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从震惊中回神，她提笔，专心地写起来。
她写了几题，也进入了学习的状态里，时间一晃而过，虞晚写完倒数第二小题时，时间到了。
林屿收走卷子，虞晚按住说：“再给十分钟，可以吗？我最后一问已经想出来了。”
林屿撩眼看过去，眼前的小姑娘，皮肤白皙，杏眼睁的浑圆，眸子清澈不染尘埃，抬眼时明艳娇俏，鼻子娇翘，像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彼时又带着些怯意，怯生生地看着他。
“虞晚，考试的时候也可以讨价还价？”林屿笑问，语气听上去没什么脾气。
虞晚把卷子挪到林屿面前，带着点哼声，磨磨蹭蹭道：“你，没生气吧？”
“哥哥哪有那么小气？”
虞晚趁着他批改卷子的时间，小声哼了句：“哪里不小气了。”
脑袋被拍了一下，虞晚连忙捂住，不开心地开口：“干吗？”
“小虞儿当哥哥没长耳朵，听不到你讲我坏话？”他唇扬着笑，哪怕是这种时候，也没有生气，依旧耐心地看着她。
虞晚呼吸停了几秒，说坏话当场被抓住的羞愤感包裹着虞晚，脸涨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我又有说错。”虞晚手指半弯，眼神闪躲不定，她大着胆子，“这又不是正式考试，我多写会儿怎么了？”
“小虞儿觉得哥哥处理不当。”林屿歪头，黑色的鸦羽繁茂，像是羽毛似的，根根分明，浅色的瞳仁里闪着笑意，似乎有那么一刻，眼底的忧伤全被掩盖住。
虞晚心似被击中一个窟窿，血液在皮肤下翻涌，直冲脑门。
虞晚扣着手指，不敢再看他，低下头，小声嗡了声：“嗯。”
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过胆怯。
或者说太莫名，一点也不像她。
虞晚抬眼直视少年，手却偷偷背在后面，似乎在给自己鼓劲。
视线和一双含笑的双眸撞上，虞晚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没说你坏话。”虞晚脑中一片空白，脑子嗡嗡的，她全凭意识强撑。
“小气鬼可不算什么坏话。”她挺直了背，一字一句地重申，“你可别冤枉我。”
“在小虞儿眼中，哥哥就是这样的人？”林屿笑中带着些许玩弄。
虞晚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干脆闭嘴，一言不发，嘴唇拉得直直的，睫毛半垂，长长地盖住眼帘。
“小虞儿，你来看，前面十八道里你错了两题，还有第二十题，你的运算方法错了，这些题加起来的分数是十分，而倒是第三题也就只有两分。”他脸上没有笑容，严肃却又耐心，“哥哥，只是想让你知道，一味地去追求难题的基础是把该拿的分拿住。”
虞晚抬眼，撞上他的双眸，正经而又认真，她眨了下眼，视线又落到卷子上，嘴唇轻启，忍不住反驳：“可，我，是我做得太慢了 。”
“不是速度的原因。”林屿看着她，“哥哥一直在计时，你写到二十三题时，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这些时间你几乎全部用于研究二十四，二十五题。”
“……”虞晚被他说得有些憋火，她不爽地开口，“可，我总不能不试试，就直接放弃吧。”
“小虞儿，哥哥的意思是说，你时间分配得不合理。”林屿没有被她带有火药味的语气刺道，他淡淡地扬着唇，“你可以把不会的先放放，没有必要死磕一道题，非把它做出来，再去写下一题，完全可以检查一下前面的内容，然后再去研究那些不会难题，这样你不该失的分数就不会失了。”
虞晚抿唇，她猝不及防地抬眼，眸子对上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心跳加速的声响，迅猛而又有力。
“我知道，我只是想把题目全部做完再检查一遍。”虞晚说，“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是吗？”
林屿抬眉，一时没明白小姑娘说的什么。
“学数学也是需要天赋的，我是属于那种没什么天赋的人，哪怕很努力在学，也比不上那种只是随便扫两眼就会的人。”虞晚垂下眼，她无意识地扣着手指。
她一口气把自己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她每次努力学那么久，做了那么多题，分数却还是不如江景珩在课上随便听听，课下翻翻笔记来得高。
似乎大家提起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虞晚啊，她特认真，不过分数也就只比江景珩高个几分。”
“江景珩知道嘛，就是天天上课不听，作业不做，上课迟到，长得贼帅，还有点音乐天赋，会弹琴的帅哥。”
两人还是同班时，江景珩特别喜欢把这些事讲给她听，不管她愿不愿意听，他一意孤行地说。
临了，高傲地看着瞟她，从上至下，嚣张跋扈，像是和虞晚讲话，虞晚就收了天大的恩赐。
