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久，你食言了，我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
“你说你会在我身边的。”
听见这句话，凌暮的鼻头骤然一酸，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涌上心头。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萧祁夜微凉的面，颤抖着声音道：“是...是我的错，我食言了，之后我一定想办法补偿你好吗？”
萧祁夜的眼神依旧柔和，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倒是很期待你想怎么补偿我，但是...我可能等不到了。”
他缓慢而艰难地抬起手来，凌暮瞬间会意，紧紧地将他的手握住。
看着自己和凌暮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萧祁夜满足的笑了笑。
“凌久，我没有怪你。”
凌暮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萧祁夜这话的意思，就听见他声音微弱地继续说着。
“我没有怪你打了秘境地图的主意，当时...只是有些难以相信，我以为至少，你我之间是纯粹的。
“你说的没错，是我傻，是我太天真，太容易相信别人。
说着，他忽然沉重的喘了几下，五官痛苦地皱了起来。
见他如此，凌暮慌张起来，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知道萧祁夜现在看起来很难受。
她试着将自己的幻能输入萧祁夜的体内，那样能缓解他体内的痛苦。
可是抬手才记起来，幻血玉中的幻能在先前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流失干净了，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凌暮面色微凝，眼中竟然盈满了一层闪烁的泪光。
但是幸好这个时候，萧祁夜渐渐地平复了下来，那一阵痛苦似乎在渐渐减退，他的表情也恢复了平常。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抬眼看向凌暮，轻松地笑了笑，然后将自己的手从凌暮的手中抽了出来，向上轻抚上凌暮的面颊。
“为我而哭吗？”
凌暮微微垂眸，炙热的泪水便滴落在萧祁夜的手背，烫得他有些疼。
自己的眼眶也控制不住地红起来，但是萧祁夜仍旧笑得温柔。
“别这样，凌久，这个时候能有你陪在我身旁，我很高兴，好像...死亡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他用手指轻轻抹去凌暮眼角的泪痕，低声道：“只是可惜，来不及好好认识一下真正的你就要离开了...
“还有你送我的玉莲花，也是白费了吧......”
凌暮抬眼，就对上了萧祁夜那双看着自己无比眷念温柔的眸子，其中是无限的可惜和惆怅。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凌暮的脸上，似乎想要在最后的时候将她的脸刻进自己的脑海。
“凌暮。”
萧祁夜眼神微微凝滞，听见凌暮继续说道：“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凌暮，若你有来生，记住这个名字来找我。”
听见这句话，萧祁夜反应过来，苍白的面上笑意扩大了几分。
“好...凌暮，我一定记着，一定记着.....”
话音渐渐微弱，萧祁夜的眼睛渐渐灰暗下来。
凌暮感受自己面上的那只手无力地落下，床上的萧祁夜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逐渐被一层冰凉的死气覆盖。
泪水挂在眼角落不下来，凌暮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双目紧闭的萧祁夜，像是睡得无比安逸。
“休息休息也好，你才十九岁，经历的痛苦已经够多了。
“我方才骗你的，哪有什么下辈子，即便有，也不要当人了吧。”
凌暮轻轻捧起萧祁夜的手，感受着他的手上的寒意，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其上。
楚九朝站在侧殿门口处，静静地看着殿内床边凌暮那道瘦弱孤寂的背影，忽然莫名地也觉得难过起来。
明明死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是看见凌暮这样，那样的强烈的悲伤充满了整个妖王殿一般，让自己也觉得感同身受。
他轻叹了一口气，心口微堵，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名叫萧祁夜的人到底与凌暮之间发生过一些什么，能让生性冷漠的凌暮为他悲伤至此。
又想，会不会是这五年间凌暮经历过什么，导致她变了性子？
他不得而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出口。
只能叹息一声，接着便想抬脚进去安慰她，却就在这个时候，凌暮忽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直接向外走。
楚九朝迎上去，见她浑身气势凌厉，眼底满是杀意，怕她冲动，赶紧拉住了她。
“凌暮，你冷静点儿，你身上的伤还很严重，现在折回去的话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他拉了拉凌暮的衣角，恳求一般地说道：“凌暮，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现在不是时候，等伤好了再说好吗？”
凌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接着冷声开口。
“谁说我要去报仇了？”
楚九朝愣了愣，困惑地看着她歪了歪头，“不是吗？那你如此气势汹汹的是想做什么去啊？”
凌暮将自己的手腕抬起，让楚九朝能看到手腕上的幻血玉。
“幻血玉空了，我要去一趟修罗城。”
看着凌暮越发冷漠的面色，楚九朝顿觉头疼不已。
“不是...凌暮，你听我说，修罗城现在的情况不同五年以前，虎面鬼和狼头妖早已经是过去式了，里面封闭已久，什么情况不明，定不可贸然进去的。
“何况你现在还受着伤，听我的，安心在妖王宫养好伤好吗？幻能的事情先放放好吗？”
楚九朝抿着唇，紧张而担忧的看着面露思索的凌暮。
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最讨厌被别人安排，若是她恼怒于我三番五次的阻挠该怎么办？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想着的时候，凌暮思索片刻，接着平静地点了点头。
“听你的。”
楚九朝说得没错，自己到底被扔到山外山五年之久，现在的云照大陆变得如何自己还尚不清楚。
而且现在自己一点儿幻能也挤不出来，伤势也不是这么乐观，独自离开，若是遇上危险，就一点儿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想到幻能，凌暮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手腕上空空如也一片透明的幻血玉，眼底一片深沉。
分明应该是充足够用的才对啊？
在囚炎宗的时候收集了如此多的幻能怎么可能如此快就全部耗尽？
先前在邪神庙之前所结的那个阵图，按道理来说便是画上八个十个也是足够的。
可是偏偏就出了意外，幻能不够，自己也因此身受重伤。
凌暮的眼神越发地晦暗起来，幻能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这也太不对劲了。
