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微微摆动，夏夜的蝉像是不知疲惫，放声鸣叫。
虞晚突然看向林屿：“哥哥，我没有守信，我在十五岁之前踏进游乐厅了，所以，不要给我礼物了。”
到了生日那天，她还是收到林屿的礼物，是一个钢笔。
很精美，外面有一个小小的礼盒包装着。
外包装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哥哥也没有守信。
他们都没有遵守承诺。
暑假的时光荏苒，虞晚提前两天收到学校的课本还有校服。
她拿起来一看，大片的白，只有领口和袖口的颜色为淡蓝色。
和初中的校服版式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颜色。
开学当天，李梦韵特地来找虞晚，和她一起上学校。
自从上次去图书馆之后，虞晚和她的关系就不温不火，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平心而论，虞晚是个很好的朋友，李梦韵的感情很复杂，她有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想让她过得差一点，最好不要有自己那么好。但又不想让她太差。
所以她会大张旗鼓地宣誓，她有很多朋友，而虞晚这些没有。可看着她优异的成绩，她又会嫉妒，想要去打压她，去破坏她。
有时她也会知道虞晚在意她，而故意冷落虞晚，可有时，虞晚不来找她，她又去主动挽回道歉。
看见虞晚从小区出来的那一刻，李梦韵把之前的茫然全部压下，露出个笑。
“虞晚，太好了，我们都考上了夏铭。”她声音很软。
虞晚也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性子，她笑着点了下头。
从公交车下车，学校门口人来人往，李梦韵一直挽着她的胳膊，熟稔地和她讲学校的各种网站。
下了车，门口的宣传栏贴了分班表。
所有人都围在一起。
李梦韵也拉着虞晚说：“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真希望可以和你分在一个班，不过你的成绩太好了，可能有点难。”
虞晚没有说话，任由她拉着她的手腕，往里面挤。
到了里面，李梦韵找寻着。
“七班。”两人异口同声。
“虞晚，你也在七班吗？”李梦韵惊喜。
她摇头，“我在实验班。”
夏铭只有一个实验班，两个重点班，其他的都是普通班。
李梦韵笑僵了秒：“也对，毕竟你成绩好嘛，不过以后我会经常找你的。”
虞晚和她从楼梯口便分开了。她上楼到二楼，找到自班的教室，在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上默默坐下。
邻桌看见有人来了，从后面转过身，对着虞晚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蒋恬，将上一个草字头，恬静的恬，你叫什么？”
她皮肤很白，整个人看着小小的，看着很阳光开朗。
“你好，我叫虞晚。”虞晚笑说，“虞美人的虞，晚安的晚。”
说完，虞晚顿了下，她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怎么找话题。
“你这个姓氏好少见。”蒋恬性子开朗，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的冷场，“我初中都没人姓这个，不过好好听。你初中是什么学校的？”
“蒲城中学。”
“我听说过这个学校。”她说，“很有名，我是三中的。”
“……”
“你知道吗？”蒋恬顶了顶她的胳膊，八卦道，“我们的数学老师是高二实验班的班主任呢。”
虞晚茫然地摇头。
“啊？”蒋恬惊讶，“你都不上网的吗？”
经过蒋恬的科普，虞晚知道了夏铭一中有一个学校网。
上面有各种消息。
还有一个学生组建的校园论坛。
上面布满了各种小道消息。
“这个人你总应该知道吧？”蒋恬拿着手机，翻到相册，打开收藏照片的首个。
虞晚凑过去看。
一张抓拍图，只有侧脸。
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头上戴着帽子，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冒沿处揪着。
下颚线锋利，鼻子挺直，下巴微抬，脖颈线流畅。
是林屿。
“很有名的。”她继续说。
“很有名吗？”虞晚问。
“长成这样，不出名都难。”蒋恬兴致很高，“你猜猜看他成绩好不好？”
“很好。”虞晚回答得干脆。
“你是我问过这个问题回答得最干脆的一个。”蒋恬眼睛睁大，震惊，“是很好，但肯定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年级第一。”蒋恬留有余地，想要勾出虞晚的好奇心，“一直都是。”
她看着虞晚平静的面孔，皱了下眉：“你就没有反应吗？一个长得就很牛逼的人，学习成绩也牛逼得让人望而却步，你竟然一点也不吃惊。”
虞晚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位女老师走进教室，手里还抱着一沓卷子，先宣示了一圈，平静威严地开口：“同学们，我姓曹，这是我的电话，有需要的同学可以记一下。”
“接下来的流程按理说是自我介绍，但我认为我们大家就免去繁琐的介绍，直接做张卷子，晚自习我想大家应该会更加了解，自己在成绩上的哪些不足之处。”
她走向第一排：“往后发。”
周遭有一小圈的哄闹，但拿到卷子的那一刻，噪音自然消失，只余笔刷的沙沙声。
虞晚先把卷子看了遍，才发现，以前她没有这个习惯，是林屿的习惯。
没想到，即使他不在旁边提醒，她也会习惯性去先看一遍卷子。
考完试，又上了两节课便到了吃饭的时间。
午休，蒋恬拉着她去学校的校园墙那边逛。
