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刚放，虞晚早早订好飞机票，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校园，林屿正在门口等她。
看见她来，林屿自然地接过行李箱。
虞晚跟着他去停车场，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她便想着拉开后座，却怎么也拉不动。
她皱眉：“开不了。”
“嗯。”
“你不是说一起去机场？”虞晚眼睛瞪大，以为他要临时变卦。
“坐前面。”林屿不客气地敲了下她的脑门。
“不能坐后面吗？”
“不能。”林屿似笑非笑，“坐后面有一种哥哥给你打工的错觉。”
虞晚挑眉，她紧翘了下唇，拉开前门，咬牙小声嘟喃：“小气鬼。”
林屿也不恼，笑得纵容宠溺：“小气鬼给你拉安全带。”
虞晚下意识往座椅上靠，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绕过她的腰，摸上安全带，把它拉向虞晚身前，面上是一本正经，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小虞儿害羞了？”
“才没。”虞晚忍着怦怦而落的心跳嘴硬着说。
她侧过脑袋，看着窗外风景发呆，像是老式电影一样，画面一帧一帧从眼前划过，她突然扭头，看向林屿。
嘴角翘着轻不可察地笑：“林屿。”
“嗯。”他应。
“我们一起看烟花吧。”虞晚突然说，“新年的时候。”
“行。”林屿眉梢扬了扬，笑说。
“去你家。”虞晚笑，“还和奶奶一起。”
林屿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半晌，他慢慢开口：“小虞儿，对不起。”
“嗯？”虞晚疑惑。
“哥哥没有告诉你，奶奶已经去世了。”他放慢速度，语气里带着沙哑，像是隔着沙子似的。
“什么时候？”好半天，虞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六年前。”林屿没什么情绪道，“我填志愿前一个星期。”
六年前。
填志愿的前一个星期。
虞晚眨了眨眼，她震惊地看着林屿。
所以，这是他报柳江大学的理由吗？
虞晚突然想哭，那个时候，他很难过吧。没有一个在身边陪着他。
难过也只能独自一个人。
虞晚勉强把眼泪憋住：“对不起，我不该提起的，也不该问的。”
真的对不起，那个时候不在。
说好的永远陪着你，却失信了。
“这怎么能怪小虞儿呢，是哥哥没有告诉你，已经没事了，哥哥已经没事了。”林屿声音平静。
虞晚侧头，对着玻璃窗偷偷擦去眼角的泪。
所以，他说过的，他没有一个亲人是这个意思。
可她却还以为他夸大其词。
虞晚喃喃道：“对不起。”
“……”
“上次不应该说你是孤寡老人的，我也不应该跟你生气。”虞晚抿唇。
“孤寡老人还真算不上，毕竟哥哥有手有脚，自力更生肯定没问题，而且最主要的是哥哥不老。”林屿唇角弯起，语气欢快，故意逗她笑。
虞晚淡淡地弯唇，她也不想自己表现得过于难过。
她很想问问林屿，他妈妈，妹妹呢。
但又怕问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哥哥，我会陪着你的。”过了半秒，虞晚偏头，郑重地，一字一句道，像是在做一个承诺。“以后的以后。”
她会以家人的方式陪着他。
一直一直。
只有把那份喜欢藏起来，他就不会知道。
假装不喜欢……她装了很久，早就已经熟能生巧了。
“我知道。”他道。
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在。
“新年哥哥来我家吧。”虞晚说，“我爸妈他们会很欢迎你的。”
“……”
“我们一起过年。”虞晚翘唇，“以后都一起过年。”
“……”林屿心脏被重重击了下，只觉得耳膜处可听见心脏的狂热。
“我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的。”虞晚弯唇，“给你很多钱，把以前的都给补回来。”
“嗯。”林屿弯眸，“小虞儿是打算拐我回家？”
“嗯。”虞晚点头，“拐你回家。”
“……”
“我要拐你回家。”她笑，“我要当你的家人。”
林屿翘唇问：“认真的？”
