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
蝉鸣。
清风。
本来以为今年会是个惬意的夏日。
“听说他就是从外村被接过来的。”
“他长得好俊哦，我们跟他一起玩吧。”
“不行，不能跟他一起玩，我爹说他是个没人要的野种，送了十几个亲戚才送到这里来呢。”
“我知道，我知道，据说是许顺叔收了钱才愿意收养的。”
......
我是许温言，今天是我来到大伯家的第一天。
院子外面的那些小朋友在说什么呢，我有些听不清。
“温言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这是你的大伯。”一位穿着还算得体中年女人。
我拉着院长妈妈的手不愿意松开，我知道她也不想要我了。
就跟我的爸爸妈妈一样。
“温言，乖。这是你大伯一家，是你的亲人。”
“是啊，小言长得真乖，快来伯母这边。”
眼前的女人笑的温柔，那种感觉就像妈妈一样。
院长妈妈用力挣脱开了我的手，她跟小轿车，很快就走远了。
我牵着伯母的手，心里有些不安。
只是很快，伯母就松开了我的手，她看了我一眼，但是我看的出，那不是友好的表情。
“快进来吧。”
大伯叫我一声，我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
“哼，就为了三千块钱你就把这小鳖犊子接过来了？”
伯母好像很生气，她刚才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她明明笑起来很好看的，为什么突然就变脸了啊。
但是仔细想想，大人好像都是这样的，院长妈妈也是这样。
每周都会有一位叫领导的慈祥老爷爷来我们院里玩。
领导老爷爷人很好，每次来都会带很多好吃的。
那时候院长妈妈就会变脸，其实她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是很开心的，唯独面对我还有院里的小朋友时就会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她可不好惹！
哪个小朋友敢不听话，可是会被她教训的！
我就这样站在一边听着大伯跟伯母讲话。
只是我有些饿了，院长妈妈早上带着我来的时候还没有吃饭呢。
“小言，去把弟弟的尿布洗了。”伯母端来了一个盆子，盆子里面都是发黄的棉布。
我知道的，只有干活了才有饭吃，但是我第一次洗尿布，但是我相信我能做好的。
为了能够早点吃上饭，我端起盆子就往院子里走去了。
伯父家的院子里有口井，院子里种了点菜，还有小鸡呢。
刚到水井旁蹲下，篱笆外面有一个小女孩看着我。
“你是哪里来的丫。”
她的脸蛋红红的，穿着一身碎布衣裳，我望了望屋子里，见伯母没有看向我这里。
“我是从县里来的。”
“县里，县里是哪里？”小女孩歪着脑袋。
“县里就是县里呀。”
其实我也不知道县里叫什么地方，不过我知道我们院的名字，叫红太阳福利院，我从小就在那里生活了。
“喂！二丫，别跟他说话。”
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男孩，他把小女孩带着了，哦哦，她好像叫二丫。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没管他们，我继续洗手上的尿布。
我不想饿着，在红太阳的时候我就经常饿肚子，那种感觉很难受。
“洗那么久了还没洗好！是不是在偷懒啊！”
伯母的声音从屋中传来我吓了一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我将盆子拿回屋子里。
伯母拿起我洗的尿布，满脸的嫌弃：“这就是你洗的布？连块尿布都洗不干净，难怪你爹娘不要你，真是个灾星。”
“洗，接着洗，洗干净了再吃饭。”
伯母将尿布砸向我，我感觉我洗的挺干净的。
但是没办法，我就这样一直洗，洗到太阳都落山了，洗到手都发白了，伯母还是不满意。
“小言，进来吃饭吧。”
“许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本事了啊？你一个月赚几百块钱啊？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本事？”
