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总，怎么了？”
周絮看他脸色一沉，当时就慌了，“真出了问题？！”
前后十来分钟的时间，他们下电梯到停车场才多久……
薄彦辰你将文件扔到他手里，“你自己看。”
说着便径直走向了保险箱。
位置没变。
擎天项目的重要文件就放在这里面，上了锁，复杂的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是按照最高那个数签的。”
怪不得这么快。
周絮收起文件，也没多说什么。
抬起头朝旁边看去，瞧见男人颀长的身躯伫立一侧，皱眉看着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手机嗡嗡嗡又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备注正要说话，前方的男人却满脸凝重地吩咐，“你先出去。”
“可……”
电话是夫人打来的。
十五分钟之前他们定好了出发，同时会在十五分钟后到现场。
现在已是迟到中的迟到……
“出去。”
见薄彦辰神色凝重，周絮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下意识接通电话，一边小心翼翼解释着，一边往外走，“是的，还要一会。对对对……挺堵车的。”
夫人真是体贴入微的性格，竟连借口都提早帮他们想好了。
关上办公室门，周絮站在外头候着。
而保险柜旁边立着的那道身躯，一双漆黑如墨色的眸垂下，不知在想什么。
门“咔嚓”一声落了锁，他的眼神便在那瞬间变冷，而后俯下身，打开了保险柜。
里面的文件摆放整齐，数据资料都安然放在里头没有变化。
特制的保险柜，一个便价值几百万。
不管大火还是浸水都不会被损毁。
他一一翻出来认真确认，直到确信没有任何遗失之后，阴沉的面色才稍缓过来。
一番折腾，再离开公司时，已经半小时后。
周絮将车开得飞快，可奈何路上拥堵，只能走几步便就停下。
透过后视镜看着那边不发一言的男人，微闭着眸，手指落在一侧，骨节微微曲起，满脸沉思的模样。
跟在他身边十年，以至于周絮非常清楚，此刻男人一定在思考极其重要的事情——
可他还是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口打断。
“夫人中间打电话催过两次，薄总，您看要不要给她回个消息？”
薄彦辰睁开眼，如深渊一般沉郁的黑眸闪烁。
“我们迟到了很久，夫人应该挺着急的。”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下意识拿出手机。
可当他准备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时，手上却忽然顿住。
车子缓缓在拥堵的车流里行进，男人眼眸微微凝了一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薄总？”
“开你的车。”
“……是。”
平白挨了训斥，周絮立刻噤声，认真开着车往前，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男人有些无力地垂下眼眸，想到在酒店里苦苦等待的母子俩，双眸不由得恍惚起来，深处是极明显的心疼之色。
周絮不知道。
不单单是签下一份合同的事情。
宋云发来了消息，薄氏集团有内鬼。
他的保险柜虽没被动过，可旁边的绿植里，却被人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甚至不确定，是刚刚唐仁临时装上的，还是原本就有。
下面出了安全事故，给了顶格赔偿，却仍有人闹事，想捂却也捂不了多久……
薄彦辰按着发涨的太阳穴，他将一切都提前到了这几天，想尽量压缩所有时间解决一切。
可他不敢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赌上了整个薄氏集团和自己未来的一切，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如今既是抢了先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他既是当着摄像头的面输了保险柜密码，便做了豪赌的准备——
“薄总，到了。”
车子平稳停在帝爵门口。
为了明天的婚礼，连外面LEd大屏都换成了艳红色的背景，热热闹闹的营业时间也只持续到今天。
到这时，其他人才知晓，原来薄彦辰，竟还是帝爵的幕后股东。
老板结婚，自是有史以来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极尽奢华之能事，整个帝爵的工作人员都动用了起来，一共二十二层的高档会所加酒店，全部张灯结彩。
主宴会厅更是极其宽敞的千平大厅，大屏投影水准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水幕屏，让人如同置身在仙境之中。
据说所有菜色，更是集齐海城名厨做好的每一桌八十八道菜肴。
薄彦辰到的时候，千平宴会厅里却空荡荡的。
只在正中间的t台上，坐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小的那个手里拿着气球拍来拍去，圆嘟嘟的身子格外讨喜。
女孩却只疲惫地坐在台阶上，捂着脸，大半个身躯都蜷在身体里，头顶光幕扫下，那娇小的身躯便更只有小小的一坨，如同在外受了欺负的小流浪猫一样，蜷缩着身子。
他的目光猛地镇住了。
女孩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发现了他的存在，慢吞吞抬起头看过去，原本灰白的眼神，在望见他的那瞬间，便多出了些光亮。
“爸爸，你终于来啦！”
小家伙反应比她要快，手里还抓着气球没放，肉嘟嘟的小身子便已经朝薄彦辰飞奔过去。
一把跳到了他怀里。
扬起脸，肉乎乎的脸蛋埋在他大腿上，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一些抱怨。
“爸爸你也太慢啦。”
“为什么会这么久呢！我和妈妈等到花儿都谢啦！”
薄彦辰心里极不是滋味，将他抱起来认真道歉，“抱歉，有事情耽误了。”
“哎，兜兜倒没什么啦。你也不用对兜兜说对不起，主要是妈咪……妈咪今天太累啦，忙了一整天，导演和工作人员一直找她一直找她。”
他抱着孩子走过去，才发现昏暗的光线下被遮掩住的女孩疲惫的面色。
眼底的乌青比昨日更明显了一些。
男人蹲下身，粗粝的指腹落在她脸颊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事啦，别听兜兜胡说，就是太忙了，稍微有一点点累而已。”顾娇娇敷衍了过去，将手里的流程表拿给他，径直站起身。
“本想叫你不用过来了的，导演他们实在没办法继续熬住，加上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到点就先走了。”
