啊。
乖乖的。
如果单论皇太极后金主力的行程,他们至少要比关宁这边提早几天,却是……却是等到了关宁主力抵达了广渠门外扎下营来之后,次日下午,他们这才逼近了京师……
吴三桂忍不住吃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颤抖的点燃了一颗雪茄。
这事情,便是他这种毛头小子,都能想明白,更不要提,是~~,是宫里那位真神啊……
尤其是他袁蛮子到现在,不但没有打几分胜仗、却一溃千里不说,反倒还一次又一次的对朝廷提出‘入城’这种无理要求……
“不行!必须要尽快见到父亲。跟父亲好好聊一聊。否则,若是万一……怕是连后悔的余地都没了啊。”
吴三桂用力攥紧了拳头,猛的站起身来。
已经是这般,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形势此时趋向于明朗化,跟着他袁蛮子,非但吃不到半口肉,反倒是要惹上一身不干不净的骚腥啊。
舅父他们那边,他吴三桂已经顾不上了。
因为,他也吃不准,祖家到底在这里面牵连有多深。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舅父的支持,他袁蛮子敢尔……
但父亲吴襄这边,吴三桂一直与他朝夕相处,是非常明了的,父亲并没有牵连到此事之中。
当然,这可能也是父亲的位置还不到,还没有资格参与到里面的游戏。
再者,祖家、吴家一体,有舅父这边,父亲能不跟着?
披上裘皮袄,戴好了鹿皮帽,又裹紧了毛皮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吴三桂招呼过土窝棚几个亲卫家丁,低低耳语一番。
“是。是。”
几人赶忙称是,快速去准备。
吴三桂则是快步走向了满桂这边的土窝棚。
在此时这般态势,白天,营地内的来往哨探虽然很频繁,但毕竟就在城头上京营的眼皮子底下。
有些东西,大家都是按部就班,谁又敢乱来?
吴三桂与父亲这边联络的心腹,不到天黑,是绝不敢乱来的。
而此时出营地,吴三桂其实完全可以偷偷摸摸出去,尽力不让满桂察觉,神不知鬼不觉了去了又返。
但吴三桂却明了,在满桂那浑浊沉重的眼皮子底下,其实比猴儿还精。
满桂此时对整个事态,必定要比他吴三桂更为门清。
退一万步说。
他吴三桂此时心里并没有鬼,好不容易才与满桂这边有了些许交情,他吴三桂因怎的可能因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尿~骚事儿,把这事情搞砸了?
而吴三桂隐隐有感觉,或许,在此事上,满桂可能会给他什么指引。
快步来到了满桂的土窝棚外,吴三桂忙小心对一个值守的亲兵把总道:“周哥哥,劳驾啊,小弟有件急事,想要见满叔,还请您帮小弟通秉一声。”
不动声色间,一张百两银票,已经从吴三桂的手里,递到了这周姓把总的手里。
这周姓把总不由低低一笑:“吴爷,您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弟兄,可不用这般客套。您等着,卑职马上为您通秉。”
他说着,却是飞速把银票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小心进了窝棚内。
吴三桂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土窝棚内,满桂居然在把玩着一串佛珠,数着星星……
事到如此,满桂已经非常明白,有些事情,也该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明明是个耍嘴皮子的货,却又不干人事儿,这种人,又怎的可能长久?
这时,周姓把总忙恭敬又小心的对满桂禀报道:“帅爷,吴三桂吴千总过来了。他说有急事要见您。”
“哦?”
满桂慢斯条理的嗯了一声,却并未睁开眼睛,片刻,笑道:“让他进来吧。”
“是。”
周姓千总忙小心离去。
满桂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这天下间,糊涂人不少,但却也未必就没有明白人啊。
片刻,吴三桂小心来到了满桂身边,低声道:“满叔,侄儿,侄儿有件事,想求满叔。”
“嗯?”
满桂笑着看了吴三桂一眼,笑道:“长伯,坐下说话。”
“是。”
吴三桂小心坐在了满桂下首,低声道:“满叔,今夜,侄儿,侄儿想去父亲营中跑一趟。”
“嗯。”
满桂笑着一点头,却并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吴三桂不由一愣,片刻却反应过来,忽然‘扑通’一声,用力跪倒在满桂面前,眼泪都要流出来,恭谨的低声道:“满叔,还请您,还请您救救侄儿。”
满桂却似乎早就聊到了吴三桂会是这般反应,淡淡笑了笑,“长伯,起来说话。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满叔……”
吴三桂还要说些什么,满桂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长伯。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满叔此时也帮不了你太多。不过,人在做,天在看。长伯,关键时候,男儿就要顶上去才成啊。你丑时之前回来便成,别耽误了明日的正事儿。”
“呃?”
吴三桂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忙恭敬对满桂磕了几个响头,“满叔对侄儿的恩义,侄儿铭记于心。”
“呵呵。去吧。凡事小心些总没错。”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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