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精神究竟有多脆弱？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就去帮助某人实现他的梦想，在他临近登顶之时，再狠狠地踹他下去。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住这种希望破灭的大起大落？
至少，爱新觉罗宣不是那种人。
累累若丧家之犬的他，现在已经濒临崩溃，在葛天梁的煽风点火之下，他最后的一丝理智，也荡然无存了。
“就按你说的办，我去摧毁城市，引出苏茶柒来，等你的实验大功告成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杀掉他。”
“嗯，老朽的实验，就差最后一步了。”
“喂，你的那个助手，是值得信任的人吗？”
“他吗？他就是苏茶柒的好朋友，那个名叫李雷的小孩。”
“是巧合吗？还是你布的局？”
“纯粹是巧合，老朽也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会来看我的讲座，而且，主动找上了我。”
“把他控制起来，当成人质。”
“也好，但是，这孩子实在是讨喜，老朽也不想伤害他。”
“我的目标只有苏茶柒，和那个该死的狐归言。”
“嗯，也好，也好…”
视线回到地下基地里，在确保没有其他线索遗漏的情况下，苏茶柒联系了扬子省能集会，经过他们的勘探，确定了这座地下设施就深埋于那栋庄园地下，除了通风系统外，没有任何出入口。
就连痕检的专家也不知道，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成员，都是通过什么方式进进出出的。唯一的猜测就是能力者的作用。
“苏会长，幸会。”
扬子省能集会的治安者刑侦队长走到苏茶柒身边，慵懒地伸出右手。
“啊，沈老师，您好，幸会。”
苏茶柒也有善地回应他，扬子省能集会刑侦队长，留着一头慵懒的蓬松棕色卷发，窸窸窣窣地遮挡着他严重的黑眼圈，稀疏的胡渣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一样，随意生长在他细瘦到像是营养不良的脸庞上。
他的名字叫沈沉，前能集总会刑侦专家，因为经常旷班，那浓厚的黑眼圈，也不是工作加班带来的，而是通宵打网络游戏养成的，所以，在能集总会会长的盛怒之下，他终于被贬到扬子省“自我反省”了。苏茶柒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他的威名，作为全华夏首屈一指的刑侦专家，他算得上是苏茶柒的偶像。
“哈~，这个，能力者的事情，太复杂，我得慢慢调查。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是一个非黑色童话的怪人把这里打扫干净了的话，这件事可就大了。说不定，有一个远比黑色童话要强大的组织，正潜伏在暗处。”
沈沉挠了挠干枯的头发，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表面上他完全就是沉浸在了案情之中，实际上，他还在复盘昨天晚上打输的那局游戏，或者思考今天晚上该蹭哪个外卖平台的优惠券。
“那就这样吧，您先忙其他事情，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沈沉撩起长刘海，随手绑在脑后，这是他的认真状态，他信奉着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工作，剩下的时间全部拿来玩的主义。
“嗯，那我们就先走了。”
苏茶柒刚要走，却听到沈沉的声音：“喂？王局吗？什么？吴平区？全都被摧毁了！？你确定？不是炸弹？是龙卷风？嗯，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苏会长，请留步，大概你也听到了。”
沈沉放下刚刚绑好的头发，愁苦的面容就像是挨了训的黑背犬一样。
“这事我们能集会实在是棘手，要是和老王说的一样，那这最起码是乙级能力者的破坏力。”
“我确实听见了。”
苏茶柒双手抱臂，不自觉地颤抖着：“听你的描述，这百分之九十九，是爱新…黑色童话的领袖干的。”
说完，沈沉便引着苏茶柒等人，坐上了能集会的警用厢型车。
