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来活了啊！”东沟子剧团的团长刘长顺对着手下的“艺人”高兴的宣布道。
“谁家老人又走了？”李大狗随口问道。
东沟子剧团听着还像一回事，其实就是一个响器班，吃得是婚丧嫁娶的饭，不过现代年轻人都爱面子，都在酒店结婚，现在基本上都是白活了，十里八乡老人走后，就花四五千请他们在灵堂前劲歌热舞，表演点荤段子，午夜的时候来点保留节目。
所以当顺哥说来活时，下面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有老人走了，毕竟年轻人得病或者车祸没了，也不会请他们。
“是年轻人。”刘长顺纠正道。
“那可惜了啊，多大啊。”狗子心道。
“估计二十出头，挺年轻的。”刘长顺回忆着那年轻人的长相道，反应过来后又道，“人没死，只是让出钱让咱们走个活，”
“没死？没死叫咱们干什么？”大狗迷茫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呢，人给钱就行了。”刘长顺不耐烦道。
“你先说清楚，当小工的活我可不干。”大狗也站起来梗着脖子道。
“就你这懒狗一条，让你垒墙墙不得塌了？”刘长顺讽刺道，见大狗也不以为耻，就没好气的说，“人家是剧组的，请咱们当演员。”
“多钱？”大狗说道，演员这活倒是能干，哭坟别人就是干嚎，他一下子眼泪就掉下来了，简直比死了爹的主家还伤心。
“不知道，人家说是看业绩的。”刘长顺说道。
“怎么还看业绩，这人有几个爹死啊？”大狗道，这也不是幽默，纯粹就是不解。
“你tm屁话怎么这么多，想干就收拾一下上车，不想干就在家待着。”刘长顺骂道。
“干，干，挣钱嘛。”大狗赔笑着跟了过去。
等大狗推开老长河面包车门，一下子也愣住了。
“姨，你怎么也在啊？”大狗懵逼了，上面的老太太正是长顺的老妈，今年七十多了，走路都不太利索，让这老太太去哭坟，这不夭寿吗？
除了团长的老妈，剩下的也都是“同事”，除了人到了，却没有带上唢呐芦笙的家伙什，
破旧的老面包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渐渐开进繁华后，大狗突然也感觉有些不适。
往常他的工作范围都是农村，因为城市没人搞这个，应该说不让搞。
长顺开着面包车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一面包车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长顺打了个电话，没等十分钟，就从旁边的星越酒店走出个年轻人。
“来啦？刘叔。”年轻人走了过来，和团长握手之后，开始散烟。
狗子哈腰接过烟。
这小老板有点实力啊，看着阮大夏，狗子顺手夹在耳朵后。
“小兄弟，你看我妈咋样。”刘长顺笑呵呵站在老妈面前接受道。
嗯？狗子听到这话都懵逼了，面前这小伙看着人模狗样的，玩的这么大吗？
“不错，正合我意。”操震行穿着厚棉袄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表情僵了一下，怎么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那就好。”刘长顺笑呵呵道，对方说要找个农村老太太形象的演员，他觉得举人不避嫌，就把自己老妈拉了过来。
狗子在一旁都惊了，就响器班的活，但凡稍微有点脸皮都干不来，狗子当然也没什么羞耻心，但团长这让自己老妈……这种事情狗子也接受不了。
“条件都和他们讲好了吗？”操震行看着刘长顺道。
“小兄弟，你再讲一下吧，你说的什么几斤几两我也不懂啊。”刘长顺不好意思道，之前这小伙给他讲的条件还不错，但由于比较复杂，有些东西他也没听过，回去后就忘了。
“什么几斤几……你说的是五险一金吧？”操震行很快反应了过来。
