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_himeno
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伊莉娜赶过来也不是不行，但是一静下来，脑子里就又冒出很多疑问。趁这机会问个清楚好了。
“海瑟，你对我的能力了解到什么程度？”
这问题一出口，大家都把注意力转到了这边。尤其是飞鸟，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大家果然还是有些在意吧，毕竟关于这奇特的能力未知的地方还是太多了，比如安全性方面的问题。
“我只能说，姬乃的能力并不属于现有的一般魔法体系，是来自于某个古老的传承。更详细的信息我也并非没有掌握，但那些我并不能随便诉诸于口。那样对我对您都没有好处。”
……怎么听起来有股相当危险的味道。
“刚才不还是说过知无不言之类的话嘛，怎么这就开始故弄玄虚啦。”
“我的意思是‘在可以透露的范围内’。依我拙见，您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也没有足够的危机感，贸然触及这些危险的内情，可能会导致自身的破灭。因为欠您的人情，这种情况也是我不想看到的。”
“没办法，毕竟是小姬呢。”
“……嚯嚯，小步你倒是说清楚一点啊？”
“不是吗？老是凭着好奇心横冲直撞，根本不听劝。我们一直以来为了给你擦屁股，可是不知道多花了多少力气呢。你说是吧清美？”
小步转头向清美征求同意。清美并没回答，只是静静地微笑着。
现在这笑容基本也就说明一切了。
我也不是对自己的不顾后果没有自觉，但是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是。什么都不管就使用能力治疗川崎，无视可能存在的副作用，并且把善后工作直接丢给了飞鸟……这么看来真的有些过分。虽说事情紧急，然而仔细思考下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这也只能说是性格使然了吧。
“没，没关系。如果有什么事，我会保护好姬乃的！”
或许是为了帮腔，飞鸟在这时候插了进来。然而……
“不行。飞鸟您现在还太弱了。”
“呜……”
刚才还充满干劲的飞鸟，立刻就消沉下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似乎一直对“自己很弱”这一点异常执着，过去也有几次自己提到这点然后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总有种不能放着不管的感觉。
“那也不能只说这么点就把我们打发了吧。这边可是等同于抱着个定时炸弹呢。”
虽说把自己的问题丢给别人有些不妥，但是这里就借着海瑟的“欠人情”心理，让她尽量多吐出点情报吧。
“就算您这么说……”
海瑟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大概可以理解为为难？
“总之我是不太推荐您频繁使用这能力。它会有什么别的影响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目前看来会消耗极大的魔力，对身体也会造成相当的负担。您会觉得疲劳嗜睡正是因此而起。”
“听起来好像不太妙。”
“是的。而且您的能力跟现有魔法的体系不同，我也无法给出更好的建议。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免使用，毕竟它除了消耗巨大之外，还会招致他人的觊觎与忌惮。”
“真的会有那么多人盯上这能力吗？”
“使用过能力的您应该明白，它是‘异常’的。就算在魔法世界也是如此。魔法并不是廉价的奇迹，它也有其固定的规则。某些地方会比普通的科学技术更宽松一些，但是依然会有诸多限制。这一点在治愈系术式上表现地尤其明显。”
不知是不是错觉，谈到魔法的问题时，海瑟似乎突然变得多话了起来。
“生命体是复杂而纤细的系统，编织魔力对其修复需要更高的集中力和更加精准的魔力操控能力，对术式的把握也有更严格的需求。而且魔力作为一种特殊的能量形式，转化为生命力的时候总有相当的损耗，所以治愈本身的魔力消耗也是很庞大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般的治愈术式无法超出肉体可以恢复的范畴。比如说普通的割裂皮肤的刀伤，用通常的医疗方式可以治愈，治愈魔法也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相同甚至更好的结果，例如不留伤疤之类。然而肢体缺失，器官损毁等等难以自愈的肉体破坏，治愈魔法也很难起效，充其量只能保住生命而已，而遇到必死的重伤也同样会回天乏术。”
“姬乃的能力，显然已经超出了这样的限制。这可以说是对现有术式的颠覆，像是时间倒流一般的完美修复，彻底的逆转因果！这样奇迹般的能力，怎么可能不受到关注呢？”
“我，我知道了……总之你先冷静一点……”
我急忙安抚说着说着就激动地拍起了榻榻米的海瑟。
“咳咳，抱歉，失态了。”
海瑟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些许红晕。
虽说直到刚才的印象都是人偶一样缺乏感情的孩子，不过也是有可爱的地方的嘛。
“唔，完全听不懂……老大呢？”
“啊哈哈，我也是。”
“虽然跟笨蛋臭崎一样很不甘心，但是我也没听明白。”
与海瑟反常的热忱正好相反，听众们的反应都不很强烈。
奇怪了，虽说解释里的确有一些不太明白的术语，但是大概的道理还是可以理解的吧？个人认为这已经是很亲切的说明了嘛。
“简单来说，就是普通的治愈魔法限制很大，重伤什么的也很难治愈。但是姬乃的能力明显超越了这种限制，所以很稀有，对吗？”
“嗯，是这样的。”
或许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清美专门捡出结论的部分复述了一下。
于是刚才还一头雾水的三人，转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是觉得这种不管原因只听结论的态度有些不妥，但是现在还是不要追究这么多了吧。
