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瞥他一眼，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她的脚步很快，显然不愿意搭理他。
迟嘉舟敛眸，唇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轻抬下巴，下颌线自然往上挑起，更显锋利，那双精致的眉眼愈发桀骜难驯。
他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着，神情傲然而矜贵，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虚幻感。
姜意走了一段路，侧头看他，语气有点不耐烦，“你不回家吗？”
“怎么？”迟嘉舟哼笑，漫不经心道:“这条路你家开的？”
“总之上次谢谢你。”姜意说完，加快脚步，很快，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迟嘉舟扯唇，轻笑了声，往对面走。
蒋鹏瑞见着他人影，有些疑惑，“迟哥，你上厕所这么长时间？”
迟嘉舟低笑，“你管我。”
“走吧。”姚旭飞意味深长地笑，“阿舟，你不太对劲哦～”
迟嘉舟掀起眼皮，悠悠开口:“你要不这么八卦早把自己嫁出去了。”
“啧，啧～”姚旭飞摇头，装作一脸心痛的模样，“太毒了，我只是单纯八卦你，你竟然诅咒我！太歹毒了！”
*
姜意回到家，门边看到一双和弟弟鞋码一样的陌生男鞋，她抿唇，换好鞋进来。
“姐，你回来啦！”姜凌身边多了一个男生，贾瑞笑，“姐姐，我来找你了。”
姜意弯唇，“你们怎么会一起？”
姜凌傲娇地哼了声，“刚好碰到的，他在咱们家那边巷子找人，我一打听，他找的人不是姐你吗？于是我就问了他，这小子说你帮过他，非要到咱家来感谢你。”
姜意唇角溢出笑意，声音柔和，“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贾瑞点头，“嗯，已经好了，意姐，我今天到了牛奶和水果，真的谢谢你了。”
“不用，这得益于你自己。”姜意把牛奶和水果提起来递给他，“小事，不用特意带东西上门，你要想来找阿凌玩的话随时可以，只是不要带东西过来了。”
贾瑞笑，“意姐，这次反正我都带来了，你们就收着呗，下次我不带了，说不定我还得在这蹭饭呢。”
姜凌瞪眼，眼睛又大又亮，“你这小子还要赖在我家吃饭？”
“那贾瑞你就在我们家吃饭吧，阿凌做饭一向很好吃。”姜意说完，问弟弟，“阿凌，奶奶人呢？”
“奶奶去隔壁王大妈家唠嗑去了。”姜凌看了眼贾瑞，“还不来厨房给我打下手，杵这当门神啊？”
“这就来。”贾瑞侧头看向姜意，眼底真诚热烈，“姐姐，我深知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本打算在泥泞中就这么过一辈子，可是你却将我送进了黎明，我自由了。”
他这话语气起伏不大，但眼底却含着热泪，姜意知道，他现在很激动。
她弯眉，“好好学习，天高任鸟飞，贾瑞，你会有一个非常好的人生。”
贾瑞朝着姜意鞠了一躬，“谢谢意姐。”
姜凌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只知道那小子还没进来帮忙，他探出头，刚好听见他这一句，心里有些吃醋。
“叫什么姐？那是我姐。”
贾瑞笑，走到姜凌身边，“姜凌，以后你姐就是我姐，你比我小，我为难点，以后就叫你凌哥，怎么样？”
姜凌翘起嘴角，“算你小子识相!”
