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中的巨人抬起头，盯着头顶那万古不变的混沌天幕看了一会。
直到系统的小球在耳边嗡嗡道：
【连接通道的时间流速已调整至超速，接下来你可以无延迟地在两边操控了。】
【但这可能会给你的精神带来负担，你确定要这样做？】
巨人这才回过神来，但也懒得回答这些废话。
只是静下心来感受了一番系统这所谓的负担。
然后他就感觉好像和平时也没啥差别。
便在这时，心中传来了陈灵馨有些惊慌的呼救：
“小白，有情况，妮璐活了……咳咳，我是说她好像又有什么动作了！”
于是白泽叹了口气，在超频中同步着另一边的视线。
现实中，少女猩红的左眼微垂，朝下方俯瞰。
只见那幽深的坑洞的中央，一抹耀眼的红芒猛然窜出。
定睛望去，却是一柄黝黑的长状尖刺正裹挟着毁灭的红光，以极为惊人的速度朝着她们爆射而来。
陈灵馨明显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
少女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拍下一面护盾作阻挡。
但很快便感到有一股脱离她控制的念力突然席卷全身。
并在这一刻强行挪动着她的身体，带着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冲天而来的攻击。
嗡！
空气中回荡着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少女抬头看着红光远去，心里一阵后怕。
却是感受到刚才释放的护盾，竟是在瞬间便被洞穿并消失不见。
陈灵馨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道：“哎妈呀，太吓人了，没想到那种攻击，竟然连念力都能无视的吗？”
一边说着，她不经意间地低下头，朝下方望了一眼。
随即便很快瞪大了眼睛，在心中呼喊道：
“小白快看！妮璐怎么还能长出翅膀？我丢，这翅膀真的能飞？卧槽，她怎么飞得这么快？！”
听着这番充满震惊且不知所措的话。
白泽有些无语地向下瞥了一眼。
便看见下方有一圈浓厚的烟尘突然掀起，并以波动状向着四周扩散。
在地面震动的巨响中。
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带着烟尘的轨迹一跃而起。
紧接着，一对巨大的黑翼在身后猛然展开。
在挥动中鼓起汹涌的狂风，带动着它朝着高空快速突击。
陈灵馨分明看见在‘妮璐’残破的面具下。
一张熟悉且遍布黑色纹路的面孔，正对着她展露出狂野且残忍的笑容。
只见它在飞行过程中随手折断身上快速生长的尖刺。
接着在凝聚一层毁灭的红光后，猛地挥手，如离弦之箭直接射出！
一根又一根闪着红光的尖刺不断远去，在空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绚丽的轨迹。
吓得陈灵馨在手忙脚乱中，被念力带着连连躲避。
看见这一幕，‘妮璐’有些疑惑对方那种古怪的熟悉感不知为何消失不见。
甚至就连此时的动作和协调，也是混乱得让恶魔都感到辣眼睛。
但联想到先前遭受的惊天一拳。
‘妮璐’很快就将所有的疑问都抛到了脑后。
反正也是要手底下见真章，如果对方只有这种本事那就直接撕碎它。
但如果对方真的有这般强大，那就真是太好了！
痛苦，伤害，甚至是死亡，这些对于渊魔来说不过是习以为常的感受。
而且与那些低级恶魔不同。
它并不会为此感到什么愤怒，有的只是对残酷厮杀的狂热向往。
反正这具身体也不是它的，正好用来尽情地享受这番你死我活的争斗！
至于说此次来这个世界的目的？
哎呀，那都不重要了，有机会下次再说。
于是‘妮璐’一边用着热切的目光看向对方。
一边用着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调，挑衅地吼道：
“来啊！来战个痛快！用你刚才的实力，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陈灵馨不知道对方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此时她看见对方飞翔的身影已经追了上来。
当即就在拳头上汇聚着螺旋转动的念力。
打算先给对方来一记小兔劈大树压压惊。
但是看着对方的全身遍布跃动的红芒。
而那狰狞的爪子上，更是散发着炽烈的红光，带着一圈圈毁灭的光环朝着她们砸去。
于是陈灵馨默默收回了手，连忙呼叫王牌驾驶员赶紧带她跑路。
草，这不是树，这是铁树仙人掌。
“小白，怎么办怎么办？我的护盾根本就……哎呀！”
陈灵馨话说到一半，便被白泽强控着身体，避开对方化作猩红残影的臂爪挥击。
接着一个鹞子翻身后移位，避开对方在空中二次变向的快速踢击。
然后又是一个空中急停接转体后翻滚。
险之又险地与一片爆射而出的红色粒子错身而过。
