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
陈雨然在画室里随手涂抹着几幅画，宁无踪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见她无意识间随手所画的，都是黑色的火焰。
嚣张的、肆虐的、狂暴的、毁灭众生的，黑色火焰。
宁无踪心里一阵绞痛，轻轻扶住她的肩：“他来了。”
陈雨然全身轻颤了一下。
“我觉得，”宁无踪迟疑了一会儿，“你还是不要见他了。”
陈雨然摇摇头，稳了稳心神：“他……知道我吗？”
宁无踪沉默了一下：“他不记得。我也没有告诉他。”
“那好，”陈雨然沉沉叹了口气，“叫他进来。”
宁无踪无奈地点了点头。
陈雨然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风无影。原先在楼上远远一观不太清楚，现在见其容貌与宁无踪有些相似，却比宁无踪更为出色；而他身上那种冷漠和尊贵凌厉的气势，远远在宁无踪之上。
微微……陈雨然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
你对他，了解多少呢？
静静地与风无影对望了一会儿，陈雨然开口道：“你先出去。”
显然是对宁无踪说的。宁无踪没有动，神情极是担忧。
陈雨然没有看他：“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宁无踪同风无影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退了出去。
无语。沉默了一会儿，风无影首先道：“听无踪说，你是个温柔和顺的女孩子，可你刚才为什么对他这么无礼？”
陈雨然语气漠然：“不用你管。”细细打量了风无影许久：“脱下上衣。”
风无影看着她，目光中有些不解。
“脱下上衣。”陈雨然重复了一遍，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风无影闲闲一笑：“男女有别，更何况你是我弟弟的女人。”
陈雨然冷哼了一声：“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家族是不是真的都有同一标记。”
风无影沉默了一会儿。
白璧微说的没错。如果风无踪想要得到陈雨然的谅解，必然会推出来一个凶手，可是除了他，还有谁能让陈雨然相信？
如果陈雨然相信了，以后他和风无踪两人该如何相处？如果不相信……
白璧微不赞同他们的做法，可是为今之计，两害相权取其轻。
风无影没有多言，默默褪去上衣，转过身去让陈雨然看那块烙印。
月牙形的，同宁无踪的一模一样。
陈雨然犹豫了片刻，走近了伸出手去，却颤抖得仿若风中落叶，泥水中的枯蝶。
许久，才略略稳住心神，快速地抚了抚那只月牙，又如灼伤了般的收回手来。
风无影任她触过烙印，随即闪身躲开，穿好了衣服：“已经看过了，可以了吗？”
陈雨然却似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挥了挥手，声音极为疲惫：“你走吧。”
＊＊＊＊＊
整个晚上，陈雨然一直是精神恍惚的样子。宁无踪心中疼惜，却不便多问，只得静静地守在一旁陪着她。
陈雨然到楼顶上看了一会儿星星，宁无踪给她披上一件外套：“这里风太大了，当心着凉。”
陈雨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宁无踪微笑：“还要问为什么吗？”
陈雨然淡淡道：“世间一切，皆有因果。”
风无踪摇摇头笑了，目光却多出了几许痴然和暖意：“如果真要问原因，那么只有一个，就是，我爱你。”
“爱？”陈雨然喃喃着，“什么是爱？它真的值得人生死相许吗？”
“然然？”宁无踪发觉她的异常，握住她的手，“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陈雨然浅浅勾唇，“只不过突然发现，所谓的爱情，其实不过是谎言、欺骗、伤害，还有……”
“然然！”宁无踪变了脸色，“你到底是怎么了？”
陈雨然没有理他，看向遥远的星空，喃喃低语：“小时候，不相信星星离我们那么远，从来都幻想着，它是伸手可及的、只要愿意就可以摘下来的，是吗？”
宁无踪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得道：“不错。”
“人，就是这样。”陈雨然声音幽幽细细，若断若续，仿佛风中的飘萍，“有些事情，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还有，总是对不该幻想的存有幻想。”
风无踪感觉到她双手冰冷，心疼地拥她入怀：“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很容易伤神的，你这些天太累了。”
陈雨然将脸庞埋进他怀里，强忍住眼里的泪水。
怎么能哭呢……怎么还能在他面前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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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影……他是怎样一个人呢？”陈雨然欲言又止了几回，终于静静地开口问。
白璧微侧过头来看着她，并不意外她这个问题，却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回答。
她能够猜想到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只能装作不知――宁无踪的做法她并不赞成，一来不想陈雨然被蒙蔽，二来，不愿风无影受委屈。
可是，她终究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怎么做才对陈雨然更好一些？
陈雨然还在坚持地望着她。白璧微沉默了一会儿：“他是黑道龙头风家的长子，性格不可能很平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冷酷残暴吧。”
“我不是问他的性格。”陈雨然的语调里带出几分惘然和疲惫，“我是想知道他这个人怎么样――说具体一点就是，为人处事是有自己的原则，还是没有任何底线？”
那么，就可以判断出来，当初是不是他强迫了自己。
白璧微没有回答。
她明白陈雨然的用意，可是，应该如何回答呢？
“或者，更简单一些。”陈雨然的声音掺杂了几丝颤抖，明显是心绪有些紊乱，“他对女人是什么看法？私生活又是什么样子？”
白璧微垂下目光，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她没有资格来判定宁无踪的做法对还是错，也没有理由强行插手，只是陈雨然既然问起，便告诉她自己知道的事实罢了。
“以前，很是风流。”白璧微漫不经心地回答，“最近几年好一些了。”
陈雨然怔了一怔。
显然并不是她要的答案，可是……
“我听说的风无影，残忍，嗜血，杀人如麻，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多……这些是不是真的？”陈雨然试探地问道，细细打量着白璧微的表情。
白璧微眸底闪过一丝无奈。
然然她……明明更怀疑宁无踪的，却为什么非要如此评价风无影？
有些不快。无影……就算是为了弟弟，你何必要受如此委屈？
片刻，白璧微淡淡地点了点头。
无论陈雨然怎么以为，都是她和宁无踪的事情，她不应该透露太多。
就算明知风无影受了委屈，她也不能说出来。
更何况当年……风无影确实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陈雨然低低叹了口气，“如果他真的那么坏，你又为什么与他如此亲近？”
白璧微呆了一呆。
陈雨然的意思是，因为她与风无影的交往，所以判断出风无影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坏？
这是什么逻辑？
“那个，我一向没有什么是非善恶观念，你知道的。”半晌，白璧微讷讷地说。
陈雨然静静望着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是一种无法看清楚的东西，如烟云弥漫，雾气缭绕。
白璧微心里一惊。
陈雨然……难道她已经确定了什么？
“谢谢你，微微。”陈雨然双臂环住自己，有些怕冷的蜷了蜷身子，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和消沉。
白璧微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过了一会儿，见陈雨然已经沉沉睡去，给风无影发了条信息，自己悄悄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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