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宾很疲惫的站在房门前，敲门！
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男人开了门。一身白色绸缎练功服衬托着修长的身材。更是应景的散发着儒雅的气质。
中年男人红润的脸庞微微一笑，“来了！刚才买了一条鱼。很新鲜！”
林宾默默进屋。熟悉的走到厨房，戴上围裙。开始杀鱼。
中年男人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
房子并不大。沙发的扶手旁边就是餐桌。沙发另一边的扶手就是阳台。阳台上摆着一张桌子。很普通的淡黄色桌子。
不大的桌子上摆满的笔墨纸砚。本该放电视的背景墙直接被做成了整面墙的书架。满满当当的书都有些陈旧，貌似经常被翻阅。
简朴的居室，只有书卷气还有书香。
厨房的油锅被扔进了葱姜蒜。辛辣的香味冲淡了屋里的特有的书香。
一条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鱼被扔进了油锅，美食开始烹饪了。
‘辟辟啦啦’的声音在房间里环绕。红烧鱼需要时间。两个男人非常的默契的保持着沉寂，静待着红烧鱼的上桌。
餐桌不大。幸好没有心情的林宾就做了一道红烧鱼。摆上餐桌后，就开始盛饭。
中年男子很配合的坐到了餐桌前。
林宾确实饿了。就着汤汁一碗米饭很快就下了肚。
中年男人对林宾的狼吞虎咽丝毫不以为意。见怪不怪的品尝着刚出锅的红烧鱼。
“不错，厨艺没有因为心情受到影响。一如既往的好吃！”
林宾埋头扒着米饭，“你都知道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
林宾翻起眼睛看了看男子，“卫婕可是你学生！”
中年男子小心的剔着鱼刺，“最近我在研究一些民间俚语。有句话叫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挺有意思的。这句话不是在讲道理，是在讲事实。你阻挡不了的事实。”
林宾怔住了，“作为老师，你知道前天发生的事。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辈子没结过婚，也没朋友不知道情义为何物也可以理解！”
老师丝毫不动容的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授业我合格。传道解惑在我看来那是另外一个专业学问。比如你也是我学生，你跟我说话的口吻没一点尊卑之分。完全可以证明传道解惑不是我擅长的。”
林宾苦笑：“所以你一个常春藤名校的博士回国差不多二十年也就混个副教授。”
老师放下筷子，“这样不好吗？上上课，看看书，写写字，写写书！”
“你倒是知足常乐！”
老师微微一笑，“我这样一心做学术研究怎么能知足呢？知足的只能当领导好不好？”
林宾摇头，“本来想在你这找点安慰，看来我还是低估你的顽固了！”
老师继续夹起一块鱼肉，仔细的剔着刺。
林宾起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这已经是第三碗了。确实饿了。
老师享用完美味，“在我眼里，你绝对够强硬。这应该不会困扰你很久的。”
林宾点点头，“需要时间！”
“你看，殊归同途！你看重和我看淡的情义都抵不过时间。所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就好了！”
林宾停下了动作。想起了蓝色的裹尸袋。卫婕这般刚烈有什么不一样呢？不过换来众人的惋惜。楚哲的故作姿态。老师的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而已。
不是漠视生命，只是太不值得！
换做颜菲的话会怎么样呢？此刻的颜菲是不是在那个男人身下辗转承欢呢？自己的初恋，最终还是敌不过世俗的诱惑，俗套的跟了个老人。
林宾恼火的一拍筷子。顿时没了吃下去的心情。
老师奇怪的看着林宾，“你这是要表达愤怒吗？”
林宾深吸了口气。继续拿起筷子平静的接着吃饭。
老师问，“楚泽怎么样？
“听说殉情了！”
老师微微一惊，也是没有多大反应，“也跳楼了吗？”
林宾摇摇头，“割腕了！“
老师有些诧异，“他不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吗？割腕了你好像一点不在意一样？？？”
林宾一脸的嘲弄，“就在医务室旁边的小树林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谈恋爱的。他选的那地方目的多明确，不就是图个抢救及时吗？真要是血如泉涌我也佩服他，结果送到医务室，一张创可贴就治好了。作秀的痕迹太特么的明显了.........”