陈灵馨在晕头转向中。
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牵线的玩偶，在空中一刻不停地转着圈疯狂躲避。
而这时，那无起伏的声音才缓缓从心里传来：
“你的护盾之所以抵挡不住，除了对方的能力性质涉及到消除以外。”
“还有一个原因，是它能借助事物完整的表面进行快速蔓延，让你的护盾乃至念力都在顷刻间消失。”
一边用念力操控着少女身体，白泽一边继续说着：
“因此如果你只是想知道如何阻挡这种攻击，那也很简单。”
“不要将护盾连成整体，而是要将其拆分成一片一片的活动块不规则地排列，像是海边的防浪石一般成群地将对方的能力不断分散……”
“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太难，你也可以用念力直接将地面上的物体卷起，在周围充当防护为你分担伤害……”
陈灵馨仔细听着白泽的教导，在艰难地尝试了一番无果后，便有些无奈地说道：
“好难，这怎么又是一心多用的操作啊，我感觉自己要裂开了，小白要不还是你来吧。”
“既然你都直接用念力控制我的身体进行躲避了，那你这和直接上场有什么区别？”
而面对少女忐忑的询问，白泽只是平淡地解释：
“我需要借助这种状态，才能分心去解决对方问题的根源。”
闻言，陈灵馨一边示意白泽让她降下高度，好让她控制地面的材料。
一边又好奇地问道：“我能问一下小白你要怎么做吗？难道就不能这么直接……把妮璐解决掉吗？”
心里这般说着，陈灵馨悄悄叹了口气。
她对于妮璐这位看似凶狠，其实心地善良的女孩很有好感。
因此也为对方处于这种状态，以至于她们必须下死手而感到非常痛心和遗憾。
但陈灵馨也知道自己的同情心应该在什么场合出现。
所以在眼下这场大家都豁出性命的战斗中。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妮璐彻底解脱，赋予她安详的永眠。
而不是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战斗中犹豫不决，误人误事。
嗯，也因为如此。
对于白泽先前提到过的，应该能够重新唤醒妮璐这件事。
陈灵馨也不敢多问，生怕影响到白泽的发挥。
而在少女说话的时候。
白泽正在同步操控黑渊中的本体。
将自己身上的某种特性缓缓收敛起来。
于是，自诞生之初便随着他一同出现的无声领域开始了收缩。
直到一缕微弱的杂音悄然浮现，像溅落的水滴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一抹涟漪。
并在下一刻，整个世界突然下起了狂风暴雨。
刺耳的尖啸，愤怒的咆哮，悲痛的哀嚎……乱七八糟的声音在此刻汇聚一堂。
就像在不到五平米的厕所内。
蹦迪，电钻，孩子的哭声和某音的猴笑，都在以震耳欲聋的分贝绵绵不绝地回荡着。
以至于趴在巨人的脖颈上充当围脖的啸天，也在这时突然惊醒。
有些不习惯地抬起头，倾听着回荡在整片混沌天幕中的恶魔回响。
吵死了。
白泽同样有些不适应地感受着这一切，不过他还是平静地回复陈灵馨道：
“想要直接解决对方很简单，挫骨扬灰就行了，但是那个矮子如今这种状态明显是被恶魔所控制。”
“那种黑色的黏液，似乎能将生物改造成某种容器以供它们降临。”
“因此，如果我们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么今天是这个矮子出事，那明天也许就轮到了某个瘦子，或者是你的朋友……”
“到时候敌人会像蟑螂一样层出不穷地出现，你也不想以后总是碰到这种对手吧？”
看着‘妮璐’脸上再次修复完成的黑色面具。
陈灵馨认真地点头，便听着那无起伏的声音继续道：
“因此想要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思路很简单，一种是解决这种黏液的提供者，当然这个暂时没有条件，不作考虑。”
“另一种便是对降临的恶魔进行斩草除根，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很大。”
“因为世界与黑渊的阻隔非常坚韧，它们必然需要达成某种条件才能降临人间，而像这样符合条件的恶魔绝不会很多。”
“所以只要能铲除它们，至少可以保证相当长的时间内，这种事情不再发生……”
就在白泽解释完，本以为少女会接着问他如何做到这一点时。
却听见对方只是用着平静的语气问道：
“好的，我知道了小白，那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还是我只要这样僵持着，拖延时间就行了？”
你既不问？也不感到好奇？
是因为你无条件地相信我能做到？或者是觉得这是我的秘密不愿多问？
还是说，你多少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却不愿意去面对呢？
白泽饶有兴致地想着。
对于自己的真身可能存在于黑渊的这个事实。