“就是五险一金。”刘长顺眼睛一亮，回去后，他就忘了那个词了，只记得叫法有点像农村娶媳妇的彩礼，他现在终于想起来那个词了。
操震行刚那么东北可是老工业基地，怎么连五险一金都不知道，但一想对方工作的地点和性质，马上就想明白了。
“这在大街上一时半会还讲不清，先找个地方坐吧。”操震行带着一行人进了旁边一家东北过桥米线店。
“来了？”看到操震行，老板高兴的说道。
“嗯，老板，你先准备吧，一会我叫你。”操震行乐呵呵的打招呼道。
这老板实力也不行啊，狗子进了米线店嘀咕道，这米线店就二十多平米，连个包间都没有，墙上的菜单，最贵的牛肉米线也才18块，连他们镇里的炒菜馆都不如呢。
“刚才说的五险一金，就是想让你们成为我们公司的员工，五险一金是你们的福利。”操震行说到福利这两个字声音有些不确定，因为这是正规企业员工都要有的权益，但现实中却成了福利一样的存在，只有国企和良心老板的私企才有这样待遇。
“五险一金……”操震行又解释着，却发现对方全都是听不懂的表情，索性粗暴的说道，“就是等你们退休后，能像城里的工人一样每个月都能领钱，生病了，钱也报销。”
工人待遇好，是刻印在老东北人的记忆中的，当操震行这么说后，众人虽然不知道五险一金是啥，但都知道这玩意是个好东西。
“那退休后，还干活吗？”狗子诧异的问道
退休了还干活，那还叫退休吗？但操震行看着每个人用一种想确认的眼神看自己，就知道这些人这方面还真是一无所知。
狗子和刘长顺一群人，当然知道退休了不用干活，他们村里都有钢铁厂的退休员工，什么都不干一个月就六七千，换谁都羡慕。
之所以狗子还问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做白活的，老了跳不动了，居然也有这样的待遇。
“不用。”操震行摇了摇头，有些常识别人不知道，不是因为傻，只是没接触过一样，就像城里孩子分不清麦苗和韭菜，这没什么好嘲讽的，产生优越感更是大可不必。
“那一个月可以领多少钱啊。”狗子好奇道，他们不要面子接白活，不也是为了挣钱吗？
“那看你交多久了，十五年的话，估计就一两千，交三十年，那就五六千了。”操震行说道，他其实也不懂，因为前世的他没有这个，现在的他也不需要这个，只能靠着网上的印象胡咧咧，反正对方比自己更不懂。
“那工资呢？”狗子又问道。
“无责任底薪2000，其他的看业绩。”操震行解释道。
听到两千这个数字，狗子大失所望，别看响器班不体面，生意好的话，一个月也差不多上万了，当然也不是每月都能死这么多人，有时候半个月可能都接不到点活，就只能在地里种庄稼，但拿过月入过万的收入，一个月两千实在提不起干劲。
要说干，也能干，退休后什么都不干也能拿两千块都让狗子有这样的动力了。
“这是底薪，你们签了我的公司，什么都不干，一个月都能拿这么多。”操震行解释道。
“那不相当于现在都退休了？”狗子大惊，还有这等好事？
“什么都不干，我要你干什么？”操震行翻了个白眼，“进了公司，你们就得听领导的，不好好干活，公司会开除的。”
“那干的活累吗？”狗子试探着问道，摇头炫啤酒喝到吐，在他眼里也比垒墙打地基的活轻松。
“刚好，我现在就让你们提前体验下你们在公司的工作内容，你们先等一下。”操震行说罢，就去了后厨。
“粉煮好了没？”操震行冲着厨房喊道。
“好嘞。”
“行，那端上呗。”
“好了。”
很快老板就从后厨端着小砂锅放到了桌上。
“你们两个，坐这个桌上，你一个人坐这个桌上，你也是坐那个桌上。”操震行看了一下摄像头，“来，老太太，你坐这里。”
操震行又调整了一下站位后，然后去给老太太讲了一下戏。
“好了，你们拿个筷子，就当成平时吃饭的样子，老太太，刚才说的没忘吧。”操震行说道，见老太太答应了一声，操震行就让他们开始吃了。
狗子低头吃着粉，眼角余光看向长顺娘。
长顺娘拿起醋瓶往砂锅里倒了一点醋，放桌上后，看到醋瓶，又拿回去舔了舔瓶嘴。