“当然。”虞晚郑重，“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你放心，不是说大话，是真心的，以后你不要说没有家人了，我就是你的家人。”
林屿喉结滑动。
“哥哥，你一定要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哦。”虞晚声音平静，没有多大起伏，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一片柔和，“遇到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论多晚都可以。”
“我可以当你的情绪垃圾桶。”虞晚见他不说话，她小声补充，“以前你不也说让我有不开心的事就告诉你，那么现在你也可以这样告诉我。”
“那么好？”林屿掀唇，“不怕我赖上你。”
“不怕。”虞晚翘唇，“我现在在追人，当然也要有个追人的态度。”
“那追人结束呢。”林屿轻笑，“小虞儿就打算对哥哥另一个态度。”
“追人结束，哥哥也可以来我家过年。”虞晚大方地说，“你放心，不会缺你这双碗筷的。”
“而且你永远都是我哥哥。”虞晚顿了秒，平静又正经的说。
“好。”林屿睫毛眨了下。
不知这句好是对应的是哪一句。
飞机发动，座椅颠了下。
虞晚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等她再睁开眼睛，已经到夏鸣了。
林屿打了辆出租，两人坐了进去。
到了家，虞晚转头，挥手：“哥哥记得过年过来。”
“嗯。”冷风中，林屿抬了抬下巴，算是回应。
回到家，虞晚利落地脱下鞋子。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
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吃的。
还有一个蓝莓蛋糕，上面贴了个便利贴。
——“晚晚回来记得吃。”
虞晚看着这潦草的字迹，忍不住笑了笑，这字迹估计也就只有虞启则写得出来。
她把蛋糕拿出来，走到自己的房间，房门打开的一瞬，大量的阳光扑鼻而来，初冬的阳光懒散，却并不强烈。
她挖了口，慢慢地吃。
吃完，虞晚也没什么事做，她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桌。
她打开抽屉，挪开小摆件，拿出画册，她一张张翻着。
看见一张又一张林屿的画像。
她想起，在国外的那几年，她怕会忘记他，所以总会看他们仅有的一张合照。也总是会画他。
虞晚抿唇，她抚了抚画像，唇角翘了下，她又找到一本笔记本，打开扉页，是被涂掉的一行字——快点长大吧。
虞晚抿唇，轻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现在的你挺糟糕的。”
勇敢这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该如何开头。
她……
只是想……保持现状。
那些期待喜欢都应该被隐藏起来才对，不应该再重见天日的。
手机里有消息弹出，屏幕亮了亮，虞晚打开看。
甜：晚晚，明天高中聚会，你来吗？？？
甜：要是有男朋友一定要带过来哦。
甜：探出头的猫咪。
虞晚弯唇。
木木晚：“来。”
木木晚：“没男友，还单着。”
蒋恬很快发消息。
甜：虞晚，我真怕我结婚了你还单着呢。
虞晚挑眉，她发：可能吧。
晚上，虞启则和宋时一同回家，虞晚走出房门，笑着说：“我回来了，开心吧。”
“回家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虞父的话里反而多了点失落。
“……”虞晚挑眉，是谁说想她的。
“我和你爸本来打算背着你吃大餐呢。”
“……”虞晚气，“老爸。”
“走走，带着你一起去。”
隔天，虞晚选了款米色长款风衣搭配黑色高领毛衣裙。
她化了层很浅的妆，又涂了口红，背了个小包便出门了。
走到KtV，虞晚愣了下神。
是初中去的那个。
她给李梦韵过生日那次。
她走进去，其中几个同学认出了，她们欣喜地打招呼。
“虞晚，是你吗？”
“你感觉没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谢谢。”虞晚客气。
“我们一起进去吧。”
“好。”虞晚说。
她进去，灯光有些黑。
虞晚随便找了个座位，没过一会儿，蒋恬应着笑也走了过来。