车头刚一探出锣山，天就晴了起来，比他们进山之前还要清澈。
尤其是，城市中心的天空，晴朗地就像是刚刚经历过飓风一样。
“等会？你确定这是回扬子市的路？”
沈沉拍打着驾驶员的肩膀，因为，原本耸立着无数摩天大楼的扬子市，现在居然秃顶了。
吴平区，驻扎着扬子市近半数的办公楼、商业楼。
而就在几分钟前，吴平区，就这么被一个“人”，硬生生地变成了无平区。
“这，真的是人类所能做到的吗？”
几名基层能集会警员，正用不知道是畏惧，还是感叹的神色去评论爱新觉罗宣的暴行。
苏茶柒保持住了镇定，开始观察整个废墟。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是漫无目的地跟随能集会警员和消防人员一起救援受灾群众。
能集会的大部分能力者，都是辛级及以下的低级能力者，他们的工作也只是搬运一些人力难以撼动的碎石，或者感知地下的生命迹象。
而狐归言，也受邀参与了救援行动，乙级能力者造成的破坏，也只有其他乙级能力者才能够控制。狐归言将那些受钢筋限制而藕断丝连的巨型废墟，一一瞬移到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地方，这让本来需要几天几夜才能完成的救援任务，居然在一小时内就基本完成了。
“幸存者并不多，爱新觉罗宣的能力发动是一瞬间完成的，远比地震台风这些给人准备时间的自然灾害要危险的多。”狐归言将最后一块废墟移动到锣山脚下的荒地上，看样子，他对乙级能力者对破坏性早有预防。
这就是为什么，非能力者会畏惧能力者。
没有人会希望，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核弹和自己住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哪怕是不得不和他们一起生存，那核弹也必须安置在爆炸后也不会波及到自己的安全位置上。
就在苏茶柒刚刚擦完最后一滴热汗的时候，一阵闷雷，从远方滚来。
“要下雨了吗？这个季节，应该是梅雨季吧？怎么会有种暴雨将至的感觉呢？”他拧了拧湿透的衣角，长时间的劳动之后，他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咸味的汗液滴到嘴角的时候，也会有些沙疼，所以，雷声响起的时候，苏茶柒居然感到了一丝解渴感。
“不对，那是爱新觉罗宣的能力。”狐归言走到苏茶柒身旁，远眺着东方的墨黑天空，那幽邃的黑云，就像是泼到清水中的浓墨一样，不断侵染着空无一物的晴空。
呜！
就像是有一千万头濒死的战马在哀嚎，一阵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飓风嘶吼着冲过扬子市天空的终点线
仅仅是上下眼皮那一瞬间的闭合，那前一秒还远在天边的黑云，现在已经完全吞噬了整片天空。
这，可能会发生在自然世界吗？这不会是什么人在天空上搞了什么全系投影吧？是不是有人对我使用了幻术啊？
不管是傻站在黑色天空下的能集会警员、躲在被窝里探头的儿童、缩在墙角手握水果刀的家庭主妇，还是刚刚从垃圾箱中钻出半个身子的瘦弱野猫。他们都在无声的呐喊，去控诉这超越人类常理的昏天黑地。
哗！
没有任何征兆，滂沱的大雨，在没有任何雨滴作为排头兵的情况下，自由地下了起来。
苏茶柒抓住秦灵云的手，借力钻进了厢型车里面。
发动机很快就打起火来，朝着能集会驶去。
“他这是要干什么？单纯的下雨吗？示威？还是愚弄我们？”
苏茶柒撕下两节卫生纸，擦拭着湿透的头发。
大雨一直在下，从未停止。
苏茶柒听着有节奏的雨声，虽然巨大的雨点打在车顶棚的声音很吵很吵，一丝困意涌进了他的大脑。
“雨很大啊，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苏茶柒侧头跟秦灵云闲聊，却发现她已经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看着秦灵云缓慢起伏的胸口，苏茶柒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了。
……
“喂！快醒醒！”
坐在前排的警员突然拍醒了苏茶柒，他刚一睁眼，整个人就从惺忪的睡意中完全挣扎了出来。
水，是水。
车窗外，全是水。
这雨到底下得多大？居然把车身都淹没了！
苏茶柒推了推车门，根本推不动。
