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爵掏出一个硕大的怀表，那是科学院刚出来的产品，远没有后世影视上见到的怀表那样小巧精致，而是一个有成人拳头大的钟表。
即便是这样的产品，也是这时代不可多得的精品，总共才造出来两只，送给万历帝一只，另一只，被王衍爵带着出差来了。
他就着火把的光亮，看了看时间说：“丑时末，离开城门还有一个时辰。”
姜显断然说道：“规矩不可废，不到时辰，坚决不能开城门，看看来人是谁再说。”
几人说着话，对面的三骑，已经跑到城墙下，停在一箭之外，一个骑士坐在马喊话：“城上的人听着，扯办克大汗麾下，阿成台吉求见大明使臣。”
阿成台吉在右翼蒙古的地位极高，他在深夜亲自前来，可见蒙古那边，出了大事。
“放下竹篮，把他们接上来。”杨时宁吩咐一声，姜显立即下去执行，大明以文御武，姜显这个军区司令，得听杨时宁的命令行事。
不一会，阿成台吉三人被吊上来，杨时宁三人迎上去，拱手问道：“阿成台吉深夜前来，不知有何事？”
姜显邀请道：“城墙上露重，还请台吉到署衙暂坐。”
阿成台吉摇手道：“不啦，就在这里说吧，两个时辰前，我们收到消息，青城那边出事了，三娘子得赶回去处理。
老夫前来，是通知几位大人，明日开市，三娘子没法出席了。”
杨进宁和姜显对视一眼，他们的猜测没错，归化城（蒙古人叫青城，大明官府，一直叫它归化城，其实是同一座城市）那边，果然有事。
阿成台吉要请大明使臣去青城，不得不讲出实情：“青城王庭那边，素囊台吉挟持了汗王和他的孙子卜失兔台吉，囚禁了他额吉大成妣吉，索要兵符，妄图夺取汗位。”
杨时宁一听，立即表明大明的态度：“扯力克汗有嫡系子孙，我大明只承认汗王的嫡系子孙，为下一代顺义王，决不允许素囊如此胡作非为。”
阿成台吉得到了大明的承诺，心下大定，他谦恭地说道：“下臣此来，还有一个请求，这也是三娘子的请求。”
杨时宁三人没出声，听他说出下文。
只听阿成台吉说道：“素囊也是俺答汗的子孙，我等不忍心看到他和卜失兔自相残杀，无认谁胜谁负，损害的，都是我土默特的利益，也会损害大明的利益。
所以，三娘子与我等商议，希望能邀请大明的使臣，与我等一同返回汗庭，协助我等，调解素囊挑起的这次纷争。”
按理，这样的外交大事，是需要上报朝廷，由陛下定夺的。现在事出突然，如果还按往日的流程走，等陛下的旨意下来，素囊和卜失兔，已经分出胜负来了。
右翼蒙古的势力一弱，左翼蒙古的达延汗，西边的卫拉特蒙古，都会趁机抢占右翼蒙古的地盘，这两部可不像右翼蒙古那样，臣服大明，他们还继续着南下打草谷的习惯。
到时候，和平了几十年的大明九边，又将不得安宁。
杨时宁犹豫不决，姜显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是武官，最重规矩，没有朝廷的命令，他连一步都不敢多走。
二人都看向王衍爵，他们知道，王衍爵手上，有陛下的中旨，他有临机处断的权力，再说了，王衍爵做的决定，就算出了纰漏，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王衍爵何尝不知道，两位官场老油条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他不在乎，在他族兄的书房里，挂着首辅大人自己写的一张条幅：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王锡爵这位族兄，是他的榜样，况且，他连拥有坚船利炮的西往牙人，都不怕，还怕只会弯弓射大雕的蒙古人？
他站出来说：“两位大人责任在肩，不可擅离，青城那边，在下去吧。”
阿成也知道，除非有朝廷的圣旨，大明的总督和总兵，不可能离开驻地到蒙古的地盘去，能请到王衍爵去，他已经很满足了。
阿成身后的乌兰琪雅格格，从一上来，就一直盯着王衍爵看，此时，见这位大人同意跟他们回青城，她满心雀跃，就算不能嫁给他，多看两眼也是开心的嘛。
杨时宁似是下了决心：“只能这样了，朝廷那边，本官会给陛下上折子说明此事。”
王衍爵问阿成：“台吉，本官能带多少随从？”
阿成台吉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说：“大人是我阿成请来的客人，这一路，定要护卫大人周全。
至于拉运物品的人员，两百人以下，足够了，汉人不擅长搭建帐篷，我自会派人协助大人的。”
王衍爵点头，他和舜华，算上于兴也只有五个贴身护卫，既然允许带两百人以内的护卫，他当然要多带一点，他看向杨时宁。
杨时宁对姜显说：“这个，请姜大人安排。”
双方约定，天亮出发，王衍爵队伍，与阿成台吉的部众一起走。
再说舜华，住在和记银行的客院里，蒙古人的号角一响，她就醒了，坐起来听外面的动静。
立春也被惊醒，还来不及点灯，就听见于兴在外面回话：“王公子要上城墙，情况不明，让大小姐准备准备。”
舜华吩咐道：“知道了，让于兴跟着去城墙上。”
王衍爵带着于兴和两名护卫走了，舜华吩咐立春：“让人去叫许栓子，叫袁四袁五来。”
袁四袁五，就是许栓子带来的袁家村护卫，袁六袁七给了王衍爵，袁四袁五跟着舜华。
二人走进院子，齐声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舜华隔着窗户道：“去检查咱们带来的武器弹药，把人手集结在王公子的院子里，我马上过来。”
立春跟着舜华，经历过数次危险，也练出了一些胆气，不待舜华吩咐，她就收拾起小姐的东西来。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舜华带的东西不多，等她穿好衣服，立春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舜华把那支短铳背在背上，短铳太重，不可能像左轮手枪那样挎在腰上，只好背在身上。
立春拎着个箱子，二人来到隔壁王衍爵的院子。
许栓子已经过来，带来了朱记运输队的二十个护卫，此时，正立在院子里等着她。
朱记南货店的大掌柜周德发，与和记银行张家口支行的张孺轩，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
舜华安排他们道：“二位放心，蒙古人不可能攻城，但是，如果蒙古人真的攻城，你们要保护好自己和员工，货物和银钱再多，也是身外物，没有人重要。
切记，必要时，舍财保人，撤往京城，不管是伙计账房，连他们的家人一起撤离。”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都感动不已，特别是许栓子带的二十名护卫，有十五人都是本地人，听东家说要舍财保人，连他们的家人也要一起撤走。
当即就有人跪下来，发誓道：“愿为东家效死！”
一人跪下，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来：“愿为东家效死！”
周德发和张孺轩更是感动，当即拱手道：“东家放心，我等这就去安排。”
一个时辰后，于兴跑来传递消息：“王公子要随忠顺夫人一起回归化城，要我等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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