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转了一大圈，赵氏思量再三，终是不忍小儿子眼巴巴的目光，还是掏出两文钱，给俩孩子买了两个小小的炸面果子。
穆小溪知道，赵氏的荷包里只带了二十个铜子儿，如果今天绣片卖不出去，剩下的十八个铜子儿也只够买二两丝线。
穆小溪本来不想接那个炸果子的，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但她没吃，而是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揣进了怀里。
赵氏看着眼里发酸。她也没心思转悠了，赶紧带着姐弟俩进了杂货铺子。
杂货铺的老板认识赵氏，也很认可她的绣工。
趁着赵氏跟杂货铺老板商量价钱的时候，穆小溪瞄到了斜对面的一个大酒楼，红砖绿瓦阔朗大气，上面挂着明晃晃的一个金色大招牌：六平第一楼。
穆小溪曾经有过卖菜方子的想法，但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不甚了解，拿捏不准这办法是否行得通。还是要多考察一下才好。
穆小溪跟赵氏打声招呼，说带着弟弟去街对面看看，不走远。然后就拉着穆桐的手朝六平第一楼走去。
迈进大堂，里面空荡荡的，现在还不是吃正餐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客人。
穆小溪扫了一眼，只看到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坐着老两口和一个小丫头，离得远看不清三人容貌，能看出来三人衣着考究，尤其是那个小丫头一身海棠红色的衣裤在角落里很是耀眼。
一个伏在柜台上的小伙计抬起头，看到进来了俩破衣烂衫的小孩儿，也不起身，仍是伏在柜台上懒洋洋地说道：“小弟弟小妹妹，这是大酒家，没有小食，那边街口才是卖小食的。”
穆小溪没说话，也没离开，而是径直走到挂满菜谱的墙下，盯着菜谱子开始研究。
小伙计看穆小溪没有走的意思，也懒得管她，继续趴在柜台上眯起眼睛假寐。
“你们家有没有酥黄菜？”穆小溪问道。
小伙计睁开眼睛，看看穆小溪，有点愣神。
“什么菜？”
“酥黄菜，就是拔丝鸡蛋。”
“拔丝……鸡蛋，鸡蛋能拔丝？笑话！”小伙计不屑地撇撇嘴角，开始赶人。
“你俩这孩子，我不是说了嘛，这是大酒楼，一个菜至少要一两银子的，你俩吃不起！走走走！赶紧走！”
穆小溪并未生气，她心里有了打算，这次有赵氏跟着，行事不方便，下次自己找机会再来，说什么也得卖出去一个菜方子，哪怕能挣十文钱也行，不管干什么，总要赚到启动资金才行。
穆小溪拉着穆桐正要转身离开，就听那个坐在角落的穿着海棠红衣裤的小丫头嚷嚷。
“你这个伙计，人家问你有没有那道菜，你没有就说没有，干嘛要撵人？”
小伙计一愣，这当口，那个小姑娘已经从椅子上下来，正拖着一双小肥腿向这边挪过来。
一张粉雕玉琢的包子脸映入穆小溪的眼帘：弯弯如月牙的眉毛，水灵灵的大眼睛，海棠红的小袄子质地精良，活脱脱就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好漂亮的小姑娘啊！和穆桐年纪差不多。
穆小溪向小姑娘投去善意的一笑，小姑娘也回了一笑，把目光投向了她身边的穆桐。
“他的头怎么那么大啊？”
穆桐被小姑娘看得有些难为情，心下又有点气恼，他也知自己的头要比同龄孩子大一圈，此刻被一个小丫头围观，心中不免有些羞愤，便挺着小脖梗不说话。
穆小溪却明白穆桐为何生得大脑袋小细脖，根本就是缺乏营养素的典型症状啊！
穆桐还未出生时穆青林就离家充军，江氏一点点抠干了赵氏的嫁妆，甚至赵氏想吃个鸡蛋都会招来一顿骂。这样的日子对于穆桐这个奶娃娃来说又何谈营养，总归是饿不死罢了。
穆小溪看着小丫头粉嫩的脸蛋和自家弟弟干黄的大脑袋，两厢一对比，不由得心下叹息，想着今后有了银子，第一件事就是养好自家人的身子。
正思忖间，穆小溪听到外面赵氏的喊声。她立马回了一声，便拉着穆桐跑出了酒楼。
身后的小姑娘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还在那嘀咕“他的头怎么那么大啊？”
赵氏看到穆小溪姐弟俩从酒楼出来，赶忙过去。
“你俩怎么进那里去了？那不是咱们该去的地方。”
穆小溪笑意盈盈地回道：“娘，等我以后挣了钱，天天带您来这个酒楼吃饭。”
赵氏笑了，抱起穆桐说道：“好，那我就等着我闺女挣了钱，来六平第一楼吃饭。不过现在啊，咱们得先去挑丝线，我知道有个新开的铺子，那里新进了一批上好的锦丝，咱们去看看。”
穆小溪看到赵氏欢欣的样子，知道绣片肯定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找到那家卖丝线的铺子，赵氏进去挑丝线，穆小溪则拉着穆桐走进了旁边的一家书肆。
这里就相当于书店了，里面的书不是很多，多数都是手抄本，只有一些私刻本是雕版印刷的，都很贵。
她拉着穆桐边走边看，突然一本《五隅志》落入眼帘。
穆小溪轻手轻脚地拿过来，翻开。
“本州属太虚州……”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书嘛！
“一两银子！买不买？不买放下！”伙计的声音从穆小溪身后传来。
穆小溪无奈地摇摇头，放下了书。
她突然觉得没有钱好难，自己现在竟然连买一张纸都做不到。
“穆桐，以后，姐姐会教你识字，算数，你要好好学，长大当大官，挣钱，给娘买好吃的，买大房子……”
穆小溪一边教导穆桐，一边拉着他出了书肆。
穆桐没反应，穆小溪发现，这孩子的目光被街口的杂耍摊子吸引了。
锣鼓声节奏密集，穆小溪听见一阵阵叫好声响起。
看穆桐渴望的小眼神，穆小溪说道：“那咱们就看一小会儿！”
“嗯！”穆桐兴奋地点头，撒开穆小溪的手就往人堆里挤。
“唉穆桐你慢点！”
穆小溪怕穆桐被挤到，也跟在后面往里挤。人太多，她挤不进去，便低下身子从人群的腿缝里找穆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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