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太太晚上请您去后宅。”杨轩正在解衣服的手顿了顿，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道，“可有什么事吗？”
路儿瞧着杨轩的脸色，小心地道，“春红没说，只是大人没回来之前，太太使人来瞧了好几回了。”
杨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路儿站在外院书房门口，大人的性格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这个知道了，是去还是不去呢？
“路儿，大人回来了？”
秋霞急急地走了过来，额头上有汗。
“郭婶，您这是做什么去了？这一脑门子汗。”
秋霞一边摆手一边拍着胸口道，“在屋里？”
路儿点了点头，秋霞急急地上了台阶，轻轻拍了拍门，得到里面的回应后，推开门。
杨轩正坐在书案后翻着一本书，秋霞走到他身边站住，好半天没说话。
杨轩抬眼瞧她，“怎么了？脸色不好？可是这阵子来来回回地累着了？”
“少爷，老奴今天去庄子上，世子夫人她，她......”两个人的时候，秋霞还是习惯叫杨轩少爷。
杨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放下手里的书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瞧着秋霞，看着“没了”两个字从秋霞嘴里说了出来。
杨轩呆愣了一会儿，“什么时候的事？”
“老奴去的时候，怀恩侯府的马车刚刚把世子夫人拉走。”
“她，她去的时候痛苦吗？”杨轩感觉眼角有湿气涌起，急急走到窗边，背对着秋霞。
“金凤说，世子夫人是，是自己绝了食。”
“什么？”杨轩猛地转过身。
“奴婢照着少爷的吩咐五天去一次，只没想到世子夫人绝食已三日了，加之原本身体就不好，就，就......”
“为何？你上回不是说若是调养的好的话，再活个两年三年是没问题的吗？”
“是，那大夫是那样说的，只金凤说，前几日世子爷身边那位姚姨娘去了庄子，她走后，世子夫人就......”
杨轩闭了闭眼睛，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秋霞轻轻了关上了门，杨轩走到书案后的多宝阁上，从常用的那层拿下一个匣子。轻轻地打开，里面有一朵小白花，小小的一朵，与其他花儿不同的是，这朵花是在正中间收的针，那突起的疙瘩倒更像是花蕊一般。
花的四周还缠着一丝丝黑丝如同丝线一般，若是细看就会发现，是几根头发。
杨轩轻轻地抚摸着，有泪水轻轻滴落在那小白花上，他好似又见到了初来沈府时那位沈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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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那么漂亮，站在沈家女孩中，很难不让人注意。可她好似又感觉不到自己的漂亮，因为站在在后排极不高兴，想着要挤到前排来，只是被前面站的那位三姑娘拦的死死的。
刚到沈家时，我隔上几日就随着母亲去表姨那里请安。因着自家的情况，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哪怕面对这些庶女也总是笑意盈盈。那个时候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不让任何人瞧不起我娘与我姐，她们为我牺牲太大了，尤其是我姐，若不是受我连累，她哪里能被冯家休弃。
我开始注意五姑娘的时候正是因为偶然听到有人议论我姐。
当时是二房的六姑娘和大房的七姑娘，具体是什么话我不记得了，但都是说的瞧不起我姐的话。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定是表姐做了什么让冯家无可忍受的事才休的她。另一个说听说是为了杨家表哥，偷拿了冯家好多银子，冯家也是无法才休的她，还有许多难听的话，我着实忍不了，虽然知道与他们对质实是不明智的，但我不能让我姐受人这样诋毁。
可是，正当我想要迈步出去时，却听到一道清亮的声音厉声道：“你们胡说什么？是中午吃多了吗？在这里嚼舌根子。表姐的事，表姨说了根本不是她的原因，是那冯家太不是人，他们欺负表姐，欺负杨家。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是非不分，祖父教导我们，没有亲眼证实的消息不能以讹传讹，你们都忘了吗？表姨从来我们家，对我们哪个不好？你们怎么好意思说这些的，真真让人瞧不起。”
我听出那是沈如蕙的声音，刚刚还冰冷的身子好似一点点回暖。
后来，那两位开始数落她，说什么是瞧好我了，特意在我母亲面前表现云云，引得沈如蕙尖着嗓子训斥她们。那两人见她生气，笑得前仰后合地走了。
我透过院墙的镂空瞧着沈如蕙涨红的脸，还有那湿润的眼睛，突然很心疼。
我瞧着她用力擦着眼睛，小声嘟嚷着转身离去。
从那天以后，我的梦里出现了她，有时我会在梦里被她逗醒。大家都说她任性，没有眼力见，我却觉得她是沈家姑娘中唯一真性情的。
还有一次，大房太太的娘家侄女到二房来，恰巧母亲与我也在。洪家大小姐瞧我的眼神不对劲，那样的眼神自我入京以来就常常看到，我也知道这些小姐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一副皮囊罢了。但我对这些毫不在意，也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有一个努力的方向，就是考中进士。
当然，睡不着的时候，我也想过这方面的事，而每当我想这些的时候，五姑娘的脸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这让我很是无措。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母亲是要给洪家小姐见面礼的，但显然母亲毫无准备，就算是有准备，我们家又能拿出什么体面的见面礼呢。
正当洪家小姐与母亲行礼问安，回答着表姨的问话时，我瞧着母亲涨红的脸，她甚至想要把手上的一只绞丝镯子拿下来。
先不说那镯子是银的，也没多重值不得什么，单说那个是我母亲唯一的家当了。我不想母亲拿下来，没有就没有好了，叫她们说嘴去吧，又能怎样。
却瞧着五姑娘走到母亲身边，错着身子不知道向母亲手里塞了什么，然后装作不在意地又回到原处站好。大家的目光都在与表姨说话的洪小姐身上，只有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其实是有一瞬间不解的，直到看着母亲手里拿着一个碎石手串给了洪小姐做见面礼，我才反应过来是五姑娘为母亲解的围。
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那种被别人瞧不起得了帮助的感觉，而是另一种别人解救自己于尴尬境地的感动。
我再去瞧五姑娘，她歪着脑袋与三姑娘说起话来，两个小梨窝若隐若现，原来她有酒窝呀。
从那以后，娘每次说起沈家姑娘，都会赞一声五姑娘，是一位心地单纯，宅心仁厚的姑娘，只是没有好人教导才养成她这样不讨喜的性子。
我甚至还听母亲与姐说过，这样的姑娘若是嫁到疼她的人家，好好教导，日后一定是一位合格的当家主母。我听了这话，心底很是高兴。
因着这件事，我得了机会单独谢她，她摆弄着衣摆，脸红红的低着头小声地解释着，不想让别人瞧不起我母亲之类的云云，说完还抬起眼瞧我，生怕我会生气的样子。
我哪里会生气，瞧她那个样子，我一颗心跳的都不似自己的了，而我也感受到五姑娘对我也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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