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舫就这么消失在了计蒙的眼前。
船上众人眨眼间来到了鬼门关门口，魅魔鬼气森森的开口道：“到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头一个下船。
魅魔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你们随我下船，我送你们回人间。”
语毕，她率先踏出这一步。
随着她每踏出一步，她的装扮由下至上焕然一新，在这沙尘浓烟的鬼门关口，她已化作身着一身靛蓝色长裙的清丽少女。
众人跟随她走下船，风沙甚大，吹得脸上生疼，叫人睁不开眼。
“陆姑娘，你来啦？今日又是要送什么好货来吗？”
从鬼门关边上转瞬窜出几个大肚子的饿鬼，手举钉耙便嚷嚷着就走了过来。
“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只是借道一走。不信你们闻闻，这可都是活人！”
魅魔伸手一指，与这几个饿鬼鬼差十分熟悉的模样。
饿鬼们上下打量了一阵明歌她们，很快便作鸟兽状四散离去。
魅魔眼见鬼差走远，便招呼众人跟随她往反方向，返回人世。
最后一个准备一脚踏回人间的明歌，却被魅魔一把扣住手腕。
“不如，在地府留下，再喝口茶。”
明歌忽然觉得喉头发紧。
糟糕，是那杯茶。
魅魔眼睁睁望着明歌倒在了地上，她身后的人间道与此同时重重关上了大门。
她的身后闪现一个身着黑衣的高挑男子。
同样精致的五官，冷凝的目光，手中提着一本簿子。
“你要帮她？”
“这不合规矩。”
魅魔背对他幽幽道：“要把她卖给敖钦当人情，难道就合乎规矩？”
“地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那你去举报我好了。”
“……”
魅魔说罢，挥袖将明歌卷入袖中，转身直接带走了。
留下身后男子一脸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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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格外漫长。
刚吩咐了龟丞相去办事，他却很快又折返回来。
“万籁舫出……出事了……”
当听到万籁舫整个消失不见，周围所有的鲛人侍卫全部被杀身亡。
敖钦感到一阵麻木。
所以，地府也来掺了一脚，还藏的那么深。
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如今事端频发，敖钦反而没有什么负担。
“龟丞相，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你了吧？”
龟丞相连连告罪，立刻着手去办。
哎，一大把年纪了，连个整觉都不能睡，这到了退休的年岁……
他摇摇头，不敢继续深思，还是默默出了殿去。
敖钦只觉今夜像是过不完了。
天，为何还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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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正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绿姝也横七八歪的歪在外间躺椅上。
绿姝自从感应到柳在溪已被送了出去，一颗心完完全全被放了下来。
我亦如是。
于是我们俩便双双放下了心事，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还是那个红衣女子。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痛斥我，而是心疼的望着我。
“若你入天宫顺利获得神位，再嫁一如意郎君，从此作神仙眷侣，岂不美哉？”
我全当她在蛊惑我的心神。
“我上天宫只为一个目的，获得神位，恢复记忆，救我心上之人。其他如意郎君，又与我何干？若非如此，我又何需虚名傍身。”
她冷酷的脸庞逐渐化作半边骷髅样貌。
“若你执迷不悟，那我如今便是你的未来。”
我的心中一阵兵荒马乱，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姑娘，姑娘，快醒醒。”