“总得做个样子 不是？面对流言蜚语？”
林宾嗤之以鼻，“ 恶心！！！”
老师不再言语，屋子里陷入了沉寂。突然老师像是想起什么来，“对了！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头头今天来系里。说是现在新的经济犯罪层出不穷。他们那缺乏专业知识的警察。让我们推荐几个人选。定点委培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帮你报了名！”
林宾有些不悦道：“老师，你那么多学生在金融市场大赚特赚的。我这么穷，警察工资又那么少。你觉得我会去么？”
老师也放下了筷子，“正是因为你那么多师兄在这个圈子。我才必须有个学生当警察。总得有个清理门户的吧！”
“你太看得起我了吧？“
“你性子太野。真进了那个圈子，穷了那么久，我觉得没有什么你不敢干的。所以早晚会进去。警察的新鲜刺激刚好满足了你的不安分。纪律部队多少会束缚些你的野性。我觉得这个职业最适合你。”
林宾不语。
老师递过来一沓资料，“这是明年十月份的公务员考试的复习资料。好好看看！还有一年的时间。”
林宾没有接，“我都找好实习单位了。哪有时间看！”
“我建议你不要实习了。好好复习！”
“我全部身家就三位数。不工作你养我啊！”
老师笑了笑，“你都已经吃了四碗米饭了。你这饭量，老师那点工资养不起！”
老师名叫骆翰清，南州大学金融系副教授。一辈子清心寡欲，看似凉薄，实则看透，看淡且看得开！
林宾是他的学生。
与此同时，省公安厅。
周远山正在办公室看着一份文件。秘书走了进来，“周厅长。海州医院来了个电话。说是有个叫文长江的老人要见您。“
周远山不解的道：“文长江？谁啊？
“他说他是当年您妻子孩子车祸的司机！“
周远山矍铄的脸庞陡然一惊，“是他？见我做什么？“
“电话中没说。电话里的人有说文长江已经是肺癌晚期。活不了几天了。“
周远山霍然起身。魁梧的身材没有因为年纪的增长显老态，“备车！去医院！“
海州医院胸外科住院部。
呼吸机的面罩罩在一张皱纹密布的老人脸上。骨瘦如柴的身躯。化疗后稀疏的头发。昭示着病人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看到一身挺括警服的周远山站在病床前。老人微挣的双眼瞬间放大，放出晶莹的光芒。颤抖的双手颤巍巍的伸向了周远山。
周远山想了想，还是握住了这只手。
老人浑浊的眼睛已经眼泪盈眶，“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面对这个当年酒驾撞死自己的妻子孩子的凶手。
周远山突然生不出责怪的心思。人之将死，多大的仇怨似乎都会无形的化解。更何况，他不是故意的。而且也得到了法律的惩处。
“周队长啊！我今年才五十二岁。已经没有几天好活的了。这是报应啊！“
周远山没有说话。文长江撞死自己妻子孩子的时候自己只是分局的禁毒大队的大队长。
在临死之前他要见自己。一定是有事情要告诉自己。
文长江回光返照一般，声音也洪亮了些，“当年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有个人给我了十万块钱蓄意制造的啊！两条人命啊！“
浑浊的眼睛开始迷离起来。晶莹 的泪水开始滑颊而过。
周远山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垂死之人。原本不忍指责变得莫名的愤怒。
说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到死不说不过是害怕承担刑责。
多年的警察生涯，养成的嫉恶如仇恨不得把氧气面具给拔下来。
老头的眼神被泪水冲洗依然浑浊。喃喃的念叨：“我见过黄飞。两年前，就在海州。还冲我笑！好可怕的笑！他是魔鬼！魔鬼..........“
断断续续的低语震惊了周远山，“你说什么？你看见黄飞了？在哪里？“
文长江没有应答。浑浊的眼睛也慢慢闭上。心电图显示仪打出一条直线..............
周远山浓眉紧锁，似乎在问手下，“最近毒品便宜了吗？”
手下赶紧拿出一份文件，“正要跟您汇报，最近半年抓获的瘾君子以及小贩子交待的情况看，毒品价格确实便宜了三分之一..........”
周远山的眉头锁得更紧，“那就没错了！ 黄飞这个畜生又出山了.........联系下“木匠”........”
“是！”
.........
楚泽正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终归还是放心不下的秦宾还是来了。
秦宾舒了口气。缓缓走到楚泽跟前，“别装睡了！”
微微睁眼的楚泽脸色惨白，却难掩秀气！
楚泽一看见秦宾，泪水默默的流了下来。
输液室依旧沉静。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染湿了他白色的t恤。
秦宾空洞的眼神闪现出躁意，”不说话算什么？卫婕已经死了。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被你害死了！不说话就躲过去了？”
医务室的空调很不错。凉意沁骨！
秦宾的额头却开始冒汗，“我俩从小玩到大。你在这装殉情？你骗得了全校骗不了我好吧！小树林人来人往的，离 医务室这么近！你都计算好了吧？还割了五刀都只是划破了皮。计算好的事情都下不了狠心，你也就这么点出息？真有这狠心，卫婕会自杀？”
楚泽终于哭出声了。嚎啕大哭！
秦宾却依旧不依不饶，“哭什么苦？哭能把卫婕哭活吗？从小到大你没少看我打架吧！看也看会点吧？”
哭声把大夫引了进来，“怎么回事啊？这还哭上了！”
秦宾默默的不语。楚泽一个劲的哭，大夫自讨了个没趣。悻悻的又出去了。
医务室的冷气确实很足。一冷一热之下，秦宾找了点纸巾擦着清鼻涕。
楚泽的哭声也开始减弱。
看着楚泽可怜兮兮的样子。秦宾有些不忍。可一想起那蓝色的袋子，莫名的又狂躁起来！
狠狠的揉揉鼻子啐骂道：“ctm的，什么事情都往一堆凑！还让人活不！”
烈日逐渐西移。意味着时间在流逝。
高大的教学楼的影子被拉得狭长的时候，秦宾才发觉已经在这个医务室呆了近三个小时。
没有言语。只有楚泽的哽咽！
秦宾的思维混乱了三个小时。
第一次遭遇生离死别，毫无经验可以让自己从容面对。一锅粥一样稀烂得不知道从哪梳理。
冷热交替下身体开始有些不适。脑袋开始沉重起来。
从椅子上起身站了起来，冷冷的道：”虽说我俩情同兄弟，但这件事你错得离谱！别奢望安慰和谅解！楚泽，你就是个懦夫！所以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安宁的！“
说完话。丝毫不理楚泽陡然升高的哭声。毫不迟疑的走出了输液室。
站在医务室门口。傍晚的校园终于开始生机勃勃。
说笑声，打闹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的好像丝毫没有受到上午的 事件的影响。
偌大的校园，上万 人。不与自己息息相关，非要去指责人情淡漠好像没逻辑。
时间的推移的越久，这件事情就会越淡化，直到最后，谈资都算不上。
所以，生命何其珍贵，又何其渺小！
秦宾终归还是回转。进了输液室，就站在门口，”既然没有死的决心，就多点活的信心吧！我们都知道卫婕还有个生病的母亲和一个上高中的妹妹。这两个人今后的生活该归你管了。没意见的话，赶紧找工作去吧！会让你好过点的！”
说完这句话，秦宾懒得看楚泽的表情。再次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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