“人家孩子第一天来，你饭都不给吃，人家村里的人怎么看我啊？我这脸上就有面了。”
大伯跟伯母在里面吵闹着，我端着盆子慢慢走进屋子里，我知道这样会遭人讨厌。
但是我的肚子好饿啊。
在餐桌上，我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
他应该就是大伯的儿子吧。
他嘴里吃着猪油渣呢，猪油渣的味道可真香。
我咽了咽口水走到大伯面前。
大伯让我坐下，桌子上没有我的碗，我拿着筷子只敢吃面前的白菜豆腐。
不过我已经很开心了，豆腐嫩嫩的也很好吃。
大伯后来给我端了一碗饭，伯母一直瞪着他，大伯还想给我夹块猪油渣的，被伯母拍掉了。
不过我不在乎的，能吃上饭就好了。
我赶紧将碗里的饭吃完，端起碗拿到外面的水井旁洗干净。
只要我懂事一点伯母就不会讨厌我了吧。
“小言，以后跟弟弟睡吧，你大他三岁。”
“不行！他这么脏，要是身上有病怎么办，我去吧杂物间收拾出来。”
伯母做事雷厉风行，大伯也默许了。
晚上我躺在杂物间的小床上，旁边是大伯家的笤帚跟背篓之类的东西。
小床上只有一张床单当被子。
伯母说等秋天了再给我置办。
风透过杂物间的小窗子吹进来，打在身上非常凉爽。
这一夜过的很漫长，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伯母正在给表弟换尿布。
“起来这么晚，简直跟个懒虫一样。”伯母扫了我一眼，让我去把水桶接满。
我没有说话，往屋外走去。
伯母家的桶很大，我一次提不起来，就只能慢慢一点点的接。
我正接着水呢，伯父起床吃了饭就出门了，他的工作在村公处，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太清楚。
只是还没等我把水接完，弟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将水桶推倒，然后用手去抓泥巴。
要是让弟弟把衣裳弄脏了伯母肯定会生气。
“表弟，你快起来，别玩泥巴了。”
我伸手去拉表弟，但是表弟死活不肯起来，他还用手掐我。
他掐人真的好疼啊。
我还想去拉他起来，却被他推倒在地上，我的裤子也沾上了泥巴。
“许温言！你怎么带你表弟的。”
伯母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表弟这时候坐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
“啪——”
没等我解释什么，伯母一巴掌就拍在了我的脸上。
我真的很委屈，脸上也真的很疼。
“才来一天就开始欺负弟弟了是吧，小小年纪心眼就这么坏。
你弟弟才多大，你把他往泥坑里推？真是个天生坏种，你中午不准吃饭！”
“你还有脸哭，给我在这里反省。”
说完伯母哄着弟弟回屋了，她的脸上露出笑容。
那笑容跟昨天一样，是妈妈的笑容。
我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伯母会这么讨厌我。
她应该说的是真的，我就是不讨人喜欢。
我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巴，站起身来小声哭着，我不敢大声，伯母会生气的。
就这样，我在院子里罚站。
这期间二丫路过了，她想跟我说话，但是被她哥哥拽走了，我也是才知道，那个叫牛六的是她哥哥。
他们的名字都好奇怪。
但是他们有妈妈......
我就这样一直在院子里站着，直到大伯回来。
“小言，怎么不进屋啊？”
我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我在外面玩。”
“别玩太久了。”
大伯走进去，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我才慢慢走进去，我真的很饿，我的肚子一直在叫。
“哼，吃饭的时候知道回来了，在外面玩一天得了。”
伯母依旧没有给我好脸色。
我匆忙吃完一碗饭，洗干净后就回我的小屋子里了。
虽然肚子还是很饿，但是我不敢多吃。
伯母会生气的......