我猛然睁开眼，绿姝凑在我耳边低声道：“提前行刑了，龙王大人要所有人前去观礼。”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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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整齐后，我与绿姝刚出门便见宫中婢子、妃嫔还有各种喊不出名字的兄弟姐妹们，都面容肃穆，往同一个方向去。
“在宫门口行刑？”
我狐疑的望着人群，低声问道。
绿姝点点头，于是我们也融入人群，往宫门口去。
宫门口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我见到计蒙神色黯然的斜靠在城门口便快步上前。
“哥，你也来了。”
“龙王大人要求宫内每一个人前来观礼，我又如何敢不来？”
“看。”
鲛人军持械将头戴黑布的反贼压至宫门口的空地上，他们毫不抵抗，纷纷下跪等待着处决。
“我奉命召集大家过来，是为了蚺族祸乱南海一事。此事经由龙王大人上禀天宫，共同商议，决定本次不作招降，所有叛军处以斩立决。”
“请各位前来观礼，便是要大家清楚，南海龙宫不怕反贼，也容不得反贼。”
龟丞相的法相随着他激情高昂的声音，完全暴露在人前。
他长长的脖颈垂下城楼，巨大的身躯暴涨，口中无数厉齿露出，一双绿豆眼瞪的巨大，血红的神色好似嗜血无比。
“龟丞相所言极是。”
本以为龟丞相的法相已足够骇人，却没想到在他身后竟出现了一颗如牛一般大的眼珠。
那是……龙王大人的真身……
他将身形隐在浓黑如墨的海水中，一颗眼珠犹如龟丞相的半个身躯那么大，冷不防的出声，令在座观礼的人都震撼不已。
“既然龙王大人已到，那便就是吉时已到，行刑！”
龟丞相一声暴喝，举手示意。
鲛人军整齐划一的拎起那些叛贼头上罩着的黑布，露出一颗颗蚺族和陵鱼的头颅。
计蒙的浑身微微颤抖，我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将他拉至我的身后。
“想想明歌，不要冲动。”
我暗自将眸色调深，对他使了个眼色。
手起刀落。
一颗颗头颅在水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他们没有受太多的苦。
血，又一次染红了南海。
泉瑶被婢子扶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如此熟悉，又好像回到了当年。
物是人非，这一回，是陵鱼和蚺族。
下一回呢？会是谁？
她的视线又瞥见计蒙和他身前的女子。
青懿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行刑。
每每看着她，都不断想起毓曦。
毓曦，很快了，娘一定将这副肉身给你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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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对我来说，掀不起丝毫波澜。
见差不多结束，我便转身就要走，计蒙一路随着来到了琉璃殿。
“绿姝，为大公子奉茶。”
“是。”
绿姝明白我是要将她支开，她依言离去，守在殿外。
计蒙见状立刻布下简易结界。
“青懿，昨夜……是你？”
我的神情一如往常，手中拨弄着戒指：“是与不是，重要吗？”
他自嘲的一笑：“每个人都有秘密，连你也有。”
我双眼直视他的眼眸，诚恳道：“我帮你，不是无偿的。”
他此刻回了神，她是故意泄露身份给他，就是为了将他引来。
“你想要什么？”
我抿嘴一笑：“大公子，若有一日，我不幸触怒龙颜，你要保我不死。”
计蒙此刻是真的小脑萎缩，难道……她都知晓了前因后果？
可他不敢胡乱开口，也担心她在诈他。
见计蒙沉默，我背对他走向梳妆台前，从镜子里望着他。
“哥，你能答应我吗？”
计蒙在心中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走向我，在我的背后望着镜子里的我。
“青懿，只要我活着，必会尽全力保你不死。”
我转向他，仰头一笑：“你我，是一路人。”
计蒙望着这个笑，有些恍惚，她到底知道了什么？竟还能如此淡定。
只是如今，计蒙已毫无心思探寻青懿的事情，他只想快些与明歌汇合，然后远离这一切。
当他抬脚要离开琉璃殿时，少女的提醒如期而至。
“哥，若你也要走，他定不会饶了你和她。”
计蒙苦笑，七窍玲珑心便就是这般吧？
