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静悄悄地合上，室内灯光调为柔和典雅。
凌雨泽端起莫千琴之前送来的咖啡，品了几口。
他把咖啡杯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以优雅的姿势坐在了一张半透明的沙发上。
他眼睛望着结构复杂的天花板，嘴角泛起了冷光。
“你选择主动现身，还是被迫现身？”
没有动静，没有回应。
偌大的办公室静悄悄的，凌雨泽能清楚地听到手腕上百达翡丽手表的秒针发出的轻微响声。
不久前，风云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凌雨泽就感觉到了异常。
完美的感知能力让他提高了警惕。
直觉告诉他，来者实力很强，且善于隐藏自身。
倘若不是他天赋异禀，那根本发现不了有潜在的情况。
凌雨泽十分确信潜入者就隐藏在办公室的某个地方。
他也相信打开了全部灯光依然发现不了来者。
能够潜入家族拥有世界最高安全级别的大楼，必定是拥有特殊能力的强者。
既然能够避开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和镭射网防御系统，那么潜入者想要避开光亮也是轻而易举的。
屏气凝神，是他现在要做的。
潜入者选择沉默不现身，而他又不能过早暴露实力，所以暂时只能这么耗着。
凌雨泽倒真想看看来者何人，像个幽灵一样轻易地潜入家族分部的大楼，恐怕连云茹雪都无法做到吧。
此刻，他注意到手表的指针慢了下来，虽依旧是匀速转动，只不过每走一格的速度很明显慢了几倍。
这不是手表出问题了，瑞士手表代表了世界顶尖水准。
除了手表停止走动，其它质量问题似乎没怎么出现过。
莫非，来者还具有使时间变慢的高阶能力？
凌雨泽微眯着眼，瞳孔骤然缩小，一道细微的光芒擦过他的头发。
几道光闪过后，几缕发丝才飘飘然落至地面。
中阶凤语——聚变！
他双目爆发出强烈的精光，全身蓄满了力量，一下子挣脱了束缚在身上的无形威压。
刚刚时间的变慢，连带着他的速度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所以才会险些被潜入者伤到脸部。
这一次，他使用了中阶能力。
这种聚变能力在周围的空气凝聚一起的同时，最大限度地调动了空气中的物质。
能量聚集后爆发，既抵消了对手释放的压力，又能让对手造成一定的伤害。
对手的刀快得离谱，凌雨泽聚气成刃，勉强抵挡。
不得不承认，对手的实力不弱于自己，抵挡时间的束缚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力。
20年来，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
再这么打下去，自己估计要败了，除非选择……鱼死网破。
潜入者越打越猛，似乎是那种传说中遇强则强的真正高手。
就在凌雨泽打算提升能力阶级之时，潜入者手握长刀荡出一片弧形刀气，生生将他逼退。
随后潜入者收刀后退，滑至一两米后站定，与凌雨泽四目相对。
潜入者这一系列动作如行动流水，一气呵成，在眨眼间完成。
潜入者居然是个女孩！
而且还是美到极致无法用任何辞藻来形容的女孩。
凌雨泽看清潜入者的真正面目后，惊讶地张着嘴巴。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表现得这般惊愕。
女孩一头紫色的长发柔顺地批在肩上，一条大方得体的波西米亚风格长裙一直垂至脚面。
能把堂堂凌家最有实力的少爷逼到如此狼狈地步，怕是只有眼前这位美少女战士了吧。
今天真是脸丢大了！凌雨泽心里默默念道。
幸好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的对决，否则场面还真是难收拾。
不过奇怪的是，面前的少女战得正酣，并且招招带着十足的杀意，最后为什么又突然停下来了呢？
凌雨泽此刻心中满是问号。
“你是谁？来此有何目的？”凌雨泽沉声问道。
“嘻嘻，你的实力不错。这次我肯定不会认错人啦！”
没想到先前还招招致命的女孩，此刻换上了纯洁无暇的笑脸，翻脸比翻书还快，原来美女都是善变的么？
凌雨泽面对这样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他接触的女孩本身就少。
云茹雪属于那种豪放暴力型的。
莫千琴属于温柔体贴型的，从小到大接触的女孩大多数是乖巧型的。
而面前少女这种两种极端轻松转换类型的。