“我向他们解释过你一定会来，但最后还是……流程都写在这张纸上，另外还有一些你的台词和可能的提问。”
她事无巨细，一一交代着，生怕自己忘了。
刚说完，身体便被拉入一道温暖的怀抱里。
男人紧紧揽住了她的肩，将她连同兜兜一起抱紧。
温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对不起，我没能安排好时间，忽略了婚礼。”
小姑娘“嗯”了一声，将脸蛋彻底埋到他怀里，一直紧绷着的身躯，提着的那一根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下。
眼前的怀抱宽厚温暖，便比家里那张昂贵的床垫还要舒服。
她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太辛苦了，呜呜……”
“兜兜觉得很好玩！嘻嘻，就是妈咪太辛苦啦，亲亲妈咪奥。”小家伙乖巧地缩在两人中间，听着自家妈咪带着哭腔的嗓音，便主动伸手去抱她。
胖乎乎的手软得不成样子。
摸了摸她的脸蛋和脖子，嘴里还哼唱着不成调的歌曲。
等了两分钟，终于忍不了魔音穿脑的女孩扬起脸，“兜兜啊，你是真的五音不全呢。”
“恩阿啊？”
小家伙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不太明白。
奶呼呼开口，“兜兜唱得不好听嘛？”
“……倒不是不好听。”
顾娇娇很不忍心告诉他，已经不是不好听了，可以说是……难听至极，不堪忍受的地步。
她哀怨地朝某人投去一眼。
智商啊，身高啊五官啥的，遗传都挺好的。
偏偏五音不全这玩意，也精准遗传到了呢！
……
一路往家里赶。
本是疲惫不已的顾娇娇，却反而没有了睡意。
车窗外霓虹闪烁，整个海城宛如不夜城一般，处处都还彰显着繁华。
过了凌晨，帝爵门口的LEd大屏上，便投了两人的婚纱照。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大叔则是一袭白色西装，两人面对着拥吻，夕阳照下来，将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摄影师角度刁钻，两人的身躯和背景几乎融为一体，却又堪堪只拍到两人的侧脸，完美满足大叔说过的不露脸的要求。
“我明天要结婚了呢。”
她忍不住的喃喃出声，霓虹落在她脸上，时而绚烂多姿，时而晦暗闪烁，如同此刻的心情一样复杂。
一道深沉的目光从后落在她脸上，隔着很短的距离，在她不曾注意到的位置，情绪格外浓烈。
周絮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头一次，见到男人用如此不加掩饰的灼热目光盯着谁。
当着他的面，连半丝遮掩都没有，极尽一切热烈，穷极一生的一眼万年。
甚至隐隐的，还能在那个眼神里看出一些……歉疚？
因为今晚的事吗？还是别的。
薄总，在想什么？
……
“大叔，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出嫁的事情。”
“好奇怪啊……”
“兴奋得有点睡不着。”
夜里，洗完澡收拾干净，凌晨一点仍旧毫无睡意的女孩，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以及身侧仍旧没有入睡的男人。
细白的手指戳了戳他僵硬的胳膊，软软问，“大叔，你呢，你是为什么睡不着。”
本是闭眼假寐的男人，此刻终于装不下去。
便索性翻了个身，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后，终于将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颈项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手摸了摸柔软的发丝。
“有些事，在想要怎么处理。”
“什么事会让你大晚上还在思考？公司……你的擎天项目。”
认识大叔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见他将工作上的情绪带回来家里。
毕竟往日，哪怕签署上百亿的合同，大叔也面不改色的。
过了好一会，才终于听到头顶沉沉的一声“嗯”。
顾娇娇诧然地抬起头，澄澈的眸笔直望入他眼底，“很严重吗？”
严重到他耽误了他们的婚礼彩排，严重到大半夜仍旧忧心忡忡难以抉择……
甚至，彻夜不眠。
薄彦辰没有正面回应。
只是用极复杂的眼神凝紧了她，像是在看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珍宝似的，厚实的手掌落在她脸侧，从她的耳垂往下，缓缓摩挲而过。
“大叔，你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奇怪啊。”
就好像……这件事和她有关似的。
小姑娘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她蓦地开口，“那、你的决定，会影响我们明天的婚礼吗？”
薄彦辰一愣，旋即摇了摇头，“不会。”
至少这场婚礼，他会让它顺利进行下去。
“那就没事啦。”女孩刚提起的那颗心，一下子就放了下去，转过身去平躺好，拉了拉被子，便乖乖地闭上眼睛。
“既然是这样，那还是好好睡觉吧。五点就要起床化妆，只能睡四个小时而已……我可不想当一个有黑眼圈满脸憔悴的新娘子。”
“……好，晚安。”男人侧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顾娇娇闭上了眼睛，很奇怪的是，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都消失不见，此刻格外平和。
疲倦席卷而来，她便彻底支撑不住，迅速进入梦乡。
殊不知，某人仍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凝着她。
用那种她从未见过，甚至会觉得紧张的复杂目光，长久地落在她脸上。
整整半小时后，怀里的女孩已经彻底熟睡。
薄彦辰才终于移开目光，用力闭了闭眸。
再睁开时，俊脸上那些彷徨犹豫彻底消失不见，他没有再去看身侧的女孩，而是浑身都充斥着厉色。
甚至就连瞳孔里都是冷意。
长久的思索之后，他终于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
十余年的筹谋，整个薄氏集团被押注的豪赌，双胞胎哥哥的惨死，老太太抑郁而终……
这一切的一切，必须要一个答案。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结局都只能是赢。
如果注定了，必须要必须牺牲什么……
他深深看了看怀里的女孩一眼，终于拿起手机，发出去了一条消息。
“安排在婚礼结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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