现在雨水只没过了车门的一半，不知道再过多久，车顶都将会被淹没，他低头看看手表，才眯了不到十分钟，大雨就把城市的排水系统给完全压垮了！他这是把大海搬到天上了吗？
“怎么办，车开不动了？”
警员拨弄着仪表盘，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一般的雨水根本不会导致汽车故障啊？离能集会还有好几公里呢…”
他不知所措地敲打着车窗，可是，普通人就连普通轿车的车窗都无法空手砸开，更何况这警用厢型车呢？
“只能这样了。”
刚刚清醒过来的秦灵云翻着那百宝箱一样的大手提袋，居然真被她找到了什么东西。
“啊啦，用枪的话可能会有流弹，所以只能用这个了，车坏掉也不要紧吧。”
她掏出一个铁蜘蛛一样的，只有拳头大小的怪异小玩意，不紧不慢地放到车顶蓬上。
秦灵云轻拍它那张着两根类似兔耳天线的浑圆金属脑袋后，冰冷的铁蜘蛛瞬间活跃了起来，那圆形监控一样的圆脑袋中心部位上漆黑一片的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它居然像个活生生的动物一样，在屏幕上显示出了简单的表情，看上去只是一个像素画一样简陋的颜文字表情，甚至还是独眼。
它伸出那潜藏在腹部的尖锐利爪，显示出一副“（ ! ）”的红色表情，像开罐器一样刺进了坚硬的铁皮里，紧接着，铁蜘蛛的八肢中的四肢负责固定，另外四肢飞速地旋转，仅需一秒，厚实的车顶就被切开了一个一人粗的圆洞。
“哈，这玩意是《警戒等级：红色》里面来的吧？”
警员一脸兴奋地看着那略为熟悉的小铁蜘蛛，他这年龄怎么说也得有大三十多岁了，却依然摆出这种幼稚天真的笑容。
“啥？怎么了？”苏茶柒并不知道这个警戒等级是什么东西，只能紧张地看着四周，确定安全之后才率先爬出车顶。
“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知道，这游戏是我爸爸那个年纪年轻的时候玩的游戏，我小时候也跟着玩过几次。”警员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项能在年轻人面前吹嘘的东西，自然是用大人的口吻，夸夸其谈着。
“哈，我从小不喜欢玩游戏。”
“游戏是什么？”
苏茶柒和秦灵云天真的回答，让警员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只能尴尬地跟着两人钻到车外。
直到这时，他们才感受到，这雨有多大。
秦灵云把铁蜘蛛举过头顶，它也像是自动识别到了雨天一样，除了秦灵云攥着的那条外，其他七条机械足居然拢成了伞状，每两条足之间也张开了浅绿色的防护立场。
这个铁蜘蛛居然还能变成伞？
警员刚一探出头来，就发现了雨情太大，只能再缩回车里，拿那唯一一把随车携带的天堂伞。
“这个疯子是打算淹没城市吗？他这样除了造成一些经济破坏外，还能造成什么影响呢？”
苏茶柒挤到秦灵云身边，把还算干燥的外套披在她那已经淋湿了的肩膀上。
“黑色童话现在可能就剩他一人了，他现在已经毫无胜算了，所以我认为，他是在发泄，或者，故意勾引苏会长现身。”
秦灵云把伞递给苏茶柒，铁蜘蛛居然摆出一副抗拒的“（＞ ＜）”绿色表情。
“这几天老是缠着苏会长了，都把这家伙给忘记了，对不起啦，比尔先生。”
秦灵云安慰着吃醋的铁蜘蛛，它也傲娇地显示了一副“（ ∧）”表情。
“为什么要叫它比尔先生呢？”
“啊，对啊，这是那个十岁的时候，收到的生日礼物，那几天刚好在看《缄默的羊羔》这个电影，就按照里面的角色给它取名了，形象吗？”
秦灵云一脸自豪地抬头求着夸奖。
苏茶柒只是感到一阵掺杂着无语的辛酸，这家人也是心大，居然给十岁的孩子看这种电影。
“当然了，确实很形象。”
苏茶柒也抬头看看这稀奇的小机器人，估计栽在它手上的人真的比野公牛比尔本人还要多。
“好了，我找到雨伞了。”
厢型车里，警员好不容易才翻到这几乎没用过的旧雨伞。
“我们先走吧，尽量别带着无关人员，如果爱新觉罗宣的目标是我的话。”
“嗯。”
“要不是找到了，我还以为车上没有雨伞呢。”
警员从车里探出头来，却没有发现苏茶柒的身影。
“诶？人呢？”
而苏茶柒呢，早已趟过湍急的积水，走到了不远处的那间卷帘门只关了一半的临街店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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