*
周五，课间操结束后姜意和傅枝蔓回教室，被九班语文老师戴森叫住，傅枝蔓先回了教室，姜意和老师走到一边。
“戴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戴森一脸为难，叹了口气，“不是我找你有事，是你们朱老师。”
姜意挑了下眉，“朱军老师？”
“嗯。”戴森，“姜同学，你们朱老师让我给迟嘉舟同学送点东西，但我今天学校还有好几课呢，不太方便。”
“姜同学，这不，正好碰见你，你们朱老师平时也看重你，不如就让你去送吧？”
姜意不想揽这麻烦事，委婉拒绝:“戴老师，我和迟嘉舟同学不熟的。”
戴森早有预料，笑着说:“不熟也没事，你们朱老师和迟嘉舟同学是亲戚，就是送个东西，他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
戴森看出她的为难，眼镜之下的眼睛眯了下，劝道:“姜同学，要不是我实在走不开，这事也不会麻烦你。”
姜意没再说什么，话都快挑明了，分明是戴老师刻意推脱，其中原因她也能猜到一二。
无非是忌惮迟嘉舟背后的势力，这家学校迟家和他外公家是最大的投资方，不可得罪，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只是她刚好路过，做了戴森的挡箭牌。
姜意抬眼，甜笑道:“走吧，戴老师。”
戴森松了口气，“老师就知道姜同学一向乐于助人。”
姜意垂眼，眼底笑意有些冷，但抬眼间又恢复如初，笑意清澈温和。
等回到教室时，她手上多了一个袋子。
傅枝蔓笑，“意意，你家里人来看你了？”
“不是我的。”姜意拉开椅子坐下，“戴老师要我给迟嘉舟的，今天放学后要送到他手上。”
周璇:“戴老师？！为什么叫你去送？”
姜意无奈，“朱老师托他给迟嘉舟，但他看到我了，就让我送了。”
傅枝蔓一下子就懂了，语调拔高，“我靠，我估计是因咱俩刚好在那，我说呢，他怎么叫住你？一定是知道是好学生不好拒绝，才把这破事丢给你。”
傅枝蔓冷呵了声，不爽道:“这戴老师平时就会让学生帮他做事，美其名曰多关照锻炼学生，我真服了！”
姜意弯唇，“没事的，就这一次。”
下午五点放学，戴森特意来了八班和她说了一遍迟嘉舟家里的地址，姜意笑着点头，戴森这才离开。
姜意收回眼，笑意渐冷，背着书包离校。
到了地址，别墅十分富有古典色彩，别具一格，一眼望不到边，姜意不由暗自感叹了句，随后走向大门。
她正想按门铃，突然，别墅大门自动打开，一辆豪车进来，隔着半降的车窗，姜意无意间看见了赵芳玲。
她旁边坐着一个男人，冷硬中透着几分儒雅，正侧头听着赵芳玲说话，姿态亲昵。
只一个侧脸，姜意就认出了他是迟嘉舟的父亲。
瞬间，电闪雷鸣，突然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她的胸腔，彻底打破她的思绪，只片刻功夫，她就明白过来。
没想到赵芳玲的出轨兼再婚对象竟然是迟嘉舟的父亲。
姜意无声勾唇，胸腔之中积攒的情绪好似即将爆发，喷薄而出，有种想在野外大声嘶吼的，狂烈的兴奋和快意。
那么多年过去，她终于见到了赵芳玲。
姜意握紧拳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些账，终于可以算一算了。
她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温和乖巧的笑，按响门铃，安静地等着，脑子里在设想赵芳玲见到她时的表情，会是怎么样呢？
姜意心头的痛快感袭上心头，太难压抑。
没多久，大门打开，她和管家说明来意，紧接着踏进迟家大门。
别墅格外大，一路走来很多古董和新奇玩意，就连花园都像那种皇宫别院，气派，各种奇珍异种，极致奢华又有格调。
姜意没心思欣赏布局，不紧不慢地跟着管家走，十分钟后，管家带她到了客厅。
管家微微弯身，客气道:“夫人，这是大少爷的同学，来送东西的。”
女人在浇花，身姿婀娜，气质清丽温柔，一个侧脸勾勒出她优越的线条，她没抬头，云淡风轻的模样，“坐吧。”
姜意弯眸，声音甜美，“阿姨，您好，我是来给迟同学送东西的。”
女人手一顿，有些发颤，似是不可置信，她转身，看着沙发上的女孩愣在原地。
赵芳玲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稍后，她很快调整好情绪，面色从容，在对面坐下。
她的笑容大方温柔，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姜意眼底骤冷，面带微笑道:“姜意。”
赵芳玲眼眸一缩，瞳孔瞬间放大，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她舔了舔唇角，紧接着笑起来，“刘叔，给姜同学准备一些茶点。”
“是，太太。”
管家走后，偌大的客厅只剩她们两个。
“太太？”姜意冷冷地扫了眼周围，笑容带刺，“赵女士这些年过得真好啊！”
赵芳玲皱眉，“你想说什么？”