他在过去和少女的接触中，都从来不屑于掩饰这一点。
比如能够使用恶魔的力量，比如告诉对方自己在黑渊里养了一条狗，又或者知道诸多人类根本接触不到的情报等等……
但有意思的是，陈灵馨与他一直保持着某种默契。
那就是只听，却从来不追问，甚至在闲谈的话题也根本不会提及一点。
就像明明用了那么多次的恶魔力量。
但她却从来不会好奇那恶魔为什么叫啸天，这背后有什么故事，除非白泽主动说明。
就像一个孩子小心地托举着泡泡，她在避免戳破它。
似乎是在担心这层绮丽的梦幻会砰的一声消散在某种的遗憾中。
难道这也是基于感性的判断吗？
明明只要你问的话，我也不会隐瞒，真是难以理解……
想到这里，白泽摇摇头，回过神来。
有些疑惑自己为何会如此思维发散地想这些玩意。
一边控制着少女躲开‘妮璐’愈发癫狂的进攻，一边平静地说道：
“是的，你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只要坚持就是胜利。”
“因为分心的关系，我现在能调动的念力有限，只能帮你保持飞行或者在关键时候帮你闪避。”
“所以剩余的时候就需要你自己操作了，这期间你可以试着想办法对抗它，阻碍它……”
拖延时间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我应该能行。
陈灵馨吐了口气，用念力卷起地上一块块残破的砖块，在身前构成一片分散的防御墙。
至于说小白在此期间会直接解决恶魔本体。
这种听起来就不可思议的事情，陈灵馨没有多想，只要一如既往地相信就行了。
毕竟，我只是个笨女孩，我不需要那么聪明，也不用去想那么多对吗？
小白是我的第二人格，而我是他唯一的归宿。
必须是。
————
另一边。
眼看少女开始进入状态，白泽也放下心来。
一边倾听着从‘妮璐’身上回响的声音。
一边从那万鬼嘶嚎般的声响中，不断筛选出临近的音域，相似的旋律并继续细分。
然后就是收集，分类，并列，差异性分析，验证……
直到某一刻。
他终于在茫茫音海中寻找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回响。
于是下一刻，巨人那只如火炬般燃烧的右眼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我，找到你了。”
如雷鸣般的声音在身边轰然炸响，把脖子上的啸天吓了一跳。
而还没等它有什么反应，它就感觉到自己的视野正在不断升高。
于此同时，身边还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响：
“啸天抓紧了，等会要是掉下去，我就只能拖着你在地上跑了。”
啸天闻言，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连忙伸出爪子，想要抓紧身边的什么东西。
但是在巨人光滑无痕的装甲表面上。
恶魔只能感到一阵滑不溜秋的触感传来，这让它的心里愈发慌张。
而白泽说完后，还转过头望向系统的小球，嗡声问道：
“你呢？你等会跟得上我的速度吗？如果不行你就待在啸天的屁眼里……”
【停一下，先停一下，为什么这么鬼畜的方法会是我的第一选择？】
系统小球在空中飞舞着，不满地抗议道。
本想说你这区区巨人有什么速度是我跟不上的。
但是看着对方在白色面甲下，一只眼眸静静燃烧的火光。
系统还是有些心虚地飘在巨人胸口的中间位置，像一枚信号灯固定在上面。
【好了，我这样就行了，话说你就打算这么跑过去？这会不会太……】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
这一刻，她便听见了巨人身上的装甲发出了蜂鸣的排气声。
心脏从微弱的跳动，到逐渐变成轰鸣的震响。
就连体内那多年来静止不动的血液，此刻也像被唤醒的古老河流。
在奔腾中带着澎湃的能量涌向四肢百骸。
将巨人一个个陷入沉眠的身体组织重新激活。
倾听着每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庆祝着重生的到来。
白泽面无表情地迈步。
咔哒。
脚下坚硬的黑土先是微微下沉，紧接着便是彻底的坍塌。
周围的土地在顷刻间化作细腻的粉末，并伴随着一道掀起的气浪。
化作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围扩散，将沿途经过的一切包括倒霉路过的恶魔通通粉碎。
一个偌大的圆环凭空出现在地面。
而此时，那座白色的高山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
混沌的空气中只剩下爆裂般的轰鸣巨响。
以及啸天和系统响彻天际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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