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都后，太后的丧仪办得极尽盛大。
宗政衡更是钦点了“孝宜端慧”四字为太后谥号。
而后，以孝宜端慧圣母皇太后的尊贵头衔，将其葬入先帝陵寝的左配宫内。
母后皇太后张氏居于右配宫内。
之前，张氏的灵柩一直停于皇陵，未曾正式下葬，也是为了等两位太后薨逝后共同下葬合宫。
按照祖制，母后皇太后为正宫，应居于左配宫内。
不过，朝臣宗亲们也都知道圣上和张氏一直不睦，且此次圣母皇太后是为了救陛下才身故，没人敢在这时候去触怒一个想给母亲哀荣的儿子。
皇太后的丧仪持续了七日。
后宫妃嫔中，扶霓被擢升为慧妃，负责领衔内外命妇拜祭。
常妃倒是难得的未曾闹事。
这次昌平围猎，她几乎是稀里糊涂地去，稀里糊涂地回来。
昭妃受了重伤，太后直接遇刺身亡，瑾妃这个老对头被陛下天天罚跪不说，两个孩子还都被抱走要记到旁人名下。
哪怕常婠素日里爱跋扈，可此刻她也明白，山雨欲来风满楼，自己最好还是低调些为好。
所以，对于扶霓晋位并且有封号压了她一头这件事，她是半分意见也未表露出来，规规矩矩跟着日日为太后哭灵。
明棠旧伤未愈，故而只在宫中养伤。
皇太后的丧仪，无论众人真心还是假意，面上都是哀泣之色。
连宫中伺候的宫人都统一换了素色缟服，一应亮眼些的颜色都尽数撤去。
明棠在床榻之上，都能遥听到远处传来的哀乐和哭泣声。
似乎这般极尽哀荣，所有人都在称赞陛下的孝心，可明棠只觉得荒唐可笑。
若是邵玥死的时候能够执笔，想来她一定会写下最为真心实意的话语，让宗政衡不要将其同先帝合葬。
没有人会爱上一个如此羞辱她人格的上位者。
宗政衡对邵玥这位母亲的唯一一些爱意，便是让坤清仙师那具身体能够徜徉山水间了。
可到最后，宗政衡先考虑的，也是太后这重身份，而后才是他的母亲邵玥。
“谢婵那边如何了？”
出宫的这些时日里，谢婵一直被禁足在自己宫中。
而后宫最是拜高踩低，之前那些暗中投靠谢婵的人，多数是看在她得陛下信重且身居四妃之位，膝下更是有两位皇子，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后的份上。
如此得来的忠心，易聚，也易散。
如今，二皇子被废，四皇子成了废人，贤妃伺候圣上这么多年，如今却被降位成了婕妤，谢家也是遭受重创的，但凡长眼的，都知道这曾经的贤妃娘娘是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那些曾经投靠而来的人手自然也都消散了开来。
“慧妃娘娘嘱咐人照顾得极好，这些时日，这谢婕妤怕是没有一日能够睡个囫囵觉，太医署的人去了几遭，都没有诊出什么，便也有些心生怨气，只觉是谢婕妤折腾他们这些太医。”
太医们自然不会诊出什么，最多只是谢婕妤自己郁结于心，睡眠不安。
毕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用沈遇的药来对付自己，自己自然也可以用沈家的药来对付她。
沈遇的儿子亲手给出的沈家秘药，用之可让人心神惊惧，梦魇连连。
此物，算不上毒，毕竟除了让人睡眠不安，它也不会对人造成多么致命的伤害。
因为不是毒，所以没有解药。
所以，这几个月来，谢婵一直饱受梦魇的折磨。
一闭眼，曾经她害过的那些人便会出现在梦境之中，满脸鲜血地要同她索命。
谢婵敏锐地察觉到，她应当是被人害了。
毕竟，这些人又不是刚死，为何之前不来，如今却突然出现在自己梦境之中。
难道鬼也拜高踩低，非要等自己降位之后才来吗？
可是，太医署一遍遍诊脉，都说脉象并无异常。
扶霓也十分宽厚，丝毫不苛待谢婵处的待遇，甚至特意让司膳司着意准备一些安神的药膳。
但谢婵的梦魇之症毫无起色。
甚至还愈发严重了。
如今，她一日只能睡上一个时辰不到，人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而随着身体的消瘦，谢婵的性情也愈发暴躁。
接连折损两位皇子，自己被降位，母家受到牵连，这些事情都未能让谢婵被打倒，可是如今梦魇的折磨，却让她一向维持的清冷面具再也戴不住了。
“茶水这么热，你想烫死本宫吗？”
伴随一声脆响，片刻后，玉奴脸上带着一个鲜红欲滴的巴掌印从内殿走出。
“玉奴姐姐，你没事吧？”
“天啊，划破了，我那里有药，我给你取一些来。”
外面院中伺候的两个小宫女凑上前来，被玉奴脸上那几道血痕吓了一跳。
谢婕妤应当是带着护甲打的，那坚硬的护甲在玉奴白皙的脸蛋之上留了四道红痕，此刻已然开始渗血。
玉奴红了眼眶，只觉得心力交瘁。
这些时日，她用尽心思照顾娘娘，可是娘娘的性情却越发暴戾，常常就对自己出手。
自己吓得想躲远一些，可娘娘又偏叫自己近身伺候。
茶水热了，凉了。
发髻松了，紧了。
常常就是这些小问题，娘娘便大发雷霆。
玉奴只觉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
明明当初圣上降位娘娘，更命人裁撤掉娘娘身边所有伺候的人，是娘娘拼尽全力保下了自己。
可为何，不过短短几月，娘娘便这般模样。
玉奴只觉自己当初为主子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也算得上是头等心腹，主子便是不看重，也不该如此折磨自己啊。
擦了擦泪水，玉奴在两个小宫女搀扶下回到自己房间。
其中一个小宫女将自己的药膏放在了桌上。
“玉奴姐姐，这是奴婢家里的药，都是查验过的，没问题的。小时候我摔破了好大的口子，就是擦这个好的。您别忘记擦，不然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而后，两个小宫女悄声退了出去。
唯有在这些小宫女的尊敬上，玉奴才能找回一些自己曾经一等宫女的体面和风光。
拿起药膏，玉奴对着铜镜，含着泪慢慢上药。
第二日。
明棠一起身，妙双便匆匆来禀报。
“娘娘，谢婕妤宫中出事了，谢婕妤昨夜，杀了她的贴身宫女玉奴。”
而整个皇宫，也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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