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山的手起了血泡，但也坚持上班。同乡女老大对他严厉但也有些敬畏。为了看清李明山究竟什么样的人，令一如花似玉绝色女子生死相恋，大炮在车间对面的小房间摆出黑社会老大的姿态端坐如神地观看。女老大装模作样来指导新员工明山的工作，悄声说：大炮可凶了，动不动要打人。明山说；看来是黑社会杀人越货起家的爆发户，不过他不敢打我。
为什么？
老板有什么资格理由权利打员工？
如果你不听话。。。。。。
老板是在凭借血淋淋的原始资本剥削打工者廉价劳动力，他没绝对正确。再说人无圣贤，谁能无错？他若打我，我会拖一把刀立即砍断他的膊子。
可是，他有那么多人，势力强大。
我首先宰了他，他就无法指挥手下爪牙。
杀人要抵命。
杀一个恶棍，我愿以生命做代价。
老大噤声。
老大的男人在车间，和明山一样做普工折拉条。老大总虚张声势，说旧厂的人一天能拆千余条。明山第一天折了200条，第二天折了400条。老大帮丈夫折，两人一天折了1000条，老大便训人：怎么搞的，你们折得慢，折得少！好好想想！老大耍威风，众人皆不理会。
明山的身边，出现一个叫庚庆芳的女子， 是一位川妹子，看上去年轻，众人都以为是纯情少女，可实际她已是一个一岁婴儿的母亲，只是婴儿和丈夫远在川北毛尔盖做泥水匠，来南方打工半年，倒很有些思念。
我不会做花心萝卜，当然，我告诉我男人，要在外面找女人，向我明说。庚庆芳总是瞪着眼睛，说些关于她和她男人的事。
你会变坏！一个叫科学的男生盯着庚庆芳说。
我不会，变坏只是短暂的快乐，走时我男人就把这话向我说了，庚庆芳回道。没人再接他的话茬。过会儿她又说：呃，我老是做梦呢。我的梦总会实现。我来这儿前，在火车上，我就梦见了我们现在宿舍的女孩子。我来时见到她们真奇怪。我告诉她们，我早在梦中已见过她们了。可她们骂我神精病。
当然也想到弗洛伊德。
前几天，我梦见一个人，我还在梦中给他送了件礼物，说我们是朋友。这些天我见到他人，倒不知给他送什么礼物了。
你梦见谁了？科学问。
李明山呀！他不就在我身边吗？他真地和我梦中那个朋友一模一样。我的梦都能实现。这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发生。
你梦见你和明山做坏事了吗？科学进一步问。
什么坏事？没有。也许。。。。。。有那种事吧。那种事是坏事吗？不过，在梦中，我们是朋友。但我说不清。庚庆芳红了脸。但她很快又镇静了。她扭过头：明山，你做梦吗？明山有点装傻。他说：我近来老是梦见小学时老师给我讲课。可他每每只讲几句话便停了，盯我说：好了，你现在小学毕业了。于是收了课本，在课堂上消失了。
老大噗地笑出了声。
妹子，你在恋爱了。
我怎么在恋爱了？
你爱明山。
我是爱明山。可是，我不知道梦中那些事是否能够发生。我也不知道给明山送什么礼物。
你问问明山嘛！
明山，你喜欢什么？
明山不语，他总是一脸严肃。科学道：把你自己送给明山，就是最好的礼物。
神精病啊，人家明山有老婆了。
说时，扬柳来了。她给明山沏了一壶碧螺春，置窗台，抚明山的肩，说：多喝茶。
大炮端坐如神，还不快走，等会儿看见了，老大依然虚张声势。
扬柳不理明山的老大，她盯明山说：明天大炮再坐那儿目呆呆盯你瞧，你用一把枪，对准大炮的胸膛射击，让他熄火，永远成为哑炮，要不干脆我有一把手枪，在二楼扣动板机，子弹会转弯，弯来绕去也把大炮击毙。
你那么仇富？
他不是好人，精神空虚，无聊，是一个混帐东西。
中午在食堂吃饭，大家都盯着明山看，有人悄声说：菜太少，太差，大米总难下咽。
太差了，他吃不下，一个女子说。另一个道：他好像老了，像一个老人。
扬柳并没习惯工厂的生活。但她的喟口好。她早吃完，坐那儿等了会儿明山，此时去洗碗。
喂，老头子，要不要我给你买点好菜？一个女子喊，众女子笑。
一个女子走到明山对面坐下，两眼直直地盯牢明山：烈女扬柳是你老婆？
明山看着来者：清丽，瘦，显得有些调皮。明山不语，她又道：也不问问我是谁？
那你是谁？来欺侮我老实善良的明山？扬柳洗了碗走过来。
老虎来了！调皮蛋说，起身快步离去。
我叫张满！调皮蛋走了几步回头说。
湖北人？
才知道？
好像我早该知道呢？又不早点告诉我们明山。否则。。。。。当然，明山现在属于我啦！
不行，我们要公平竞争！张满说，众女子又一阵哈哈笑。
只要你抢得过去！扬柳说。
明山终于吃完饭，去洗碗，然后和扬柳一同上楼。一个身材匀称而又丰美的女子总盯着明山笑。她尾随二人上楼，发现明山住的房间，一个追求她的男子李株，竟是明山的下铺。她去找李株，实则想多看明山一眼。
你爱上我的上铺了！明山走后，李株说。
我是喜欢他。