姜意挑唇，笑容粲然，带着讽刺的意味，“怎么？怕我打扰你的新生活？”
赵芳玲眯眼，指尖收紧，但转念一想姜意对自己并不能构成威胁。
她重新回恢复了从容，与她相似的那双眉眼睥睨着她，赵芳玲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花茶，轻笑:“意意，你过得不好吗？”
姜意眼底冰冷，没有绕弯，直截了当地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你骗了我，赵芳玲。”
她的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和愤怒，“你用你柔弱小白花的形象让我同情你心疼你，可你转眼就把我踹了，你走了，出轨了别的男人，抛下了我们这个家。”
“你爸本来就对我不好!”她平静的脸上终于撕破一个口子，满脸怨恨。
女人破罐子破摔，一点没拐弯抹角。
“我和迟嘉舟的爸爸本来就是一对，只不过当初缘分没到，我只好嫁给你爸，可这么多年，你爸有真正关心过我吗？
他有顾及过我的尊严吗？在别人嘲笑我没文化的时候他在哪儿？我每天都被困在厨房这片方寸之地，做个家庭主妇，你爸会关心我吗？
我什么都没有！你爸当初看上我也不就是因为我长得好？他根本看不起我！我委屈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来一个机会，怎么？我难道要一直耗着吗？”
她笑，“说到底我能有如今的生活，还多亏了你呢，意意，妈妈很感谢你的。”
赵芳玲笑容温婉，不紧不慢地喝茶，抬眼看着她，“只是……你也知道，我不好带着你和你弟弟，我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今后只想过好自己的人生，这有错吗？”
姜意咬牙，眼眶通红。
每每想起自己当初被赵芳玲欺骗得团团转，姜意都觉得备受屈辱，内心煎熬。
她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满脸怒意。
“你没错吗？你会过那样的日子是因为你太依赖男人把所有期望放在男人身上！你自己看人不准，把日子过成那样怪我吗？
你明明不喜欢我爸却执意要生下我和弟弟，不就是因为你想在姜家立足吗？怕被人指责只会生女儿生不出儿子！赵芳玲，你给过我和弟弟多少关心？！”
姜意抬头，努力让眼中的泪不掉落，始终维持着自己的倔强和尊严，此刻的她好似悬崖之上的鲜花，蓬勃而野性。
“在那个男人没有出现之前，你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对我好，和我诉苦，说我爸对你有多不好。
我知道他不好，只是我心疼你，我甚至觉得是我和弟弟的出生困住了你，让你得不到自由，才过着这样的生活。
可我错了，我轻信了你。
你对我的每分好都带着目的，我说呢，你怎么对弟弟一点都不上心，一点都不好。
你平时都护着我，不就是因为我爸喜欢我弟弟，你怨我爸，你对我好不也是因为我从小学习好，有见识，能让你长脸，证明你的价值，能帮助你脱离这个家吗？”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赵芳玲，本以为你是个柔弱小白花，清丽温柔，没想到却是带刺的，悄无声息地谋划，利用我的愧疚和心软，让我站在你这边，然后用我做踏板，名正言顺地离开了这个家。”
“你把所有后果推到我身上，让我爸知道你离婚是因为我的教唆，看我被我爸指责，被邻居说不懂事，你很爽是吗？！”
“我告诉你，赵芳玲，你欠我的我迟早都要还！你算什么母亲？屁都不是！”
赵芳玲被她气得脸上没了血色，她指着姜意愤愤道:“姜意，你个混账！我教你的那些礼仪呢？都去哪儿了？我陪了你那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滚，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家!”
“你凭什么管我？”姜意笑，眼底一片腥红，冰冷而倔强，“我自己走，你个文盲就待在这栋虚无的别墅过下半辈子吧，你最好祈祷自己长命百岁！”
原本以为她会有所醒悟，觉得自己亏欠她和弟弟，可是没有，赵芳玲真的一点悔意都没有，甚至高高在上地指责她！
终于，她对赵芳玲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恨意涌上心头。
她只想搅乱赵芳玲的生活，只要能让她有那么一点不顺，她就舒坦。
这个念头一出，姜意脑中突然闪现什么。
迟嘉舟。
瞬间，无形之中好像有一根暗线悄无声息地让他们交缠在了一起，看不到出口。
隐秘，难捱，然后又渐渐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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