老太太的手抖得很，粉夹都夹不起来，老太太只能把筷子放到桌子旁，然后颤颤巍巍的起身离开。
老太太走后，老板从收银台走了过来，然后把老太太舔过的醋瓶扔进了垃圾桶。
“oK。”操震行拍了拍手。
“这就完了？我才刚吃两口呢？”狗子诧异的道。
“嗯，你们以后的工作，都是这样，拍一条，10块钱，成绩好了，有额外奖励。”操震行解释道。
10块一条连包喜龙都难买，但像这样的视频，一天不得拍个一百条？那不就相当于一千块。
那我一个月不就三万二了？狗子都懵逼了，哪怕每天拍10条，加上底薪也五千了，听着好像也不多，但这活也太轻松了。
“小兄弟，什么成绩？”刘长顺好奇道。
操震行就给他们讲了一下抖手，几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却都知道了还有另外的奖励。
“小老板，带我一个。”一个女的率先开口道，走白活时，都剩二筒了，也赚个一万出头，这里工资虽然低了点，但活实在太轻松，最起码不会冻屁股了。
而且晴朗活动时不时的展开，她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有这样的机会，哪怕少赚点，她也要干，如果不是看老板挺年轻挺有钱的，估计瞧不上她，她都决定牺牲一下了。
“欢迎，欢迎。”操震行道，他看过这个响器班的表演，夜里的保留节目也看过，选他们，也是知道他们不在乎面子，别人都看不起他们，但在操震行眼里这可都是宝贝。
换个正常家庭，你让人家妈妈去扮演饭店舔醋瓶的讨人嫌的老太太，人家不把你鼻血打出来就算性格好了，但刘长顺第一推荐的就是自己的老妈。
“带我一个，老板。”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想入伙。
“小伙子，我也能进你们公司吗？”老太太颤颤巍巍道。
操震行都被大妈这句话给整无语了，您都多大了？
“这个不行。”操震行摇了摇头，刘长顺也赶紧按住了老妈。
“那行，你们明天来公司报道吧，刘叔，你知道地址吧？”
“知道，知道。”
“那行，你们先回去，多考虑考虑。”操震行摆了摆手，然后冲着厨房喊道，“老板收拾一下。”
“这还没吃呢？”狗子有点可惜。
“这粉都没煮熟呢，你吃这干嘛？”来收拾碗筷的老板诧异道。
tmd怪不得刚才吃的时候粉那么硬呢，我还以为东北的过桥米线就这特色呢，狗子心里暗骂道。
“老板，收拾完了吗？来坐一下。”操震行喊道。
“我该叫您老板。”老板看着这年轻人掏票子的动作搓着手。
“这是场地费和食材费，怎么发视频会了吗？”操震行掏出九张红票递了过去。
“会，你说的马赛克我不会打啊。”老板接过票子说道。
“我们后期会给你弄的，你到时候接到我们的视频文件，直接上传到抖手就行了。”操震行说道。
“那好，真是谢谢老板了，祝老板发财。”老板笑呵呵的说到，他的店生意本来就不怎么好，好几次都想着关门了，但昨天这个小老板却说找租他的饭店拍个视频。
一千块，先付了一百的定金，还是下午三四点没人的时候拍摄，自己就损失一个醋瓶和几碗米线的材料费，老板很欣然就同意了。
“那我应该恭喜老板你呢，你这视频一发，保证你生意红红火火，老板，我劝你一句，赶紧招俩员工吧，不然到时候忙不过来。”操震行笑着说道。
“那多谢老板吉言。”老板笑着道，但心里却不大相信这年轻人的话，平时都没什么生意，他一个人都闲得很，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招什么工人。
不过他真挺感谢这小老板，一千块算是帮他续了小半月的命。
听老板的语气，操震行就知道对方不相信，但也没说什么，抖手虽然刚起步，但想把一个小饭店推红，还真没什么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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