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月生高高竖起的耳朵在凑近后看见段柒雅面颊的泪水瞬间垂落下来。
怀里的狸花小猫团成一团，脑袋埋在肚子里，就像是躲懒睡着了一样。只有上手触摸才能感受到冰冷僵硬，这只是一具躯壳，里面的最宝贵的东西早已离去。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名讳，但是我听见她叫你傻狗。”段柒雅将怀里的小猫递给少年，沙哑着声音安慰神情恍惚的少年：
“她脱离身躯前低骂一句，我没听太清楚，隐约有什么成亲…”
“…我知道了。”少年抱紧怀里冰冷的小猫，本就残破不堪的身形瞬间颓垮下来，紧抿着唇瓣，沉默地脱离欢呼喧嚣的人群。
他一时不知道该回到哪里，左思右想，还是回到了侯府的那间破败小院。
原本在雪千芈居住时还有些生活气息的小院如今落满了灰尘，蓬月生抬手召来一缕清风，席卷着院内的灰尘消散在远方。
做完这一切，他在小院中恢复了原形，抱着怀里冰冷的小猫球缩成一团，松软的狐尾盖在她的身上。
“骗子。”
“你又食言了，再一次抛下我独自离开…再一次。”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身上，却又怕把人压疼了而不敢真正将脑袋的重量放上去：
“你欠了我三个亲亲…还没有还给我呢。还说要成亲娶我，你说了两次了，哪一世都没有兑现，坏猫。”
“还好我自己主动亲回来了好多次，哼哼。”
“还有说要游山玩水，我问了那么多次，你都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离开我的…结果你还是走了。和上次一样，明明知道我要多么不安害怕，却还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剩下我一个人傻傻的盼啊盼。”
“其实我才不关心什么天下苍生，也不在乎什么友谊羁绊…我只在乎你，猫猫，我只在乎你。”
“你说要改变这个不公正的世界，说要改变不公平的法则，帮助什么雪千芈李千芈…这些我都不在乎，但是你在乎，我就去做了。因为这样你会高兴，会奖励我很温柔的亲亲。”
“我喜欢亲亲，喜欢猫猫。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去做一只乖小狗，去学着理解那些对我来说很莫名其妙的事情，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你赐予我的。所谓的苍生大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触动，但是你改变了这一切。”
“因为你悲悯世人，所以我也努力学着去爱你所热爱的事业。”
小狗控诉地凑在小猫的耳边碎碎念，却始终没能得到回应。他的声音越说越沙哑，越说越哽咽，积蓄的情绪终于在某一个瞬间达到情绪的崩溃点后彻底爆发，呜咽着哭出声来：
“骗子！你这个惯犯的骗子！我真是蠢到家了，居然信了你这么多次！”
“你抛弃了我…第二次，一样的理由，一样的借口！我以为这次不一样，我以为这次会不一样的！”
“你回来好不好？回来哄哄我好不好…我很好哄的，这次只要一个亲亲就可以不生气，也不计较你再一次食言抛下我了…”
“我知道你这么厉害一定没有死掉，只是又和上次一样前往了我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在哪个角落等着我再去找到你。可是猫猫…”
乘黄的耳朵被烧掉了半只，脊背上的尖角也尽数断裂，皮肉翻卷着无法愈合：
“…我已经支付不起再次踏破虚空的代价了。”
“嘿，傻狗。”雪发的虚幻身影看不清面孔，俯身轻轻拍拍他的头。
“猫猫！你回来找我了！”原本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狗神情一振，耷拉下来的耳朵再次高高竖起，眼中悲伤被欢喜取代：
“我还以为你又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了…”
“我哪舍得？我还在的时候傻狗就患得患失的，我要是不在了，你这没出息的傻狗不得掉金豆豆掉的把眼睛都哭瞎掉？”
“我才没有。”小狗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脑袋在前爪上蹭来蹭去擦掉眼泪：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我们还要成亲！还要去拿赏金游山玩水，你都答应我的！”
“嗯，我答应了的，说到做到。”
“那你欠我的那三个亲亲，什么时候还？”
“我方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自己已经偷偷亲回来了…”那人声音带着笑意，被他羞恼地打断：
“你偷听！那些都不算，是我自己上赶着亲的！”
“行叭，看你哭得那么伤心的份上让让你。”见小狗得意得扬起下巴，她又提起蓬月生方才的那句低喃：
“你说付不起代价了是什么意思？如实回答。”
“我哪儿敢对你说谎嘛。”小狗扁扁嘴小声嘀咕，还是乖乖解释起了所谓的代价：
“我能找到你，是循着记忆里的灵魂气息一个个位面探查的。踏碎虚空的能力会损伤灵魂，这已经是我的最后一次穿梭了…再踏碎虚空一次，我灵魂就要粉碎在时空乱流里面了。”
“在灵魂强度削弱一半的时候，我就不能步入轮回啦。本来是打算在这个世界和你共白头以后就彻底放手的…我只求这一世的姻缘就心满意足了。”
“只这一世？说什么傻话。”她轻叹一口气，蹲下身向他伸出手：
“和我走吧，我带你成为与我一样的存在，我们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世…温养好了灵魂，你陪我到各个世界看我做任务，每一世都嫁给我。”
“好耶。”小狗欢喜地甩甩尾巴，痴痴地望着那含笑的身影，灵魂脱离身躯握向那只虚无缥缈的、无法触碰的指尖。
美梦很好，他将沉睡其中，再也不愿醒来。
庭中千羽花树正是繁茂时节，这个世间唯一一只乘黄拥着他的至宝，永远的阖上了眼。
“果然在这里。”小院吱呀作响的木门被匆匆推开，雪千芈几人踏进了一尘不染的小院，看见这静谧安详的一幕。
两个毛团子都好像睡着了，只是再没有了呼吸的痕迹。
“天地异象的光辉明明治愈了我们所有人，连魂飞魄散的家伙都复生了，他怎么会…”实在是哽咽，万欣欣捂住嘴失了声。
“异世的魂魄不归此间天道掌控，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躯壳里了。”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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