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慢慢睡了过去，等再睁开眼睛，已是林城的夜晚。
他很少回到这个城市了。
可每次回来，连血液都像是跳跃的。
熟悉的街，建筑，空气，一切。
离过年还有一星期。
林城年味儿已很浓了。
一路上能看到一些连夜排练传统节目的，能看到平时很静谧的山上有了灯火喧嚣，是净空寺这个时间点游客仍然络绎不绝，也能看到环卫工人连夜在打扫卫生，似在欢迎过年回家的游子……
周野不知怎的，连日心防格外薄弱。
周城竣工的消息弄破防了他。
戏份杀青弄破防了他。
遥遥的净空寺也弄破防了他。
那座记忆犹新的寺庙每年都会有人上山祈福，争夺第一炷香。
他爷爷抢了好几年，年年最高价。
他老爸也抢了好几年，同样最高价。
周野不封建，但他今年也要开始抢第一炷香，无论花多少钱！
回到观澜别院。
知道他回家的俩妈都还没睡，刚把宵夜准备好。
她们今年会在林城过年，提前过来一两天了。
周野开门，褪下外套挂好，接过了老妈随手递来的拖鞋。
周成渝目光也笑着转了过来：“崽崽，怎么舍得回家了？”
周野：“当然是回家过年。”
于蓁看了眼儿子脸色，关心问道：“没休息好啊？眼睛怎么有点红。”
周野：“刚睡醒没多久，妈，你看着又年轻了。”
周成渝指了指自己：“我呢，年轻了没？”
周野：“一个三十，一个二十。一个林城第一美女，一个林城第二。”
周成渝：“谁第一。”
“当然我姑妈第一。”
于蓁看他语气轻松，她人也随之轻松。
她的一切都是他。
开心平安就好。
周成渝开红酒：“嫂子，你今儿喝点不？”
于蓁：“当然喝，不过我只能喝一小杯。”
“你想多喝也不现实。”
酒刚倒，菜尚热。
周野接过筷子坐下：“你俩明年都别闲着，医院快建好了，给你们找点事做。”
周成渝：“我不做，吃饱等饿说走就走的生活多爽。”
于蓁：“我也不做，我也喜欢吃饱等饿。”
周野笑了笑。
周成渝：“筝儿没跟你一块回来？”
“她比我还操心工作呢，关心她第一次大投资会不会打水漂，郁青峰那边项目有风吹草动她去的比兔子都快。又去江城了，忙完肯定要回天河陪家人过年。”
周成渝：“我昨天刚知道你被警方带走过。”
“江策的案子，有人被挑唆翻案，例行调查。没铁证，也就没事儿。”
周成渝脸色沉了沉：“有人在盯着你。”
“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是谁，毕竟一般人也不会敢轻易动我。特别是今年，周城项目最顺利的阶段，可不就忍不住了。”
周成渝还想问。
周野微微摇了摇头：“姑妈，我手里目前的证据够他暂时停职的。再等等，我争取让他万劫不复！！”
“你有渠道往上递？”
“有，不止一个渠道。”
周成渝目光有异的怔怔看着处事越来越淡然自信的侄子，良久，挪开了泛热的视线。
她的崽崽真的取代了她哥哥成了周家真正的顶梁柱，连动樊玉清那种人，说出口都能如此轻巧。
周成渝理顺着自己那种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自豪的心情，独自饮酒。
于蓁出于关心追问了几句细节后才彻底放了心，她给周野夹了些菜问：“你是不是跟你思宁姐在一起了？”
周野先点头，跟着又道：“戏里在一起了。”
于蓁瞪他：“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八。”
“你二十八，我五十七。”
周野不解抬了下视线。
于蓁：“你要让我等到花甲之年才能抱孙子？”
周野打岔：“姑妈，今年初一去净空寺拍第一炷香去好不好？”
周成渝：“你给我弄个孩子出来，我不管你结不结婚。崽崽，你是不是不行？这么多女朋友，连个怀孕的都没有？检查过没……”
周野被她直球打的不知怎么去接。
于蓁听的也有点尴尬。
自己这奇葩小姑子，什么话都能问出来。
有心再追问下儿子感情上的事儿，话出口之前，忍了。
管不住了。
除了唠叨几句，她如今还真做不到去拿孝道家庭传承这些老思想去绑架儿子。
于蓁起初心疼方楠，后来担心裴思宁受到伤害……都没用，她也只能被动选择相信儿子会有分寸。
……
喝着，聊着。
很晚很晚。
周野自己把自己喝多了。
连洗漱都懒，沾床即眠。
他好久没喝过酒。
应酬都懒得喝。
一回观澜别院，一聊天，一碰到关心自己的长辈，总是想肆意的放松，享受唠叨，享受关切温情。
本不该做梦的夜晚。
梦很多。
形形色色的人，每一个都叫得出名字，每一个都似是而非的认不出。
凌晨三点。
醒酒的周野泡了个澡，换身轻便的运动，出门融入了黑沉沉的夜色里。
很冷，又因为残余的酒意，冷的不明显。
跑动间，身体渐渐升温的同时也迎来了起床晨练的同伴。
有老大爷，有朝气蓬勃的阿姨，还有小姑娘小伙子。
“周，周野，你是周野……”
语无伦次的声音传来，一个身姿脸蛋都很出众，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越过他，朝他看来。
不知是不是累的，说话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马尾辫跳跃着，活力满满。塞着一只耳机，运动腕表也很精致。
周野不认识，没见过。
“认错人了。”
女孩还想搭讪说话，周野步伐顷刻间变快，朝着小区外绵延无尽的道路而去。
女孩追不上，懊恼的停下来，满眼的失落遗憾。
林城，没人不知道周野。
整个国内或许也没多少人不知道周野。
她就不该打招呼，该偷偷录下来发朋友圈显摆。
周野快跑成水人之际，脸上微微的泛凉。
他抬起头，天空无数碎屑开始飘荡而下。
雪，下雪了。
周野浑身热，定定仰头看着，任由凉凉的雪扑面而来。
他伸手接了接，看着雪在掌心消融，无数的记忆纷沓。
林城的雪很罕见。
小时候下过，六年前下过。
前者的记忆是欢快温暖的。
后者的记忆也是欢乐多姿的。
珍贵的雪，连带着心情都亢奋。
他跟一群人组团去挑战净空寺的那个坡道，摔的那叫一个惨。
他没怎么着，也不拿一些小伤当回事。
有人吓哭了。
不熟悉之时经历很多惨事都没见哭过的人，熟悉后，好像所有眼泪都是在他身上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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