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传完话就走了。
柳萍萍舔了舔嘴唇，脆生生的说：“爹爹，要买肉吗？咱们家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柳氏听了女儿的话，心里一酸。
他们家虽不富裕，但孩子爹有一膀子力气能赚点工钱，她在家一边看孩子，一边绣些绣品拿出去卖，养活一家子不说，隔三差五还能吃点肉。
大雪过后，家里的钱不是拿去买粮买炭就是拿去买药了，现在家里一点多余的钱都没有。
女儿已经几个月没沾到肉腥了，饿得小脸焦黄。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才拿到粮填饱肚子，哪里还能奢望肉。
“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了吗？”柳长安问。
柳氏摇头：“没有了，最后一点拿给城主买炭和粮了。”
柳长安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折在一起，搭在粗壮的胳膊上，不舍地看了一眼，说：“要不我把自己这件羽绒服卖了吧，卖给城里的富户，还能换点钱，给萍姐儿买肉吃。”
柳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的不能卖，这衣服暖和，你要出去排队领东西，要干活，还是穿着吧。要卖卖我这件，我在家哄孩子，不用出门，家里有炭盆，也不冷，用不上。”
柳萍萍看看柳长安，又看看柳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不要卖，你们不要把新衣服卖出去，萍萍不吃肉了。”
柳氏一把抱住柳萍萍：“萍萍别哭，娘不卖新衣服了。”
柳长安穿好衣服，低垂着脑袋，说：“要不我去找慕容城主说说，让他通融通融，先给咱们记上一份，钱先欠着，雪化了，再还给他。”
柳氏：“也好。”
柳长安掀起棉布帘子，抬腿要走。
柳氏抱起女儿，拨开帘子，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卖衣服啊。”
“知道了。”
今天要领的东西多，路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柳长安还没走到城主府，大老远就看见城主府门口进了三五道身影。
他快步走进去，站在人群后面，垫着脚往里看，城主府厅堂里全是黑压压的人头，最前面坐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他不认识。
男人此刻正提笔往纸上写字。
柳长安拍了拍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问：“里面在干什么呢？慕容城主呢？”
前面的男人扭头，扫了他一眼，“我也才来，没看见他，你问问别人吧。”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说：“城主在盯着苗七他们发衣服，还没回来，这儿是登记明天扫雪的人。”
“扫雪？城主不是说冬至节想买肉过来登记吗？”柳长安疑惑，张婶没提过扫雪这码事。
“你一定是先领完东西就回家了，城主后来才想起来的。说冬至节要买点肉回来过节，有钱的出钱买肉，没钱的就出力气扫雪换肉，你家邻居没有人跟你说吗？”男人说。
柳长安讪讪道：“说了，是我没听全就着急过来了。”
外面天气冷，他一个人要领全家的东西，很不好拿，所以东西领到手立刻往家赶。
有些事情听不到，但街坊邻里之间聊天也能知道，不耽误事。
这是头一次耽误事。
看来以后再发放东西，他得多等等，不然就先回家放东西，再去人多的地方多打听打听。
手里没钱又想吃肉，想以工换肉的人不少，柳长安等了很久才轮到他。
陶文斌抬头扫了他一眼，开口问：“姓名？家住哪里？”
柳长安回道：“柳长安，我家住在东城青板巷。”
陶文斌记下来，又问：“明天开始，你和你们那片的人一起扫雪，知道吗？”
柳长安点头：“知道的。”
陶文斌说：“多劳多得，每人上限一斤猪肉。我记上了，你走吧，明天早上辰时来城主府，有人给你们分派扫雪的片区。”
柳长安看着陶文斌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就走了。
出了城主府，天都黑了。
半圆的月亮像一只残缺的灯，散发着银白色的光，照在雪上，亮堂堂的，不用打灯笼都能看到路。
晚上温度又低了，吹起了阵阵寒风，柳长安把帽子戴严实了，缩在羽绒服里往家走。
“回来啦，快进来，外面冷吧。”柳氏小声说，“你轻点，女儿睡着了。”
柳长安放轻脚步，进了家门，压低声音说：“这衣服真暖和，走了一路都不觉得冷。”
柳氏问：“城主怎么说？”
柳长安说：“城主没在。我去的时候，看见很多人在登记，明天去扫雪，城主说了，有钱拿钱买肉，没钱扫雪换肉。”
“你明天几点去扫雪？”
“辰时。”
第二天一早，柳氏就起来了，生上火，煮了一锅白米饭，拿家里的瓷碗给柳长安盛了满满一大碗：“你快趁热吃，全吃了，吃饱饱的才有力气扫雪。”
柳长安也没让着，端起饭碗，闷头吃了起来。
吃过饭，柳长安带上家里扫雪的大扫帚和铲子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门前站了很多人，都是过来等着扫雪的。
柳长安快步到东城那群人里，左右看看，东城扫雪的也就百余人。
负责管辖东城的钱剑拿着点名册，“池刚。”
“到！”
“易策。”
“到！”
……
点完名，钱剑收好点名册，走到最前面：“人齐了，你们跟我走吧。”
到了东城，钱剑拿点名册给众人分派任务。
还好前一天分了防寒衣物，这会儿大家身上穿的暖和，又吃饱了，想着扫雪就能换到肉吃，干活就更卖力了。
另一边，慕容庆在城主府，登记花钱卖肉的人数和每人要买的数量。
从古至今，不管遇到什么天灾，最先死的总是什么都没有的穷人。
天灾一到，物价飞涨，穷人先买不起吃的饿死了，手里有钱的会花钱购买食物，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钱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手里转移到另一个手里。
而拿到钱的人并不会一次就把家底掏光。
慕容庆想要的就是这些人手里的钱。
既然他们不愿意把钱拿出来，那就以利诱之，诱惑够大，他们总会拿出来的。
他再用这些钱去苏老板店里买百姓用的东西，发放给所有百姓，这样城中能活下来、过得好的人就更多了。
等雪灾过了，到了春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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