她率先走到虞晚身边，然后懒洋洋地靠在她肩上。
“虞晚，我好想你，你去柳江我去夏鸣吃饭的觉得不香了。”
“有许砚陪着，你还能没胃口。”虞晚好笑地问。
“恩。”蒋恬悄悄翘唇，“切，他最近可狂了。我追他追了那么认真，那么久，现在好了，我生气了，也不知道哄哄我。”
“你不是说，他长成那样，和他吵架，你以后都会自责得吃不下饭。”
“现在确实是气到吃不下饭。”蒋恬气呼呼地，她摆了下手，“算了，不提他了，他有啥好说的，说说你呗。”
虞晚本来还在吃瓜的心情瞬间歇了，她翘唇，转移话题：“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是遇到……林屿了吗？”蒋恬偷摸摸的说，“虞晚，虽然我只是猜测，但其实你要是喜欢的话，不妨大胆点，与其偷偷摸摸还不如正大光明呢，被拒绝了就被拒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我追他时，要多难就有多难，但人嘛，还是要学会迎难而上，现在他不就成我的人了。”
“……”
“那些嘲笑我的人，说我谁还笑得出来啊，都虚心向我请教追人的策略。”
“……”
虞晚扬眉，她略带应付地说：“那……我试试。”
“可千万别敷衍我。”蒋恬敲了下虞晚的脑袋，盯着她说。
虞晚被她定定地盯了几秒，身子不自觉地挺直了。
“不会。”她讷讷道。
下午，虞晚吐了口气，她和蒋恬一起出来，许砚开着车，车窗慢慢往下拉，他墨色的眼睛带着点求饶的意味：“回家吗？”
“嗯。”蒋恬强压下唇角的笑，勉强道，“好吧。”
虞晚笑着看着她幸福地笑。
她上车，把车窗拉下来：“虞晚，我送你。”
“不用了。”虞晚笑，“我还有事，你们好好聊。
蒋恬脸红了，她翘唇：“喔，拜拜。”
车子飞驰而过，虞晚呆了会儿，后面的几个同学也出来，和虞晚又寒暄了几句便又离开。
虞晚沿着道路继续往前走，一切都如往昔，虞晚停在游戏厅门前，大门开着，她进去。
里面的店员懒洋洋地垂着头，穿着统一的衬衫黑裤，看着没什么精气神。
“欢迎光临。”
虞晚走上去，换了十块钱的游戏币，她选了当年吊娃娃的位置。
投了一个硬币进去。
很久没玩，虞晚也没刻意练过，十个硬币投进去，没吊起来一个。
男生挑了下眉，嗓音干净，脸色却是少有的冷瑟：“可以挑一个小挂件。”
“……”见她没有动，男生面露散漫，继续说，“免费的。”
虞晚点了下头，她走过去，挑了个猫咪，毛绒的，毛发全是炸开的样子，瞧着乱糟糟的。
男生看了眼猫咪，像是想到什么，嗤笑一声：“要这个？”
“嗯。”
虞晚走出游戏厅，她看着手里炸了的猫咪，轻轻翘唇。
和当年飞走在天上的气球一模一样。
当年气球上的样式也是炸毛的猫。
她想都没想便拨通林屿的电话。
“林屿。”
“怎么了？”嗓音懒羊羊的低醇。
“没事。”虞晚垂着眼睫。
“没事？”林屿笑，透着话筒，低低沉沉地传了过来，像是羽毛抚在她心间，“那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等了三秒。
林屿没听见虞晚恼怒地开口说，“自恋狂，才没有。”
他有些慌，舔了下唇，另一边，虞晚突然开口：“嗯。”
心脏猛地在胸膛炸开。
纤长的鸦睫微垂，他舔唇，扩了下唇：“小虞儿再这样，我就要认真了。”
“……”虞晚抿唇，“不是说，我要追你两个月嘛，那这两个月，认真点呗。”
“嗯。”
“万一，我要是……真的喜欢你也是有可能的。”
她说，她不会再喜欢他了。
可这有点难。
她想陪着他，到永远。
虞晚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从小到大，她想要做到的事都做到了。
可唯独喜欢他这件事，她选择了放弃。
可欺骗自己何其容易。
所有的心动全借着玩笑说了出口，或许就没那么遗憾了吧。
林屿挂掉电话，他唇角浮起点笑意，“也是有可能”这句话占据了他全部大脑。
他敛了敛唇。
换句话说。
等她来追自己，他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他是不是也可以多一点期待。
多一点奢望。
万一呢。
她突然喜欢他。
是不是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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