温雪，你不能这样！我们已有三年的感情！
三年的感情，当不得我和他见一面。
李株不语，脸上竟滚过两行泪。
不要哭嘛！我现在又不是他的人！温雪噘嘴，从心里瞧不起流泪的这个男人。
他。。。。。。他不会要你。他有太多的女朋友。
晚上买夜宵，温雪买了两份：她自己一份，给明山一份。
我不要！明山的态度非常坚决。
你不领我情！温雪说。
李株坐在下铺，心里非常难受，脸色自然也不好。
李株，你现在戴绿帽子了！一个瘦高个儿的男子说。
李株不语。他从口袋里掏什么，伍毛钱硬币滚到地上，他弯腰去捡，瘦高个一脚踩住：舔我的屁股！
明山在上铺。他放下手中的书，盯着瘦高个：把脚拿开！
不关你的事，瘦高个说。
把脚拿开！！明山更威严。
你不给他戴绿帽子了吗？
拿开！！！
我帮你。。。。。。瘦高个盯着明山，很不情愿地把脚拿开了。
李株上夜班，下午他便搬到别的房间去睡了。晚上加班后，温雪便来约明山出厂去歌厅跳舞，扬柳也在。温雪红着脸说：扬柳，我们和明山一同去跳舞。扬柳说：你去吧，要不，你和明山一同去？
明山不会和我一同去。
明山，你和温雪一同去跳舞。
明山下床，和温雪一同走到阳台。
我不会和你去跳舞。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明山盯着远处的夜空。
我要和您在一起。
怎么可能呢？我有女朋友了。再说我们才认识。
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我一直没找到你！可我一直在等你！
你肯定认错人了。
不！你记得三年前我们在火车站吗？你帮我提行李。。。。。。
温雪出生在江南以南。三年前，她来到比南方更南的这座城市，在火车站接人的明山一眼便吸引了她。她本来行礼不多，但她提着行礼向李明山走过去，装着很累的样儿：你帮我提下包好吗？她把行礼放地上，两眼带着热切的渴望直直地盯牢明山，明山看了她一眼，拾起地上的行礼送她到公车站。她说：你把我送到姨妈家好吗？我不识路。
不！李明山说。他并不腼腆。他的语气非常坚决。
要不，我到你那儿去，你帮我找工作。
不！李明山同样一个字拒绝。
没劲！她在心里报怨。李明山转身走了。她把头探出车窗盯了李明山很久，李明山转过拐角消失了，她突然挥手说再见！
也许他有老婆了？他很爱她？温雪想。但从那以后，李明山就一直占居了她的心。她一直在这个说来不大实际非常广远的城市里寻找。李明山刚在这个厂，——确切说再次于她眼前出现时，她有些疑惑，直到前天，她才肯定李明山是她三年来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三年来，我遇到数千人，可你一直占居我心。
李明山分明也想起了三年前火车站送她上公车的情景，但他说：我不认识你，你肯定认错人了。
我知道，三年前你向我说不，现在你还是向我说不！茫茫人海中，遇上一个能占居心灵的人多么不容易，又和他在茫茫人海中重缝更是不易。。。。。。说着，两行泪从温雪的面庞滚过。明山把纸巾递给她。
我知道，眼泪不能打动你的心，诚如李株的眼泪不能打动我的心一样。但我不相信你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看着爱你的人是这样痛苦。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并不要独亨你。我只想和她，甚至和更多优秀的女孩共亨一个你这样优秀的男人。
不！我也并不优秀。
可我就认为你最优秀！
我很穷。
我们都没有残肢断臂，我们女孩子都会自己挣钱养活我们自己，还有。。。。。。帮助你。（
温雪，听我的话，世界上很多人都有缘无分。我们两个不可能，你对李株好一些，行吗？
不行！呜——，温雪居然高声哭了起来，继而又低声啜泣，仿佛压了三年的泪水，已形成为滔滔江河，一下冲出闸门，再也无法控制收拾。
看着温雪肩膀一耸一动地啜泣，李明山不知怎么办。扬柳已走到走廊上，听见温雪的饮泣声，不由又退了回去。扬柳的心情十分平静。她想，如果明山跟了温雪，也是两人的幸福。温雪也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她如此爱明山，明山也很幸福。
上班时间到了，扬柳去上班，六楼的人也匆忙往车间走。明山再次给温雪递上纸巾，让她拭干泪，抚着她的肩，说：去休息吧，我们该上班去了。温雪缓慢往楼下走。明山换了工服和鞋，匆忙往车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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