还是第一次遇到。
什么是认错人？
凌雨泽琢磨不透这句话的含义。
女孩看他一脸呆愣的模样，嬉笑的表情顿时转变为冷漠无情：“你不记得我了？”
凌雨泽疑惑：“我不认识你。”
“哼，果然薄情寡义。你既然不记得我，那么肯定忘记了我姐姐的样子。”女孩冷冷地补充说，“我与姐姐是双胞胎。”
这是什么跟什么？
美女说话向来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么？
凌雨泽心里纳闷，我都说你认识你了，又怎么会认识你姐呢？
“请问，你姐叫什么名字？”
“哼，你不配知道她的名字。”女孩说，“但你给我记住了，本姑娘的名字是欧拉。”
“噢……”凌雨泽若有所思，“我的确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
“你……”女孩挑了挑眉毛，右手握紧了刀柄，眼睛凝望着凌雨泽淡漠的神情。
忽然之间她又垂下了眼帘。
美丽的双目失去了光泽。
算了吧，或许真的找错了也说不定啊。
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很熟悉。
比那个叫风云轩男孩的气息纯正多了。
不知怎么的，凌雨泽看到女孩阴晴不定的表情非但没有做好防御，反而一脸的关切。
这种感觉很奇怪，已经好多年一贯冷漠的他，看到这位陌生女孩流露出忧伤时，居然生出了一丝丝不忍和怜惜。
纵使是关系最好的茹雪，他也很少有关心。
以致于云茹雪说他变了很多，没有小时候那般温柔了。
“你，怎么了？”凌雨泽小心问道。
“没什么，就当我找错人了吧。”女孩别过脸，不再看他。
女孩嘴上说拿捏不准，实际上刚刚她刻意避开目光时她心里已经完全确信了。
就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姐姐的影子。
“噢……”凌雨泽怅然若失，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滋味。
他突然觉得女孩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但翻遍了脑海也没找出个所以然。
“你的气息，你的影子，很像我姐姐在乎的那个男孩。可你又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所以我总有些不确定。”
半晌，女孩开口，打破了两人短暂的沉默。
凌雨泽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以前发生的事了，不过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发觉你有些似曾相识。”
“嗯，其实我第一个找到的是你的朋友风云轩。”女孩说，“可惜他实力太弱，肯定不是我姐姐看重的那人。后来我无意中听说他的师兄罗小意很强，就跟踪他一路来到这儿，结果见到了你。”
“你的身上散发着某种强大而熟悉的气息，我的感觉告诉我你应该是我寻找的那个人，所以我就一直待在这，寻找机会。”
凌雨泽拍拍胸脯，呼了口气：“看你那架势我还以为是来杀我的呢！有问题早说嘛，何必动刀动枪？”
“不，你是正确的。”女孩一本正经地说，“我的确是来杀你的。”
“为什么？”凌雨泽大惊，急忙摆出防御姿势。
女孩面不改色，朝前走了几步说：“但我发现你实力很强，再耗下去我根本无法战胜你，于是干脆停手。或许我心里本来就没有杀你的意思，毕竟你是我姐姐最在乎的人啊！”
女孩说着声音顿时悲伤了，凌雨泽心跟着一痛，连他自己都说不上原因。
“你姐姐呢？”他踌躇半晌，还是问出了口。
“她死了，因为你。”女孩怨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繁星。
那是凌雨泽自己设计的三维星空背景图。
夜晚会像真正的星空那样不断变幻。
星星真美，爱看星星的女孩去早已不在了。
女孩保持着仰望的姿势，任泪水缓缓往下流。
真的死了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凌雨泽喃喃自语，强烈的忧伤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淹没。
他顿时觉得快要窒息了。
为什么会……悲伤呢？
明明连记忆中都不曾存在过的事啊。
真的……是因为……我么？
凌雨泽闭上了双眼，努力回想往事。
