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交换很快结束，接下来就是大四。
忙论文，忙实习，找工作。
最后，迷迷糊糊地进入社会，接受毒打。
好在尹漱在交换的时候就修够了学分，论文也差不多完工了。
她的大四更多的是思考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然后坚定地走下去。
她更多的是要做出一个抉择。
是留在东京和经纪公司签约成为一个商业模特，还是回国拿着自己的简历去找工作。
*
有公司愿意和她签约，还是她跑了无数场面试，做了无数的作品集才得来的。
不谈别的，光买衣服，做造型所花的钱就不少。
签约了也没多少签约金，她还要倒贴上班，然后等一个机会的降临。
比如遇到一个赏识她的大摄影师，或是在时装周疯狂刷脸，赢得品牌设计总监的青睐，与她签下几个季度的合约。
然而，这些也都只是设想，能否落地都是未知。
更多的可能是她为一些大众快消品牌拍拍广告，或是自掏腰包到处飞，成为顶奢富豪的试衣模特。
再或者是有上顿没下顿地进行杂志棚拍，户外拍摄，没了，再去跑几百场面试，然后再重复前面的流程。
这都还算顺利的，如果你在这过程中遭遇身材走样，或是什么肮脏的潜规则，心理崩溃，那么你就可能彻底被这个行业淘汰。
更可悲的是，那时你可能才二十几岁，却无事可干。
以上这些，经纪人都提前告诉她了，并说你去网上也能搜到一大把，但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年轻男女前赴后继？
因为一旦机会降临，那将是数不尽的财富以及无数的鲜花和掌声。
就算没能大获成功，每天和各种奢侈品打交道，很多人也觉得很满足了。
总之，这是个形式大于本质的行业。
*
思索再三，尹漱还是决定签约留下来。
人最可怕的是没有选择，她有选择，自然要抓住。
她有野心，自然不想在cbd的格子间里把996当成福报，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还是想拼一把，做一个赌徒。
等头破血流之后，再图安稳也不迟。
她找到房东，把原来的房子续租了下来。
*
尹漱花一个大四的时间，让自己在这个行业稍稍站稳了脚跟，不过背后的艰辛与荒唐也不少。
最让她震惊的是，她的年龄在这个圈子里已属于大龄，入行早的人十几岁就在t台上大杀四方了。
她快23了，所以经纪人让她谎报年龄，说自己19。
好在只要你长得好看，身材数据符合标准，没人会管你有没有说谎，这里甚至不看学历，当然也没有保险，没有基本工资，一切都靠你自己去拼，去争取。
这里是最好的社会课堂，能在一天之内让你认清很多残酷的现实。
这里永远都是hard模式。
但尹漱很是感激。
她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学生思维，那会阻碍她的向上。
*
答辩这天，尹漱终于回国，算算也快两年了。
这期间，她除了按时打钱，和国内几乎没什么交流。
但她经常把一封信翻出来看。
那还是孟引桢走了之后，她突发奇想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信箱，才从最下面翻出了他给自己写的信。
信里说他去见了吕芊，看了司女士，也经常去陪爷爷，他们一切都好，吕家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让她安心在国外做自己想做的事。
最后，信封里还附了一张照片，是他和爷爷的合照，两人都笑得很开心，背景是她家的菜园。
时间是他来东京之前。
尹漱承认，自己当时就落泪了。
她被字里行间汹涌的感情所冲击，但却无所依托。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所以尹漱时常拿出来看也是在鼓励自己。
曾经有个这样的人喜欢她，会让她重新燃起希望与动力，当她在事业上遭受不公与欺凌时。
*
答辩结束，拍了毕业照。
宿舍也搬空了，学生证被注销，饭卡里也没钱了。
大家各奔东西，可能永远也不会再碰上。
乔夜薇两年没见到尹漱，一见面就哭得稀里哗啦，捶着她的胸口，骂她好没良心。
尹漱也哭的不行，但这都是人生的必修课。
乔夜薇已经找到工作了，所以她们连彻夜狂欢，珍重告别的机会也没有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赶地铁，还要打卡，不然是要扣钱的。
不过两人约定，绝对绝对不会换号码，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联系上。
尹漱回到校园，骑走了自己的自行车，她最后一次和门卫叔叔打招呼，然后就离开了。
属于青春的故事，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
尹漱乘着凉凉的晚风，骑车来到了疗养院。
她发现，越接触社会，自己越会成为一个冷血的人。
在工作极累的时候，她会想一辈子只给司女士打钱而不去见她。
因为那会消耗她很多的精力，甚至还会哭肿眼睛，影响上镜。
但她还是来了，她做不到冷酷到底。
司女士一切正常，可能是好久没见她了，对于她的出现还有点惊喜和开心。
一直拉着尹漱的手，望着她嘿嘿的傻笑。
尹漱也望着她笑，却是笑中带泪。
人生啊，生命啊。
满是荒唐。
出了病房，值班医生告诉她孟引桢以前常来，最近不太过来了。
后面，值班医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尹漱知道他的意思，“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值班医生这才松了口气，又说：“听说孟先生好像要结婚了……”
尹漱一惊，心头像打翻了调料瓶，又苦又酸又辣，但还是说：“算一算孟先生都快33了，该结婚了……”
值班医生笑笑不说话，心想风花雪月还是抵不过现实啊。
孟引桢这样的怎么可能娶尹漱呢……
玩过了，还是要服从家里的安排。
*
尹漱在酒店住了一晚，随之喊了辆货拉拉把自行车送回了老家。
再见爷爷的话时间就不够了，她还有工作要忙。
在航站楼入口，尹漱看到了孟引桢，好在她鸭舌帽墨镜一个不差，他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孟引桢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搂着他的脖子，一直亲个不停。
头上两个羊角辫晃来晃去的，十分可爱。
而孟引桢一手抱孩子，一手还拿着个熊猫玩偶，像是个十分娴熟的奶爸。
他也笑得很开心。
孟引桢穿一件领口敞开很大的黑衬衫，平直的锁骨，白皙的皮肤，以及脖子上戴着的项链，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改往日的商务与沉稳，打破一丝不苟的穿衣风格，难道是因为新欢喜欢这样的风格？
尹漱盛夏时节生出一种寒冬腊月才有的恶寒，她忍不住打一个冷颤。
她不在乎他有没有新欢，而是他竟然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那她……
尹漱往卫生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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