他没有回头，抬脚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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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孩子，离你入宫侍神的日子越来越近，娘为你准备了好些物件，稍后会有人带你去清点。”
泉瑶的伤恢复的七七八八，便着手去做敖钦安排的事情。
“天宫的规矩众多，你绝不可如在家这般随心所欲。保险起见，今日我便要带你上天宫去拜访一番相熟仙人们，先学些规矩。”
泉瑶语毕, 看着一脸懵懂的青懿：“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摇头：“娘，那就走吧。”
幸福来的猝不及防，本以为青懿会与毓曦一般问东问西，没想到竟如此爽快？
……
我们一行数人，母亲带着两个丫鬟，我带着绿姝一人。
由两条蛟龙拉着我们的大车，在宫门口请旨出宫，直上九霄。
坐在车里，泉瑶柔声道：“过会儿我们先去拜访西王母娘娘，听她的吩咐，再去其他殿中拜访。回来之前，我们再去一趟孟庄，见见你的表姐孟姜。”
我点头应下。
她复又说道：“上次来南海的神君，正是孟姜的未婚夫，他上次特意关照若是前往天宫便要去拜访他，这些人情往来，你日后都要仔细记下。”
原来，他是表姐的未婚夫啊……
“是。”
泉瑶见少女没有什么表情，拉过她的手，作亲昵状：“孩子，日后你到了天宫，万事都要多加小心。”
我见母亲今日心情不错，接着问道：“母亲，上了天宫就能获得神位吗？”
“神位哪能如此容易就得来？你上了天宫只是做个侍女罢了。”
“那如何才能获得神位呢？我看计蒙哥哥和磬臣哥哥不都有神位吗？”
泉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也想要神位吗？”
“那是自然，我也是南海出来的，怎能比人低一等？”
母亲掩嘴一笑：“傻子，怎么就比人低一等了，你也是有神位在身的。只是神位分很多种，像你与哥哥们那样的先天神只，出生便自带一个低阶神位。”
“磬臣与计蒙现有的神位，都是通过不断修行和历劫应劫得来的。”
“其中诸多细节，我与你也说不清楚，还是要等你入天宫后，自有仙人教导你知晓诸如此类的细枝末节。”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母亲也不再说话，车里便静了下来。
车窗外渐渐亮如白昼，我的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习惯了深海中的夜色，突如其来的光亮，令我有些难以适应。
母亲拍了拍我的手说：“到了。”
我们一行人依次下车。
泉瑶落落大方的与南天门的天兵天将自报家门，对方见到西王母麾下的蛟龙座骑立刻就放了行。
那两条蛟龙连带大车，被领去一处等候。
“原是南海泉瑶娘娘来了，西王母娘娘快快有请。”
一貌美仙娥身着白色纱衣，笑脸盈盈的上前对着泉瑶行了礼，便开口邀请我们随她回去拜见西王母娘娘。
“正是数月不见西王母娘娘，我这心中十分挂念，便带着小女前来拜会。”
“娘娘前几日接到南海拜帖，正念叨呢，您这就来了。”
泉瑶与仙娥一路你来我往的礼数周全，很快便到了西王母娘娘所在的大殿。
十足的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我不禁沉了沉心神，跟在母亲的身后踏入汉白玉铺地的大殿之中。
上首端坐一高挑纤细的妇人。
“南海泉瑶携女青懿与鲛人婢子拜见西王母娘娘。”
来之前交代过，母亲跪，我也跟着跪。
于是我们一行人直接跪下了，行俯首大礼。
“免礼，赐座。”
“谢娘娘。”
我们这才纷纷起身。
那妇人自高台上缓步下来，我这才看见她削瘦的瓜子脸上搭配着精致的五官，唇边却露着两颗尖利的虎牙。身着浅色白裙，身后还跟着一条豹尾，摇曳生姿。
“孩子长这么大了，上次看还是个小姑娘呢。”
泉瑶心中一沉，上次来的……还是毓曦……可是西王母娘娘，不是应该也不记得了么……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娘娘真是好记性，女大十八变，连我这做娘的，也是要认不出了。您的记性还是这么好。”
西王母娘娘闻言也不笑，伸出虎掌拉起泉瑶的手：“去我的花园一叙。”
泉瑶闻言脸上神色欣喜万分：“得此殊荣，真叫我……”
西王母娘娘抿嘴一笑：“我们之间，说什么虚话。”
这个花园，定有异处，否则怎能叫母亲如此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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