“所以这么稀有的能力，海瑟是不是也很眼红呢？”
我原本只是想开个轻松的小玩笑，真的。
“…………”
没想到，海瑟竟一本正经地陷入了沉思。
场上的气氛立刻尴尬了起来。尤其是飞鸟，不知是一如既往的过度反应，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她直接摆出了临战的态势，右手甚至伸到了裙子下缘。
喂喂，那不是绑着匕首的地方吗！？
至于我，或许真如小步说的，缺少危机感。比起被盯上，我更担心破坏气氛导致谈话中断的问题。
幸好，意外认真考虑的海瑟，没过多久就抬起了头。
“不，我所抱有的问题，恐怕用不到姬乃的能力。或许今后有需要拜托您的地方也说不定，但是至少现在我不会对您做什么。”
“呼……”
耳边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被小步传染了爱踩地雷的毛病呢。
“反正我这种门外汉的小把戏，魔女大人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吧？”
“不。”海瑟郑重地摇了摇头。这表情忽然让我觉得她与飞鸟有些相似——总是一本正经，哪怕玩笑话也严肃以对。
“魔法师同样‘术业有专攻’，哪怕魔女也是如此。我所擅长的领域并非治愈魔法，别说姬乃这样高度的能力，就算一般的治愈术式也很吃力。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劳烦您出手救治翔一，毕竟那本是我的责任。”
这样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正在我思考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却从意想不到的方向传来了声音。
“拥有治愈能力的魔神应该不在少数，为什么不选择召唤他们呢？”
“魔神？”
飞鸟话语中的奇怪字眼吸引了我的注意，当然在这之上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
按理说，她对于无害的对象应该一贯很温和才对，难道这之中还有什么内情吗？
“‘魔神’是我用魔法召唤而来的，异世界的神祇。他们是我的……战友。”
‘战友’吗……真是不太常见的说法。
稍稍对我做出解释之后，海瑟又转向了飞鸟。
“飞鸟的疑惑还是出于对魔神的不了解。魔界与我们的世界构造不同，他们的治愈术式只有对魔界生物才能起到百分之百的效果，用在普通人类身上则会大打折扣。而且因为一些历史问题，很多魔神对这里并不是怎么喜欢。就算是召唤主……不，正因为我是召唤主，才无法完全无视他们的意愿。但是请您放心，大体上他们还是会按照我的意愿行事，至少不会对各位造成危害。”
“嗯……”
飞鸟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海瑟的说辞。
虽然不太明白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直觉告诉我，海瑟的话可以信任。至少她没有骗我们的理由，也没有骗我们的必要——从飞鸟的描述来看，她如果想要做些什么，我们根本无法抵抗。几条小鱼再怎么扑腾，也是难以逃脱鲨吻的。
并且，从我的印象来看，她至少是个真诚的人。对我的忠告应该也都是发自肺腑的……虽然着实不怎么中听。
“那个……我，我有个请求，不知道海瑟能不能答应……啊，实在是不太方便的话不用管也没有关系的！”
我还在脑中整理刚才获得的信息，小步却突然举起了手。
“请您先说出您的愿望吧，我会认真考虑。”
海瑟倒是完全没有意见，一本正经地转过身去面对小步。
这下小步就更慌张了。双手一会儿捏着裙角一会儿摆弄衣摆，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嘴里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她虽然喜欢跟人套近乎，但是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礼仪周到的类型来着。
“小步你先冷静一下，想清楚再说吧。深呼吸深呼吸~”
这种时候清美总会出来帮忙。
“嘶——呼——嘶——呼……啊，好些了。”
小步清了清嗓子，脸上有些发红。
“那个……海瑟不是很厉害吗？能不能请你帮忙赶走那个什么格里高利之剑的？他们一直不走的话，小姬会有危险的吧？所以，那个……我也知道这样很厚脸皮，但是……求求你了！”
说完，小步向着海瑟低下了头。
“小步……”
说实话，我听到飞鸟对海瑟力量的描述后，也不是没想过借助她的力量。但是，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恐怕……
“小步，请您抬起头来。”
“那这算是答应了吗？”
“不，很抱歉。这件事我恐怕无能为力。”
小步脸上的期待瞬间变成了失落。
虽然嘴上说着不答应也没关系，但是小步看起来是很希望海瑟能够帮助我们的。与我不同，她可是直接看到了海瑟“清理”亡者们的场景。或许当时的场面真的很震撼吧。
可恶，突然觉得没看到好遗憾啊。
“那，那个……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小步看起来还没有放弃。尽管面对海瑟有些畏缩，但她还是努力咬住不放。
“如果敌人只有一个普通的小队的话，我也很乐意帮你们驱赶这些烦人的蚊虫。毕竟姬乃确实于我有恩。但是……”
说到这里，海瑟微微顿了一下，将眼光投向了飞鸟。
一瞬间，飞鸟的脸完全失去了血色。
随即，她有些慌张地望向了别处。游移的眼珠里写明了不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相当在意，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到谈话结束了再找她问清楚吧。
就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海瑟的解释还在继续。
