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前S市发生一起持刀抢劫案，虽未造成严重伤亡，但在抓捕过程中犯罪嫌疑人闻风逃逸，更在其住处发现了少量冰毒，所以怀疑此人与两年前的贩毒大案有关，可是随后其人便如石沉大海，再也无法找到踪迹，警方无奈之下请求聂晨曦帮助。
聂晨曦的工作无需赘言，不外乎抽丝剥茧寻根究源那一套，与平日不同的是，此时S市公安局另有接待任务。
当地电视台以本市警方为原型拍摄的电影《孤胆》正在紧锣密鼓的最后筹备阶段，专门从公安大学刑事科学技术学院选出两名学生，与编剧共同进驻警局中近距离观察警察们的日常生活，以求保证剧本的真实可信。
其中一位女生名叫连清晓，是副局长江海波的外甥女，从小就经常跟着他来警局，和大家都相当熟悉。那是个热情开朗的女孩，与大家相处很好，有时候忙不过来时她会给大家提水买饭，或是帮着打打下手。
聂晨曦如此身份，自然得到了连清晓的极度崇敬，为此不惜缠着编剧专门大修剧本，增加了一个犯罪心理专家的人物设定――聂晨曦反对无效，也只得由她去了。
……
聂晨曦说到这里，见白璧微一脸深思的样子，忍不住问：“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严厉拒绝她，才会让她有了什么念头？”
白璧微浅浅啜了口茶：“大哥你正好说反了。”
聂晨曦有些不明所以。白璧微微笑：“当时……大哥对她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吗？”
聂晨曦皱着眉头，细细地回忆了一会儿，肯定地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如此纵容她？”白璧微轻笑，“我所认识的大哥，可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啊，你不赞成的事情，连我都改变不了。”
这话有些揶揄的成份，却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聂晨曦向来对白璧微呵护纵容，可就算如此，一旦涉及原则，聂晨曦也绝对不会姑息。
比如，他不接受所有媒体采访；再比如，不许把他经手的案例以任何形式公布。
更不用说是直接以他本人为原型创造艺术人物了。
难道当时自己已经对她动心，所以才会丝毫不顾原则的宠着她纵着她？聂晨曦出神地想着。
“重色轻友的家伙。”白璧微不怕死地小声嘀咕，声音恰好能让聂晨曦听得清清楚楚。
聂晨曦有些好笑，又有些愧疚。自己真的是太久没有涉及感情之事了，竟然可以迟钝至此。
后来事态急转直下。聂晨曦发现警察局有内奸，最后却揪出了江副局长，连清晓的舅舅。
决战中连清晓为保护聂晨曦受伤，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院。聂晨曦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歉疚，一直守在身边照顾她，连清晓却不再成天围着他叽叽喳喳，而是沉默消瘦得似是变了一个人。
……
“她在医院时就喜欢听这首曲子？”白璧微问。
聂晨曦点头。
妾为失意女，君是得意臣，君志在四海，妾敢望永亲?
……
生死在一瞬，荣耀等浮云，当君凯旋归，能忆樽前人?
……
且不说血脉亲情无法舍弃，单单因为舅舅的事情，就已经断绝了她的从警之路。这曲子……真的很符合她当时的心情吧。白璧微沉默了一会儿：“大哥是怎么想的？”
聂晨曦苦笑：“没什么想法。她舅舅的事情上，她一定恨透了我。”
“你只是把罪犯绳之以法而已。”白璧微不以为然地反驳。
“不，你不明白。”聂晨曦轻叹了口气：“理智上谁都明白，可是感情呢？他们甥舅两人感情极好，骨肉亲情，不是简单一句话就可以割断的。”
苏雁邱沉默了片刻，轻道：“聂教授做得对。”
“当然！”邓紫垣举手赞成：“大哥智勇双全大义灭亲，那姑娘如果不理解，也就不值得大哥喜欢了！”
白璧微狠狠踩了他一脚。见过劝人的，没见过这么劝人的――或者说，见过不着调的，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
聂晨曦依旧苦笑，只是多出了几分心灰意冷的意味。
没有想到，自己好容易动心一次，竟然会是这般结果。
而，就算一切重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如此选择。
因为，必须对得起刚穿上那身警服时自己的宣誓――就算后来脱了警服，可这份心志，从来不曾改变。
白璧微细细琢磨着这些事情，久久沉吟。
邓紫垣见气氛太过凝重，生怕聂晨曦伤心，挤眉弄眼地插科打诨：“后来呢？大哥不会就这么放过人家了吧？”
聂晨曦没有理他，唇边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
那天傍晚，他来到医院时，她不在。
后来，在大家一起去过的一间酒吧里找到了她。虽然伤还没好，她却喝得烂醉如泥。
连清晓靠在他怀里，一直在痴痴傻傻地问他：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是啊，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聂晨曦无法回答，只能始终沉默。
这个女孩让他如此心疼――想把她捧在手里好好呵护，好好疼惜，可是，已经没有了资格。
连清晓醉得厉害，聂晨曦没有送她回医院，而是回到她自己家中。
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聂晨曦想要离开，却被连清晓拉住了。
因为酒劲的关系，连清晓满脸潮红，不似平时的天真清纯，而是多出了几许妩媚动人。
“晨曦……”连清晓反复叫着他的名字，“晨曦，晨曦……你不要走……”
聂晨曦心头大震。连清晓向来都是很尊敬的称呼他为聂老师，从不曾叫过他的名字。
紧紧握着他的手，似乎找到了某种可以安心的力量，连清晓渐渐平静下来，沉沉进入了梦乡。
只余聂晨曦一个人，清醒地看着她的容颜，心中百折千回，思绪万般。
他已经年纪这么大了，这个小女孩儿……为什么偏偏会喜欢他？
而自己，又为什么在初见她的那一刻，便感觉到一种奇特的熟悉；甚至清楚知道，这个女孩，注定会使他安宁的生活从此不再平静……
可是，怎么配得上她？那么年轻，那么单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更何况，两人之间有着一道天堑般的鸿沟。
所以，不敢接受她，也不敢去好好的爱她……
第二天一早，在连清晓醒来之前，聂晨曦狼狈逃离。
只是，手心里还有着她的温度，肩膀上还有着她的馨香，而心里，也终是刻下了她的影子。
或许他应该安慰自己说，能有如此一段回忆，也是一种美丽，一种虽有缺憾却更加刻骨铭心的美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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