他甚至采用瞬时自我催眠的办法，挖出埋藏在心灵最深处的记忆，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他真的像欧拉所说的有过一段经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段记忆被删除了。
然而，即使记忆被删除了，心里的烙印还会留下，心痛的感觉无法抹去。
凌雨泽依然可以感觉到内心深处传来的悲痛，超越了时空的凄哀。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就像天生怕水的人某一天不小心沉入了深海里。
深蓝色的海水刹那间吞没了你。
你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那种茫然无助的孤独感所透露的悲伤，便是凌雨泽现在的心情。
“凌……雨泽。”女孩见男孩神色肃穆，就像站在十字架前祷告的教士。
从瞳孔里折射而出的悲伤犹如利剑般刺痛了她的心房。
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男孩的这个名字从她听到的第一声起她就记住了。
凌雨泽仿佛没有听到。
他如同一尊木偶，脸上始终展现着同一种表情。
许久，他回过神来，望了望眼前的女孩，淡淡地说：“你可以走了。”
很明显，凌少爷下了逐客令。
外界阳光明媚，室内依然幽暗，仿若真正的黑夜。
星空背景在不停地旋转，所有的灯都处于休眠状态。
“你不想知道关于我姐姐与你之前发生的故事？虽然也是她告诉我的，因为我从未见过你。”女孩说。
“不想听了，我很累。”凌雨泽再次委婉地表示自己要休息，请离开的意思。
他真的觉得累了，就像一位从战场上侥幸归来的战士，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腥味浓重的血污。
他的表情不是恐惧，而是很疲倦很疲倦。
他回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个人倾诉下战争的血雨腥风，也不是拥抱最亲近的人以求得安慰，而是想放松地睡上一觉。
因为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噢。”女孩应了一声，有些茫然若失。
其实关于你们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既然你真的不记得姐姐的容颜和你俩的过去了，那么我离开啦，就当姐姐从没遇见过你吧。
我不会杀死你的，如果姐姐还在世上她肯定不会让我伤害你。
如果我杀了你，她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而我不愿意见到姐姐伤心，因为她这辈子已经够孤苦了。
我来找你只是为了确认你是不是还记得姐姐，记得她为你付出的一切。
现在看来答案已经明了，你什么都不记得，最后还赶我走。
好吧，我也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可以满意地离开啦。
少女默默注视着凌雨泽的背影。在心里说出了挺委屈的一番话，然后转身欲走。
“等等！”凌雨泽忽然出声叫道。
欧拉顺从地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她本身也没走远。
“能告诉我你姐姐的真名吗？”停顿了几秒，凌雨泽缓缓说道。
“没有必要。”欧拉回答得很干脆，很坚定，接着她迈开步子，瞬移到了门外。
好奇心这么重吗？明明忘记了还要问名字。
只是问名字而根本不关心姐姐的过去。
这样忘恩负义的薄情男根本不配知道姐姐的真名。
“唉——”黑暗中，凌雨泽躺在沙发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到陌生少女姐姐已经离世的消息，他的心就像缺失了一个口子，很难受。
他不过是想问问少女姐姐的真名，或许能帮助自己想起什么。
名字对人类来说异常重要，不仅仅是一个称谓。
尤其是在他看了《千与千寻》和《夏目友人帐》之后，他更加认为名字是极其重要的。
因此他才会想问问少女姐姐的真名，或许名字真的可以恢复他的记忆。
遗憾的是，少女不明白他的想法，反而加速离开。
星光映照着凌雨泽俊美的脸庞。
几分钟后，他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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