她生气了，就会像我的爸爸妈妈，还有院长妈妈一样不要我了。
所以，我不能再惹她生气了。
“哎，你干嘛这么针对一个孩子呢？”
“许顺！你是不是不想过了？胳膊肘向外拐的东西，我针对他！他先针对我儿子的。”
“我就不该让你贪图那点小便宜，带回来这么一个瘟神。
我抱着床单蜷缩在小床上。
小房间的隔音不好，大伯跟伯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难道是我破坏了他们一家的感情了吗？
难道我真的是个坏孩子吗......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在以后的生活我变得更小心。
我会主动干活，家里的碗筷我都包了，我洗的碗很干净。
难得伯母夸奖了我一回，大伯也偷偷给我带回来了一个包子。
包子真的很好吃，里面的肉很香很香。
我不舍得多吃，就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尝。
伯母有时候会下地，她教我怎么除草。
哪些是菜，哪些是杂草。
对了，我还要扯猪草，伯母家有三只小猪，长得很可爱，我喜欢那三只小猪。
伯母出门就会背着弟弟。
让我背着一个小背篓，她割什么我就割什么，她心情还还会告诉我哪些是野菜。
还有野果呢！
这个季节红了一种叫刺泡的黄色小果子。
它酸酸甜甜的，每次伯母见到了就会摘好多好多。
她说回去可以做果酱。
她摘我也摘。
我发现了！只要我努力干活，伯母就不会那么讨厌我。
嘿嘿！我真聪明。
在之后的几天，伯母虽然不怎么搭理我，但也没有再骂过我了。
早上我也有了早饭吃。
以后我是不是就不会再挨饿了。
“小言，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你在家照看好弟弟。”
“嗯！我知道了伯母。”
我答应的很快，伯母出去用不了多久的。
只要别让弟弟醒来就没事了。
我走进弟弟的房间。
他的房间里有淡淡的香气，还有他的被子好软和啊，看着也是干干净净的。
床边的箱子里是他的玩具。
里面有小恐龙。
还有小汽车呢！
在福利院里也有玩具，不过那些玩具都是我们轮流玩的，我一周才能玩上一次。
弟弟每天都能玩小汽车，他好幸福啊。
“咔嚓。”
这时候门响了，我以为是伯母回来了。
“大伯。”
大伯好像被我吓着了，他舒了口气。
“小言啊，你伯母呢？”
“伯母出去了，大伯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平常大伯要下午了才能回来，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
“呃，没什么，你去玩吧。”
我点头回到弟弟的房间里。
大伯他也回房间了，我可以听到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很好奇，但是我又不敢去看。
不过大伯很快就出来了，我也跟着松了口气。
弟弟也没有被吵醒，伯母今天回来一定会夸我吧。
我正想着呢，伯母从门外走进来。
不过她的脸色不太好。
我上前去迎接她，她没有搭理我，径直走进了卧室。
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屋子里就传出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今天可真奇怪啊，伯父在找东西，伯母也在找东西。
我非常好奇，来到伯母房间门口轻轻的问了一句。
“伯母，你在找什么啊？”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
我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甚至我都不知道我又做错了什么。
明明伯母已经开始夸奖我了啊，明明我今天照顾好弟弟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伯母要打我啊？
我呆愣的看向伯母。
她的胸口急剧起伏，她叉着腰问我：“我问你，我首饰盒里的东西呢。”
我摇着头。
我从来不敢进伯母的房间，就连首饰盒在哪我都不知道。
我的沉默换来又一耳光。
“好啊，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会撒谎啊。”
伯母似乎气的不行，她大喘着气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扔在了院子里。
“我真是养了你这个白眼狼了！偷东西不说还撒谎！你是要活生生的气死我是吗？”
我鼻子一酸，整个脑袋都是晕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伯母，我没有偷东西。”
“还敢顶嘴。”伯母大喘着气脑袋左右环视，随即抄起笤帚就开始往我身上打。
渐渐的四周围满了村民。
我在疼痛中想到了什么：“伯母，不是我。不是我偷的......大伯他回来过......呜呜呜，不是我。”
“哎呀，小胜他娘啊，你别这样打孩子啊，孩子还小不懂事。”
“是啊，小言啊，拿了什么东西快点还给伯母啊。”
两个婶婶看似帮我说话，但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她们这样说就好像我真的偷了一样。
伯母打了我很久，我的身子火辣辣的疼。
刚开始还能哭。
渐渐的我就没有力气了。
一直到大伯回来，他心虚的看了我一眼。
他们知道，他们知道是谁拿了伯母的首饰。
可是他们都不承认。
就连伯母都不愿意承认。
她只是将气撒在我身上......
我的胳膊好疼，腿也疼，肚子也疼。
全身都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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