“但是，他们大概会在第一时间向本部报告。格里高利之剑对这样的事态应对很快，派向这里的主力部队很可能已经在组织中了。这种情况下，处理掉这样的杂鱼也没有任何用处。放心，小早川家应该会有对这种状况的对应，不用我画蛇添足。另外还有一点，我也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了。”
“哎！？”
发出惊叫声的，却是川崎。
“怎么这么急？被爱德华带走的书应该还没追回来吧？”
“确实如此，但是如果我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教廷或许会有继续增派援军的可能性，这对您也是不利的。”
没想到海瑟还这么为我们着想。
不，等等。她现在走掉的话，不就等于我们要面对全部的敌人了吗……嗯，虽说本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没错。
虽然这样想不太厚道，但我还是希望能有一部分追着她去就好了。
“况且，因为刚才的骚动，我已经被下达了驱逐令。想继续待下去也不太可能了。”
“驱逐令？”
“出入境管理局什么的吗？”
确实，海瑟全身透着一股非法居留的气味，但是她这种类型的人应该完全不会在意法律的条条框框吧？
“不，是比那个麻烦的多的家伙。”
不知为何，海瑟无感情的眼神突然带上了强烈的厌恶色彩。
“一个无药可救的偷窥狂，总是在你身边晃悠，散发着讨厌的气息。而且你觉得他在的时候偏偏不见人影，觉得他不在的时候总是自顾自地冒出来，简直就是碍事的极致。但是来到这里却不能不经过他的允许，真是……”
说到后来，干脆就是充满抱怨的碎碎念，完全不见了之前解释的条理性。所以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听得一头雾水。
嗯……也就是说，有某个“偷窥狂”限制着海瑟在这里的行动的意思吗？从描述来看，完全无法搞清楚确定的人物像啊。
“咳咳。”
或许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海瑟清了清嗓子，脸颊也微染朱色。
“名义上他也算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他应该也很快就会在各位面前显露真容。”
守护者？听起来有种美国的超级英雄什么的感觉呢。在暗中守护着这个国家……什么的。
“那，那让那个‘守护者’什么的帮忙对付格里高利之剑不行吗？”
小步仿佛又找到了新的“靠山”。
“很遗憾。他‘守护’的方针就是排除危险——所有可能造成不安定的因素全都彻底驱离，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所以指望他起什么正面作用是不太可能的。倒不如说，他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不幸降临才对。如果让他认为你们也是‘不安定分子’，你们说不定也会被赶走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不要见到他，只是享受着这里的安宁还比较好。”
“啊，啊哈哈……”
飞鸟的苦笑充分代表了我们的心情。海瑟无论是表情还是言语都带着强烈的排斥感，看起来说什么也都是白搭了吧。
“好了，我能说的基本只有这些。如果我预料的没错的话，您剩下的疑问回家之后应该也可以得到解答。小早川伊莉娜不久后会赶来，之前也说过，我不太喜欢在人前暴露身份，那我就先告辞了。最后给您个忠告，最好遵从家里的行动方针，这也是为了您自己的生命着想。”
说完，海瑟便优雅地站起了身，走向了门口。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自然，以至于我们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除了一个人。
“等，等一下！”
是川崎。
我们目视着他站起身，追到海瑟身后。
有什么要发生——缠绕在川崎身上的气氛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同时，两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同样地遥远。
不好，得做点什么。
可是，究竟要做什么呢？
我连即将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啊。
莫名的焦躁感在我心中萦绕不去。
这时，几步追Sh瑟的川崎开了口。
“之前拜托你的事情，能答应吗？”
“……翔一真是太狡猾了。你知道现在这样我是无法拒绝的。”
“对不起……”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这是一条可能充满危险的，而且无法回头的路。”
川崎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好吧。”
沉默良久的海瑟，终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川崎长长出了口气，可是脸上并不见多少欢欣的神色。
“川，川崎……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在说什么啊！”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小步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
“…………”
川崎没有回答她，而是面向我们所有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想跟海瑟一起离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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