男生盯着镜头，眼神冷漠，眼尾狭长，向上微挑，睫毛细长，鼻子很挺，薄唇微微抿着，下颚线锋利，露出一截锁骨，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放荡不羁。
她向前看，一排都是他。
“牛逼吧，这一排都是他。”
夏铭每个学年都会评三好学生，年年有榜的人便是林屿。
关键是，这人还参加各种竞赛。
奖学金拿到手软。
蒋恬摇头，若有所思：“我们上学花钱，人家上学赚钱，都是人，差距干嘛那么大。”
虞晚轻轻问：“那喜欢他的人呢，多吗？”
“当然了。”蒋恬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一丝停顿。
下午的课还算轻松，曹老师的手速很快，晚自习之前，她真的把所有卷子都批好了。
蒋恬瘪唇：“恶魔啊，比我们的千手观音还牛逼。”
后桌的钱垛问：“什么千手观音？”
“我以前的英语老师，每次考完试，晚自习结束就报成绩，我看，我们现在的班主任应该叫万手菩萨。”
“呵。”钱垛旁边的施霂笑，“刚开学外号就起来了。”
“安静。”曹菩萨咳嗽一声，“接下来我报成绩，有个别同学要注意下，不要以为考上夏铭就是终点，就可以松懈，有退步的同学我想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就不额外点名了。”
“钱垛，125。”
……
蒋恬的心有些悬，她看着虞晚一脸平静，问：“你就不紧张吗？”
“还好。”
“蒋恬，134。”
……
“好了，还有位同学146。我们班最高分，虞晚。”
“大家掌声鼓励下。”
噼里啪啦的掌声中，虞晚把卷子拿下来。
旁边的蒋恬凑过来：“大神，你也太牛逼了吧。”
“我英语比较好。”虞晚看向她说。
“谦虚。”
放学，虞晚站在公交站旁，黑夜沉沉，马路上是飞驰而过的车流。
她目光一顿，不自觉地放空，走神，思绪发散。
他很有名。
这一排都是他。
喜欢他的人很多。
……
是望而却步的存在。
虞晚眼睫毛呆滞地眨着，心口沉沉的，像是自己先看上的珍宝，突然被告知，他人早已在觊觎。
自己则被挤在很后面很后面，而珍宝周围围满了人。
不知所措充斥着她，心里像提了一口气，大脑嗡嗡作响，呼吸似乎都困难了几分。
她想得太多了，可似乎又不能不想。
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偷偷摸摸地喜欢着一个人。
同一个人。
虞晚呼了口气，她扫了眼四周，公交车还没来。
她慢吞吞地起身，转身走向便利店，径直走向冷柜，打开选了盒酸奶。
付好钱，虞晚烦躁地把吸管插进去，吸了口，蓝莓入唇，她的心情才好了点。
如果就只有她一个人喜欢他该多好。
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虞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她被吓了一跳，他那么优秀那么好，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喜欢。
虞晚下意识去咬吸管，纠结烦躁不安充斥着她。
该怎么办？
继续偷偷摸摸吗？
可……除了偷偷摸摸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屿走到公交车，一眼便看见，虞晚呆坐在公交站台椅上，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把漆黑通透的眸子遮住。
她的小腿晃个不停，给人一种休闲悠然的触动，似乎看着她，就能开心起来。
林屿原先漠然的眸子含笑，他唇角勾出几分笑意。
抬脚走向虞晚旁边，虞晚感觉身上笼罩了一片阴影，她抬眼。
措不及防的对上一双浅色的瞳仁，干净明亮，带着明晃晃的笑。
虞晚心跳一顿，随即又很快加速。
“小虞儿在思考人生？”他看着他半蹙的眉眼说。
虞晚眉目舒展开，她舔唇，下意识答：“没有。”
林屿似乎不信，他点了下虞晚的脑袋，目光笔直地看着她，审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眸子里看出什么。
虞晚忍不住视线闪躲，幸好，公交车缓慢地前行，停在了路边，闪烁的示宽灯亮得晃眼。
再待下去，心里的秘密似乎就会被看穿。
她连忙起身，往公交的方向走，上了车，空位寥寥无几。
虞晚选择站着，林屿拉着吊环，歪头看向她：“开学感觉怎么样？”
“还行。”虞晚简洁，“和初中没什么区别。”
“嗯。”林屿笑，“要是受了欺负，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报仇。”
“哦。”虞晚漫不经心，顿了半秒，她偏头，目光干净，犹豫了几秒，她还是开口，“哥哥，有人追你吗？”
“没有。”林屿想都没想就答。
虞晚仔细地看了他的表情，看着不像说谎。
所以，大家都在偷偷地喜欢。
没有人表现出来。
她突然松了口气，这样她也不算不勇敢了，她只是和大部分人一样。
把喜欢藏起来了。
她突然想起朱仰扬说过，都是他们为了吸引我做的小把戏。
所以，林屿也包含在其中吧。
那她这样说也不算说谎。
她眼睛睁的浑圆，看着懵懂：“可……朱仰扬哥哥说你喜欢他。”
“……”林屿眉梢一顿，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虞晚，“我喜欢他？”
“不是吗？”虞晚反问。
林屿像听到什么笑话，他唇又扩了几分：“哥哥像是喜欢他的样子吗？”
“那就是哥哥喜欢别人，然后爱而不得。”虞晚改口。
她的手悄悄的攥成了拳。
他会喜欢别人吗？
会不会也有个喜欢的人不敢表达？
“啧。”他嗤笑，“小虞儿，别给哥哥乱造谣，哥哥可没有喜欢的人。”
虞晚的慢慢松开。
没有喜欢的人。
她偷偷弯唇。
他没有喜欢的人。
那她还是可以继续喜欢的。
就这样偷偷的。
喜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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