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杨清婉从床上坐起，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对昨天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这就是传说中的喝断片了？
“你这丫头，没事偷喝酒作甚？若不是斐儿与我说了，给你放到床上，你今日必定要着凉生病的。”
田氏推门进来，见她醒了，把手上的醒酒汤放在桌上。
“喏，快趁热喝了。”
杨清婉端起一饮而尽。
忽然，娄大娘脚步声响起，行到窗户下沉声道:“姑娘，钱夫人来了。”
杨清婉拿了帕子擦着唇角，点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得了吩咐，娄大娘才将人引了进来。
院中庭院花草正艳，以青白二色为主，既生机勃勃又不失雅致。假山层峦叠嶂，令人流连忘返。
钱夫人带着儿子漫步其中，心底也对杨家刮目相看。
古人云：“居室之制，贵精不贵丽，贵新奇大雅，不贵纤巧烂漫。”
杨家正是如此，没有因为赚的银子多了，布置就奢侈糜丽，而是打理得古朴文雅，处处透出
自然舒适的气息，让人也放松了戒备。
杨姑娘不仅医术过人，见识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没多久，就到了房门口。
一见她们来了，杨清婉停住手里的活计，眼神一亮：“钱夫人，真是好久不见。”
她走到钱公子面前，蹲了下去，与小孩齐身，轻声问道：“小桐身子可好些了？最近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钱小桐知道是面前的姐姐救了他，松了母亲的手，扑着要抱，小脸红扑扑的，很可爱。
“多谢婉姐姐。”他有模有样的行了大礼，感激地说：“是我让母亲带我来的，夫子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所以我也给婉姐姐带了谢礼。”
说完，他挤眉弄眼地示意钱夫人，让杨清婉和钱夫人都忍俊不禁。
娄大娘上前一步，接过了钱夫人手中的匣子。
“我观他气色尚可，只是站立走路仍有些迟缓，应当是肾虚之症。正巧我做了核桃糊，补肾益气最好不过，娄大娘，不如你带小桐去尝尝。”
钱小桐一听有好吃的，也欣喜起来，跟着娄大娘走了出去。
杨清婉斟了一杯茶，递给钱夫人道：“夫人今日上门，恐怕还有别的事要说，不妨直言。”
“不瞒阿婉，今日我确实有事相求。”钱夫人恳切地说：“我娘家原在金陵，忠王妃是自小与我一起长大的手帕交，情谊甚笃。她有一女，突然得了怪病，京城名医都束手无策，只能锁在房里关着，不见生人。”
说到这，钱夫人泪水滚落下来，“那孩子我是见过的，聪明伶俐，如今这个样子，我实在……前几日她带着女儿遍寻各处名医，还是一无所获，所以我把她们留在了府上，想请你去瞧瞧。”
忠王妃，她前世是听过的。
先帝子嗣颇多，一溜生了十几位皇子，二十多位公主，其中忠王是最受宠的，也是最没有皇位竞争力的。
因为他的生母只是个小宫女，所以对于先帝的宠爱有加，其他皇子也并不十分嫉妒。另外，忠王嘴甜，能放下身段，所以哄的太后也很是喜欢他，让他留在京城，不同于其他藩王，不用远去封地。
他虽是王爷，但是注定一生只能是闲散贵族，所以娶的忠王妃身世也不高，听说两人感情颇深，后院连个通房都没有，称得上是神仙眷侣。
杨清婉带上了药箱，就随钱夫人一道回了钱府。
忠王妃圆脸宽额，容貌虽不出众，可是天生有一种亲和力。她穿着宝蓝色上衣，梳着回心髻，只是眼下细纹明显，还有青黑之色，想必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她看到杨清婉当即起身，连连点头：“这就是杨大夫吧？我听说了，你的医术极好，小桐的病就是你治好的？”
杨清婉抿嘴一笑，“是的。令千金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钱夫人忙吩咐下人带路，行至一处客房门前，却拦住了杨清婉。
忠王妃歉意道：“小女的病症严重，见不得生人，得麻烦你从窗户看。”
杨清婉闻言定了片刻，还从未听过有这样怪异的病，不能见人，听钱夫人说，这位郡主还会发癫，发病的时候要三四个壮汉合力才能制住，所以只能关在屋子里。
她从窗户向里看，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模糊看到有衣角在床边。
太静了，简直不像有个人在这里。
杨清婉低声问：“小姐平日里是什么样子，会突然发病吗？”
下人回答：“平时很安静，什么话也不说，就是这样一呆好几天。送饭只能送到门口，若是碰到外人，就会立刻发病，简直像变了个人。”
忠王妃看到杨清婉冷静的面容，心底隐隐生出些激动。
这些日子，她一次次失望，只求上天怜悯，能把健康的女儿还给她。
失望太多，她甚至都提不起劲去相信了。
“小姐以前喜欢做什么？有没有什么爱好？”
忠王妃回道：“小女最喜欢吹笛子。”
杨清婉直接从树下拾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熟悉的曲调响起，忠王妃一怔。
这是安睡曲，在金陵，家家户户的母亲，为了哄睡小孩都会哼这首曲子，拍打着入睡。
杨清婉一边吹，一边注意着屋内的情形。
吹了好久，终于有了动静。
床上的少女侧着头，似乎是在辨别声音的方向，她四肢着地，像动物一样在地上爬行，面无表情，杏圆的眼睛呆滞无神。
忠王妃见女儿如此，不由得心生酸楚，眼眶发热。
杨清婉将曲子吹得欢快了些，步子也慢慢向屋里靠近。
就这样一步一步，不过十几米的路程，她走了一刻钟，才到了少女面前。
她蹲下身子，试着用手去摸少女的脸颊。
忠王妃生生扼住了要出声的尖叫，要知道，之前碰到女儿的人都被抓伤了，更有甚者，被咬下肉来。
她没想到杨清婉这么大胆，也没想到，预料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郡主没有推开杨清婉的手，反而用头顶蹭了蹭手心，满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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