“虞晚，你说说，你那么努力有什么用，大家只会觉得我比你厉害，我随便动动手指，你就比不过我。”
那时她说：“你那么厉害就超过我啊。”
只是她得到回应是说不清的议论。
“就是她啊。”
“是啊，可高傲了，有种就超过我啊，江景珩是懒得和她认真，真当自己的年级第一是名至实归啊。”
“是啊，她要是跟江景珩似的，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待着呢。”
大家见到她多了些指点，虞晚那时候才知道，他那高抬的下巴还有得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后来，每当她课后拿卷子做，就会有人在无意地在她耳畔道：“天赋就是天赋，虞晚，再努力你也比不过，何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虞晚，你都已经年级第一了，还努力，还给不给我们活路。”
“看看江景珩，他都不听讲的，数学还是比你好。”
“虞晚，你该不会输不起吧。”
“你跟书呆子说什么话，她啊，就会读书，咱们别理她了。”
“我们去玩，叫她干什么。”
“哎呀，人家高傲着呢，你跟她讲话做什么。”
类似于此的，不绝于耳。
虞晚眼睛有些湿润，眼尾泛着红，她吸了吸鼻子，强硬地压下喉咙里的酸涩，鼻腔里也盈满了水气。
她拉了拉唇角：“哥哥，你要是觉得我差劲也没什么。”
要是觉得我不好，也没关系。
我本来也就没多好。
林屿挑了挑眉眼，他眸子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玩味，似乎很难理解虞晚这种突如其来的崩溃。
“虞晚，天赋是很重要，但努力不比天赋来得低，其实每个人的智商都差不多，而且虞晚，你很聪明，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差劲？”林屿语气温柔，似乎可以抚平所有的伤痕，“小虞儿，能抬头，看着哥哥的眼睛，和哥哥说说话吗？”
虞晚眨巴眨巴眼，磨磨蹭蹭地抬头，眼尾还带着微消退的红：“哥哥。”
“我，我，聪明？”虞晚正经地看他，似乎想得到他的肯定回答。
“聪明。”林屿抚了抚她的脑袋，“小虞晚是哥哥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虞晚的唇翘起，嘴旁的酒窝看着甜美：“哦。”
她拖长音，眼睛亮亮的，原本满腹委屈的心思瞬间灰飞烟灭。
不过，为什么是最聪明的孩子。
额。
孩子。
虞晚撇了下嘴，不满：“我不是孩子。”
“最聪明的小朋友。”林屿笑说，“小虞儿，为什么总是在意孩子这个称呼？”
“因为我不是小孩了。”虞晚毫不含糊直截了当地回答，“你也不能把我当小孩看。”
我们是同龄人。
两岁而已，又不是相差二十岁。
这些话，她不敢正大光明地讲出来。
似乎害怕被戳破不该有的小心思。
她拿着笔，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林屿也朝她看过来：“行。”
“虞晚可不是小孩子，是小大人。”他顺着她的话说。
虞晚的唇还未翘上去三秒钟，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声。
林屿看向她，眸子含笑：“你没吃饭？”
虞晚脸唰地红了，就一秒的时间，脸的肤色从冷白到粉红，林屿还是第一次发现，女生的脸红的变化速度之快。
“我吃了。”虞晚口不择言，“我不饿。”
一下秒，肚子又发出一阵“咕咕”声。
谎言被立马拆穿。
虞晚还未消下去的热顿时又涌了上来，她眼神飘忽不定，垂着眸子也不抬头。
“小虞晚，撒谎可不好哦。”他眸子弯着，没有被骗的恼怒，只是笑着看她，温柔又清冷。
遥不可及的月亮。
“我饿了。”虞晚抬头，她努力平衡自己脸上的温度，希望热气能下去点，“我去拿个面包吃。”
“晚上吃饭了吗？”他再次问。
“没有。”虞晚这次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晚上也不会太饿，一个面包就可以饱腹。”
她强硬地解释着。
这样应该不会觉得麻烦吧。
“那怎么行，我们小虞儿可是长身体的时候，只吃面包，会长不高的。”林屿起身，椅子先后一拉，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你觉得我现在很矮吗？”虞晚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没有，小虞晚现在也很好。”林屿弯腰，目光和她平视，“无论什么样的虞晚都很好。”
虞晚看着他眸子中的笑，真挚的话语，她只觉得。
如果这个世界上神明真的存在的话。
会不会就和他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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