难道是屠戮蛊的原因？
不可能的啊，若是屠戮蛊偷吃幻能，自己不可能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而且...谅他也不敢。
楚九朝看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凌暮，有些担忧。
虽然她方才是答应了自己，可是这模样，不会是在暗暗计划着晚上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又偷偷溜走吧？
毕竟她也不是干不出来这事儿。
他纠结着开口，苦口婆心地劝道：“凌暮，让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是为了你好，你就别想着去修罗城了。”
听见他的话，凌暮皱着眉头抬眼看向他，“你说什么呢？我方才不是答应你不去了吗？”
楚九朝莫名觉得凌暮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但是听见凌暮肯定的语气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凌暮从来说话算话的，肯定了两次的话，大概是真的放弃了修罗城那边吧。
想到这个，他面上浮现出一抹傻笑来。
看着和五年前如出一辙的傻笑，凌暮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接着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眼睛倏地瞪大。
她看见透明的幻血玉忽然之间被一抹浅淡的红色填充，有幻能汇入了幻血玉中！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啊，哪里来的幻能？
凌暮抬眼，循着那一缕红色幻能的来源看过去，然后便发现这一道幻能是来自床上的萧祁夜。
楚九朝疑惑地看着凌暮忽然奇怪的反应，见她呆呆地看着萧祁夜的尸体，忽然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来。
他听见她小声的说了一句，“该怎么补偿你呢，萧祁夜，即便是死去，你还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楚九朝好奇地跟着看了一眼，接着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凌暮抬手轻轻擦了下眼角，接着在楚九朝的面前扬了扬自己的手腕。
看见快速被红色幻能填满的幻血玉，楚九朝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方才不还是空的吗？你哪儿弄来的？”
凌暮转眼看了看床上紧紧躺着的萧祁夜，眼中闪过几分温柔神色。
“是他，幻能来自于他。”
楚九朝皱了皱眉，“他恨你？”
“你在说什么屁话。”凌暮一脸嫌弃的看向他，接着抬脚就向外走去。
楚九朝快步跟上，一边问道：“不是你说的吗？你的幻能来源都是强烈的感情，而且幻能来得最快的便是恨意了，方才那幻能汇入得如此快，难道不是恨意吗？”
凌暮一边快步地向前走去，一边翻了个白眼，“白痴，谁说只有恨意了。”
闻言，楚九朝忽然顿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凌暮手腕上的幻血玉。
不是恨意的话，难道是...爱意？
凌暮对感情如此敏感，自然能感受到那些幻能是来自于萧祁夜的爱意。
若真是如此，她方才那模样，难道真的喜欢上了萧祁夜？
这个认知来的猝不及防，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情。
只知道，心口好像传来了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候，前面的凌暮发现楚九朝没有跟上来，转身看向他。
“你想什么呢？和我们一起的那个孩子呢？”
楚九朝回过神来，赶快将脑中有的没的都抛开，快步赶了上去。
一边解释着：“那个小女孩儿？白药带着呢，我带你过去找。”
两人一同离去，而在侧殿之内，萧祁夜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一道浅色的光芒在他的身上显现，很快，他的身体变成了空中散落的星点，向上飘散，飘散。
很快不见......
“母亲！”
凌暮和楚九朝找到白药的时候，他正用许多的好吃的哄着小姑娘。
但是似乎她并不感兴趣，闷闷不了的模样，却立马就注意到了凌暮的出现。
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快步朝着她跑了过来，小楚卿一头扑进了凌暮的怀中。
一见到凌暮，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小姑娘当然是害怕的。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极其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天知道她有多想哭。
但是幸好，没有人伤害她，白药还带着她看了母亲，让她安心不少。
怕是不怕了，但是看见凌暮静静躺着一动不动，身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她担心到了极点，心慌到不知所措。
即便是楚九朝告诉她母亲会没事的，她也无法放下心来。
神经一直紧绷着，担心着凌暮。
一直到现在，看见凌暮清醒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才终于放下心来，在凌暮的怀中闷闷地哭出声来。
“母亲，我好想你，呜呜呜呜......”
凌暮蹲下来抱着小楚卿，姿势有些笨拙地搂着她，低头吻了下她柔软的发。
“母亲没事，阿楚你不用担心。”
小楚卿紧紧抱着凌暮的脖子，依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是真的害怕了，突然之间所有熟悉的人全部消失在身边，她太小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因为是陌生的环境，她一直都很警惕，很少说话，也很少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一直到现在，见到了她的母亲，压抑的恐惧和担忧终于释放出来。
凌暮任由小姑娘将自己的肩膀哭湿，她只是沉默地抱着她，陪着她。
楚九朝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眼底也涌现几分温柔。
先前白药将他们带回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了，想起来当年凌暮消失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小生命，想来，就是这个孩子了吧。
白药来到楚九朝的身边，疲惫的按了按自己的脖颈。
“哄小姑娘也太难了，一直绷着脸，我想尽办法也没能让她稍微放松一些，比石头还硬。
“得亏主子你带着七殿过来了，若不然的话我可撑不聊了多久了。”
楚九朝没理会白药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五年她到底在哪儿，经历了一些什么，当年还在肚子里的小东西现在也长大了，她一定吃了许多苦头吧。”
他看着凌暮，眼中盛满了对凌暮的心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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